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抓紧了。”景川收紧了自己的手指, 依依不舍, “你没有什么高中时期的初恋吧?”
“在我把钻戒扔到你口袋里之前, 闭嘴吧。”宫如意没好气地抽回手,走下楼梯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景川目送着她的车子绕着喷泉转了半圈扬长而去,有种开车跟踪的冲动。
宫如意的高中时代,那对他来说可谓是一片空白,他认识宫如意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准备跳级的手续,没过一个月就赶着九月去上大学了。
宫如意的高中里究竟有过什么人,景川之前没在意过,可现在,他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今天会有谁出现在宫如意的面前。
他才不信宫如意真的只是为了去看那个班主任就参加同学会——宫家大小姐有多讨厌在公共社交场合被人讨好搭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拜访老师什么时候都行,难道非得去参加这个聚会?
景川坐进自己的车里,把门甩得震天响,黑着脸道,“开车。”
助理大气也没敢出,把平板电脑小心地递给了景川,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宫如意的座驾平稳驶离宫家,她若有所思地转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大小适中,不松不紧,设计精美,粉钻的大小也正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景川是用了心的,所以宫如意也没有再多拒绝他的意思。
只是她原本恨景川恨得想看他下地狱,如今居然成为了他的未婚妻,未来很可能还要步入婚姻殿堂,这一事实让宫如意啼笑皆非。
可既然和景川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关系,宫如意扪心自问自己多多少少也是对他有感情的。
这大概也正是她没把高中时期的事情全都告诉景川的原因。
……高中这么多日子和事件,她也不可能一件一件都说给景川听,对吧。
比如说,她高中同学里的一员,就是容修之类的。
车子缓缓停下的时候,宫如意才回过神来,身旁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对方笑得一脸绅士,“大小姐。”
如果不知道容修的性格,从外表还真看不出他的本性。
宫如意一手拿着遮阳帽从车子跨了出去,另一手搭在容修的手上借了个力,没当众拂了他的面子,“你到得挺早。”
“不早了,大小姐,所有人都在等你。”容修的目光落在宫如意的手上,“看来传言是真的,那小子对你求婚,还成功了。”
“嗯。”宫如意站稳脚跟之后就自然地收回了手,她将帽子戴在头上,眯眼看向酒店正门,“潜老师也在顶楼了吗?”
“当然。”容修为她推开酒店的玻璃门,又领宫如意一路去了电梯,直接按下了天台的按键。
宫如意就读的学校当然不是谁都能进的,里面多多少少都是些有钱有权家庭的子女,虽然比不上宫家和容家,但在这所酒店消费仍然不成问题,大家随便凑凑就包下了酒店的顶层。
那里平时也被租借出去作为婚礼或者大型派对的举办地,视野开阔,唯一的缺点是半开放式,下雨时只能使用一半,冬天太冷夏天太晒。
宫如意原本不想带着碍事的帽子出门,是景川担心她晒伤硬是塞过来的。
她常年不在太阳下行走,皮肤白得跟没晒过太阳的小婴儿似的,偏偏自己又不自觉,景川还得在出门前又多花了好一会儿给她涂上防晒霜。
容修注视着电梯玻璃倒影里的宫如意,她平常脸上总是淡淡的不带表情,只那对浓密眼睫往下一盖就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论她看着你,还是不看着你,你都能清清楚楚地明白,她没有允许你的靠近。
现在的容修懂得如何遵守那道界限,可高中时的他并不懂。
因此他犯下了大错。
电梯门随着提示音打开,阳光扑进了宫如意的眼睛里。
容修略微晃了晃神,但还是及时伸手挡住了电梯门给宫如意让出了路。
宫如意一直都习惯别人为她端茶递水的贴心举动,略一点头就走了出去。
离门最近的女人顿时惊喜地走了过来,“宫如意,你来了——哇,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漂亮得像个娃娃。”
宫如意的高中时代当然不存在霸凌,一来学生素质高,二来她是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之一,三来……她长得好看,基本来说是男女都无法抗拒的那种好看。
