说时迟那时快,陈良肃穆正直的面容在靠近安栖云时变得狠毒起来,他一手夺了安栖云的剑,掐住安栖云对那两人侍卫道:“开城门!”
两个侍卫这才如梦初醒,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栖云费力说道:“不准开,若开了城门,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陈良狞笑着说:“那我现在就将你掐死,他二人护主不力,是能以死谢罪。”
正在僵持之际,忽然听见“噗”的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渐在安栖云的脸上,身后的陈良轰然倒地。
安栖云转头一看,是林枫。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来了。”
林枫扶了她一把,关切问道:“没事吧?”
安栖云摇摇头。
林枫对着那两个侍卫一顿训斥,安栖云没有多管。她让人去回了安栖洲,不多时,安栖洲赶了过来,听了安栖云的话,加强了戒备。
城门外,两人在交谈。
“你的人还没有打开城门?”
崔知仕笑容有些僵硬,但是觉得自己的安排不会出现意外,陈良的伪装一直无懈可击,不会被人识破。
他只能说:“约定的时间是今晚,天还没有亮……”
对方凉凉地看了崔知仕一眼,按捺住不耐烦,等着城内接应。
结果一晚上过去,无事发生。
亳州将军怒发冲冠,提着崔知仕说道:“明天,攻城!”
崔知仕道:“可是……城内的人并没有弹尽粮绝,攻城也是无用啊。”
将军冷冷笑:“好,再等等,下次我让你做前锋,所以,好好选一个时机。”
第69章
又过了几个月, 郢信城快要困成一座死城。江陵其他地方也正在被亳州攻打, 分不出兵力过来帮忙, 而江陵之外的增援必须要打破亳州如今的紧密包围才能进城。
眼看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如今, 安栖云只能祈祷,救援快一点到。
她坚信, 再熬几天,父亲那边就能够抽身过来救他们。
安栖云登上城楼, 看着对面。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莫名地, 今日的气氛格外肃穆, 风也萧萧。
然后她突然看见对面冲出来了数列军马, 城楼上响起叫喊声:“敌袭!敌袭!”
城楼中的士兵开始放箭,长清跑了上来拉安栖云躲避:“姑娘,快走。”
安栖云和长清缩在城楼的角落里,焦急地看着对面涌上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架着撞城木, 迎着秘密的箭雨向城门发起进攻。
小兵上了城门,对安栖云说:“姑娘, 快走!城门怕是守不住了。”
安栖云一愣。
她转头看着城门外,只见人群中有一个人骑着马,微笑着看着城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遮挡,他就是崔知仕。
原来崔知仕已经彻底投靠了敌军, 他已经不想在江陵内部徐徐图之,反而想要直接拿下江陵。
长清拉着安栖云往城楼下跑。
安栖云下了城楼,看见城内人人都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哄哄地跑着嚷着。她自己也一样狼狈,发丝和衣摆一同飞舞着,哪里还能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小姐。
身后震声如雷,“哄”地一声,城门被强行破开,人群霎时间跟疯了一般,四处叫起来,跑起来。
安栖云被长清死死拉着,奋力往前跑,她回过头一看,却发现前面的形势和料想的不太一样。
怪不得他们这些弱小之人还能在路上跑了这样久,亳州军队的铁骑应该是老早就能踏平他们的身体。
但是,亳州的人马没有向前走。
因为他们身后,许多服制截然不同的人马向他们蛮横地冲撞了过来。
安栖云看见,为首的崔知仕急急拉着缰绳转头,手上的利剑挥舞不停,如雨的箭矢打在他的剑刃上,安栖云似乎能够听得见那声响。
忽然间,一支长箭破空而出,直直向他射去,正中他的心口。崔知仕难以置信地往下一看。
他的剑已经挥不动了,只能任由更多的箭往他身上射来,他缓缓从马上落下,竟然是万箭穿心的惨烈景象。
长清拉了她一把:“姑娘,快跑,不要看了!”
前世今生的种种像是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略过,她胸口闷闷的,忽然一低头,从喉中呕出一口血。
然后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首先是一点橙黄色的亮光在眼睛里面渐渐清晰,然后她看清楚了屋子里黑黑的,只点了一盏油灯,照不亮整个屋子。
她躺在榻上动了一动,跪坐在床边上打盹的渌水惊醒过来,看着安栖云她惊喜道:“姑娘,你醒了。”
渌水起身的时候因为跪坐了许久,腿有些麻,差点打了个趔趄,她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带来了安栖洲和长清。
安栖云看着安栖洲的脸在黑暗中越发明晰,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安栖洲握着她的手道:“你的身子还好吗?为什么会呕血?”