她那头黑长直在高中时代就成为过同班女同学们争抢的玩具,给宫如意梳出最好看发型的人在班级里地位是超然的——就是眼前这位。
宫如意嘴角露出微笑,和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
“其实我前不久才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身边都是大人物,你好像看表情也不怎么高兴,我就没去打招呼。”对方掩嘴轻笑,“容修在下面等了这么久,总算接到人了,大家都在念叨你什么时候能到呢,快过去坐吧。”
她说着,自然地牵起宫如意的手,指节却磕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她低头一看,惊讶得倒抽了口冷气。
“我在无名指上套了个戒指,是让大家都这么惊讶的事情吗?”宫如意问。
“当然了!”女人惊呼着举起她的手,眯起眼睛打量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耀眼钻戒,“真漂亮,很配你,景先生选的时候很用心。”
对于对方猜到送戒指的人是谁的事实,宫如意只是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潜老师,如意来啦!”女人抬高声音朝远处挥手。
宫如意抬头望去,看见了那位慈祥笑着的老人。
潜老师在带他们这个班级的时候就已经五十多岁,十几年过去,现在已经两鬓斑白,可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您的身体还好吗?”宫如意关心地询问。
“可别再因为我稍微有点头疼就带我去你的实验室做切片了。”潜老师半开玩笑道,“托你的福,我现在身体比同龄人健康好几倍呢。”
“您健康就比什么都好。”宫如意扶着她坐下,将自己的帽子戴到老人头上。
潜老师哎呦了一声,笑成了花,“这么漂亮的帽子,衬你这样的美人才最适合,给我戴真是糟蹋咯。”
“很适合您。”宫如意紧紧她的手,在老人身边落了座,镇定地朝众人一笑,“我来迟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到太早了,你看还有四分钟才到约定时间呢。”
“哎呀,看着宫如意才觉得我们都已经老了……”
“那是你发胖的错。”
聚会正式开始后,戴上了钻戒的宫如意当然成了所有老同学们的围观目标。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和佟劲秋联姻呢,当时不是谁都觉得你们金童玉女嘛。”有人说。
立刻有其他人附和,“对,没想到佟劲秋前两年就结婚了,对象还是个普通人。”
“能给我们大小姐戴上戒指的,应该就是那位最近风头正劲的景川吧?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这句话我不同意。”容修笑着道。
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冷场。
容修和宫如意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宫如意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高中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宫如意提前毕业之后,就没再和容修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过。
好在桌上三十来岁的都是人精,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家纷纷默契地转移了话题,重新把场面给炒热了。
桌上的男性里,至少九成都暗恋或者明恋过宫如意,女性为她倾倒的比例或许还要更高一点,一顿饭的功夫下来,宫如意就算没怎么说话,也被带着提到了许多次。
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放开了不少,宫如意小口喝着度数不高的起泡酒,侧耳听身边人说话的同时,有人突然道,“容修去洗手间都快半个小时了,不会醉得睡在里面了吧?”
“可别!”立刻有男同学起身,“我去找找人看,他今天喝了不少,是太高兴了吧?”
立刻有人下意识地看向了宫如意。
宫如意视而不见,淡定自如。
如果每个对她求爱的人她都要给予同情和回报,就算再有十个她也不够用的。
过了十几分钟,去寻容修的人郁闷地回来了,“跑了附近的好几个洗手间都没见他的人,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是不是醉得厉害已经先回家了?”
“也没醉得那么厉害吧?刚刚见他出去的时候走路还挺稳呢。”
“那孩子过得也很苦。”潜老师突然在宫如意的身旁开口道,“他用了十几年也没能放下你。”
“这道坎,他总是得跨过才行的。”宫如意轻声道,“我帮不了他,其他人更不行,只有他自己能救他自己。”
“当年发生的事情当然并不是你的错。”潜老师点了点头,和蔼地笑了,“容修就是那样的性格,如果他回不过神来……”
“就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宫如意把潜老师没说完的话说完了,她顿了顿,才道,“您还是希望我能帮他一把。”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终结,他画不下句点,你是不是可以在这点上推他一把呢?”潜老师叹息着将斑白的鬓发夹到耳后,“他几乎像是被困在了那一年里,从此一步也没能向前。”
宫如意晃着酒杯,“这不是我的责任。”她轻抿了一口酒,清甜的酒液裹着舌尖带出微醺,“但因为提出请求的人是您,所以这次我就接受了。”
“你是个好孩子,可有时,生活反而对好人最为不善。”潜老师注视着宫如意,像在注视高中时代那个将自己武装保护起来的年轻女孩,“可你很幸运,你找到了愿意替你挡下一切灾厄的人。你会带他来见我吗?”
正要站起身的宫如意停下了动作,半晌她才回答,“……等我完全接受他的时候,会带他来见您的。”
潜老师含笑点头,“快去吧。”
宫如意向众人颔首示意,“我离开一下。”
她直接找到容修的电话打了出去,没几声容修就接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醉意,“大小姐?”
“五十四楼休闲区,过来见我。”宫如意没等他的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要让她跑着去找人,容修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容修没多久就找了过来,他显然刚刚试图用冷水泼脸试图清醒下来,领口打湿了大片,可效果不算太大,只是让他面前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宫如意对面,“是潜老师让你来找我的?”他自问自答,“肯定是,除了潜老师那里没人能说得动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宫如意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斜倚着沙发保持注视他的姿势,“容修,你该放过你自己了。”
容修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癫狂了似的笑,“我怎么放过我自己?”
“十几年前我选择了对你避而不见,是我的错。”宫如意看着他,“我本应该直面你、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令我厌恶,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可我认为这样的话语太过伤人,所以选择回避,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大小姐,我——”
“是我亲手将你困在了那一年,所以现在我亲手将你释放。”宫如意打断了他,根本没打算听他打算说什么内容,“听好了容修,你三十二岁了,不要在十八岁的一次冲动未遂上打转一辈子。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你已经只存在于我的过去’,明白了吗?”
容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神经质地伸展自己的五指又牢牢握住,盯着宫如意的脸,“大小姐的‘现在’就是景川那小子吗?他能为你死,我也可以。”
“他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迷惘。”宫如意淡淡道,“言尽于此,容修,我不能替你走你的人生。”
看着宫如意站起身来准备转身离开,容修猛地把藏在心里十几年的那句话问了出来,“如果那年我没有……”
“不会。”宫如意像是看透了他似的,抬手阻止他把问题问完,“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对你动心。”
容修睁大了眼睛,像是被什么箭矢击中,没有了再去追赶她的勇气。
宫如意处理完这桩陈年旧事,回到顶层告诉大家容修已经被家人接走,就坐回了潜老师身边。
可容修的某句话终归还是多少影响到了宫如意——她喜欢景川的什么?
专注思考某件事情的宫如意很容易忽视其他事情,所以在漫长的聚餐中,她理所当然地喝多了。
“给景川打个电话?”有人建议道,“谁有景川的号码?”
桌上多多少少都有重合的社交圈子,还真有人出声了,“我有。”
“不用。”宫如意突然眼睛也不睁开地道,“我的司机就在楼下,他会载我回去。”
“那怎么通知你的司机?”
宫如意开始找自己的手机,找了几个地方才找到,可又解不开锁,最后还是有人灵机一动召唤了Siri才成功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到楼下等待。
同学会的行程先是午饭,再是各种活动游戏,最后还有烧烤,等一群人将宫如意送到车子上时,那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的事情了。
目送着车子远去时,大家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纷纷往回走去。
然后突然有人说,“我刚才好像看见她的手机上有好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的。”
“景川?”
“备注的名字是狼崽……”
“……”
景川打了数个电话都没找到宫如意本人,就差杀去酒店时,司机的电话比他先一步到了宫家,报告了宫如意喝多的事实,又说还有一刻钟就能到宫家了。
景川骂骂咧咧地去厨房煮了解酒汤,端到起居室里又冰镇了准备等宫如意回来就给她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