安栖云缓缓坐起来,说道:“我没事,”她问道,“现在是什么一回事?究竟是谁在后面包剿了亳州军。”
安栖洲有些不愿意地说:“是燕王。”
安栖云一怔:“燕王?”
她还没有忘记在上京时候,燕王为她布置的重重杀局。她问道:“燕王对于我们来讲,是敌还是友?”
安栖洲摇了摇头:“城破之后,我派人找到了你,然后一同躲在这里,外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做好最坏的打算。”
安栖云还要细问,就听得外面的人焦急朝里喊道:“公子。”
安栖洲对安栖云说了句:“不用担心。”就挎着剑走了出去。
安栖云看着安栖洲走出去,问长清道:“……世子,来了吗?”
长清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说:“没有听到过世子的消息,”她继续说,“不过姑娘不用心急,燕王的人刚刚进了城,整理军务也需要一点时间。”
安栖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担忧,若是燕王真的到了江陵的地界上来,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燕王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安栖云焦急地听着外面脚步声走动,她不知道自己躲在哪里,只知道现在大家全副武装地等待着不知是敌是友的燕王部下。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面响起喧闹声,隐隐约约地听见争执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声音细微,但是又剑拔弩张。
安栖云模模糊糊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方要找她,一方不让。
她担心两面起了争端,咬了咬嘴唇,作出决议,推开门走了出去。
对峙的两方都向安栖云望了过来,对面一个面生的蓄髯大叔看了一眼安栖云,像是在确认一般,然后他拱了拱手说道:“安姑娘,我们燕王想要见你,同我们走一趟吧。”
燕王……
安栖云的步伐微微有点停滞,但是她马上勉强依旧往前走。现在不宜与他们的人起冲突,或许,自己正是燕王和江陵之间能够周旋的人。
或许,她能够护江陵平安。
其实江陵并没有野心,偏安一隅就够了,她的父亲从来都是这样的。
她跟着蓄髯大叔走,守门的护卫往前迈了步子,欲言又止,被安栖云微微摇头,温柔地制止了。
她走了一会儿,来到陌生的院子里,蓄髯大叔一报她的名字,原本森严的守卫竟然没有多问,就客气地放行。
蓄髯大叔有些疑惑地看了安栖云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急忙跑过来的近卫赶来接过了安栖云,带着安栖云来到屋子里。
近卫温和地说:“姑娘请稍等,燕王随后就来。”
安栖云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一墙之隔,赵敛和手下大将商议着军队的给养休整,他的眼底青黑,因为多日来不停歇的跋涉而有些疲倦。忽然响起敲门声,赵敛说:“进来。”
陆兴走进来,轻声说道:“王爷,安姑娘已经接过来了。”
赵敛一怔,挥手让其余人走出去,看见门关上之后,才皱眉道:“我并没有吩咐过。”
陆兴自得地笑了笑,像是满意于自己对上峰心思的猜测。
赵敛问:“江陵的人目前对我们还有些敌意,你找安姑娘的途中,有没有让他们遭到惊扰,若以为我们不怀好意,我怕他们自己奔逃的时候会伤着。”
陆兴丝毫没有想到这一点,甚至他只是随口吩咐了手下去找安栖云,眼下听着赵敛的问话,心中后怕,不过好歹安栖云是安然无恙地过来了。
他冒着冷汗道:“属下疏忽了。”
赵敛看他这样一副样子,便知道他根本没有好好考虑,他眼神微微严厉,接着问道:“去的时候,你可告诉那边,是我赵敛要见她,而不是燕王?”
“这个……属下不知。”
赵敛压着脾气,只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陆兴回道:“就在隔壁的厢房。”
话音刚落,陆兴就感到身边一阵风起,赵敛推开了门,已经走了出去。
安栖云坐在黑暗中,战乱时候,东西也紧缺,这屋子里只点上了一根半截的蜡烛,偶然间蜡烛辟啵一响,都能把她吓一跳。
她从边上拿起剪刀,剪了剪烛芯,突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心一慌,将桌上的剪刀藏在腰上。
门“哗”地被拉开了,门外站着的不是她所惧怕的燕王,而是赵敛。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乎感到惊喜到难以置信。
赵敛什么话都没有说,直直向她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揽过她,将她死死抱在怀里。
甲胄冰冷又坚硬,这样的拥抱既不温暖,也不舒服,可是安栖云感到心安,她的眼角都有些湿润。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推开了赵敛。
赵敛什么都不说,被推开后,又一次,直接要拥她入怀。
安栖云慌忙说:“等等,等等。我腰上藏着一把剪刀,别等一下伤着你……或者我自己。”
她有些尴尬地从腰上抽出剪刀,小心放在桌子上。
然后赵敛重新抱住了她。
安栖云透过窗棂,看见一轮圆月挂在树上。这一刻,月光都格外温柔。
言语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够了,只有拥抱才能表达心意。过了许久,赵敛终于松开了她。
他说:“陆兴擅作主张,让你一路过来害怕了。我之后会教训他。”
安栖云笑着摇摇头:“他让我早一点见到了你,我应当感谢他。”
见到赵敛之后,安栖云不再担心江陵是否会再次遭到袭击,她也马上想通了,蓄髯大叔口中的燕王,实际上说的就是赵敛。
她在江陵消息一向不灵通,先前在上岭被困了月余,又在郢信城困守几个月,想到外面局势瞬息万变,险象环生,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大概有了底。
安栖云摸着赵敛的脸,笑道:“你邋遢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赵敛一愣,哈哈一笑,往榻上一坐,将安栖云抱在怀里,死死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抬头。
“你不许看我,”他带着笑意带着气恼道,“都怪陆兴那个臭小子让我措手不及,看来我一定要治治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结束,再来几章就完结~
第70章
他们二人不过相拥着低语了片刻, 就听见外间陆兴隔着门喊:“王爷, 属下有事禀告。”
赵敛抱着安栖云的胳膊紧了一紧, 安栖云叹了口气, 说:“你快去吧。”
赵敛在她耳边说:“我很快回来。”
然而他直到夜半的时候才回来, 回来时,安栖云已经侧着身睡在床上, 她的发丝铺满了枕头,睫毛在脸上投下深深的影子。
迷迷糊糊间, 安栖云察觉到有人掀开被子,然后从背后将她环住。她蹭了蹭枕头, 转身换了一个姿势。感到面前温暖的热源, 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 紧紧钻进怀里。
赵敛身体一僵,盯着安栖云微微启开的唇,缓缓凑了上去。
在梦中,安栖云感到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像是沉浸在布满温水的湖中, 她不能呼吸,眼中只有赵敛的身影渐渐出现, 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攀住了他。
湖底水草摇曳,晃动得如同她的身姿。湖水温暖地抚慰着她,从她的小腿处缓缓向上流动,温暖和舒适不急不缓地填满了她。
她皱着眉头, 没有醒来,情不自禁地死死抱住梦中赵敛的脖颈。她似乎感到血液涌动奔腾,她听得见赵敛的呼吸声,以及湖水拍打岸上的声音。
不曾停息的拍打声。
她感到满足,又感到恐惧,仿佛她唤醒了湖底的怪物,她整个人正在被吞噬。这种想象让她感到痛苦,痛苦移情,她身体也切切实实感到一种难言的痛。
她的眼角发红,长长的睫毛下溢出了眼泪。
赵敛细细将她眼角的泪珠舔舐干净。
安栖云抖了一下,忽然间醒了过来。一瞬间,她就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她感到又羞赧又羞耻。
赵敛看出了她的躲避,不容拒绝地将她按住,动作更加猛烈起来。
安栖云眼中含着泪,她的双手支在赵敛的胸膛处,像是要推他,又好像攀附着他。
她能看得出来赵敛这几日一定是疲惫的,但是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却亮得骇人,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气味,让安栖云莫名地有些沉迷。
赵敛凑近她耳边,带着惩戒的口吻道:“你走神了。”
很快,她收到了惩罚,只能呜呜地求饶。
赵敛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似乎在这件事上获得了无上的满足。安栖云羞涩不已,扯过边上散落的衣物,遮住了自己的脸。
赵敛暗笑一声,也没有勉强她。
这场漫长的惩罚在安栖云的求饶声中结束。
安栖云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对着赵敛不解地说:“你还有时间想着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