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个没志气的胆小鬼, 空有一肚子的知识,却一点也不敢拿出来,也没想着为自己扬名。简直太胆小,太没志向了!
徐佳慧气过之后,就觉着高兴了。这也好,没有伙伴就没有伙伴,于寒舟成不了她的伙伴,至少也不会成为她的敌人。她一个人出名,岂不是更美?
由此,之前于寒舟揭穿她冒用诗词的事,她也不记恨了。没错,她就是这么胸怀宽广。
随着日子一点点推移,夏季很快过了,而徐佳慧的制冰铺子和卖冰碗的生意都淡了下来。她并不慌张,因为她还有更好的生意。
这一日,于寒舟正在房里研习女红,就见二哥手里捧着什么,大步走进来了。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又喜又恼的样子?”于寒舟讶异道。
王二哥的俊脸揪成一团,说不出苦还是喜,他将一只小匣子放在桌上,对于寒舟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于寒舟好奇,放下手里的针线,将二哥拿来的小匣子打开来。这一看,不禁一怔。
“你快拿出来!”二哥催促道,“这是最新的琉璃镜,照着人影儿,清晰着呢,纤毫毕现!”
于寒舟抿了抿唇,将巴掌大的小镜子拿起来。亮晶晶的光洁的净面,纤尘不染,她拿起来,恰好映出一张漂亮娴雅的少女脸庞。
肌肤白里透红,娇嫩如花瓣一般。羽睫浓密,下方是一双黑白分明,略显清冷的眼眸。
她唇一弯,那清冷就褪去了,少女看起来天真而明媚,还带了一点活泼。仰起头,看着王二哥说道:“这镜子好神奇,很贵吧?”
王二哥见她喜欢,不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不高兴多一点。他颓然坐下,握着拳头搁在桌上,说道:“贵倒不贵。但你知道,这是谁卖的吗?”
于寒舟心里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做出好奇的模样:“是谁?”
“是徐佳慧!”王二哥很不服气地道,“她不知怎么做出这镜子来,好生厉害!”
今日是头一回开张,不到半个时辰,店里的货物全卖光了。他若非恰好路过,都买不着!
只瞧着这势头,又要搅动一阵风云!
王二哥心里不服气,明明他的妹子曾是京城第一才女,现在被人甩得影儿都看不见了。
“都忘了她曾经做下的丑事!”王二哥不甘地道,“人人都吹捧她,快把她吹天上去了!”
说着,他夸张地伸手指着门外:“真真,你看到了吗,那天上有人在飘,是被吹上去的徐佳慧!”
于寒舟被他逗得直笑,将镜子放回去道:“好了,好了,二哥别气。不就是我不争气,被人压了一头吗?我接下来争气还不行?我这就去祖父那里,问祖父借书看,我也能研究出来别人没见过的玩意儿。”
二哥听了她这话,心气终于顺了一点,脸上的苦瓜样也不见了,挥了挥手道:“不必。咱们好好过咱们的日子,谁要同她争?不稀罕同她争。”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于寒舟压下徐佳慧一头,他肯定还是高兴的。
于寒舟说话算话,当天便去找了祖父,请求在他那里看书。
王阁老问她:“你心乱了?要争那虚名?”
“是。”于寒舟直接承认了。
王阁老被孙女直白的回答噎了一下。他本以为她怎样也要扯个遮羞布,遮掩一番,比如读了书总是自己的,还能为家里争光,云云。
但是孙女如此坦然,他噎过之后,又觉得还好。一个坦荡的人,总好过一个总找借口的人。
“咱们家不需要你争那些虚名。不要在此间遗失了自己。”王阁老训诫道。
于寒舟福身拜下:“谨记祖父教诲。”
接下来,于寒舟每天花半日时间跟母亲学管家,花半日时间在祖父那里看书。女红什么的,她本来也没兴趣,正好放下。
她在王阁老的书房里专门挑了农事的书来看。她跟着叔父四下游历,见识了许多民间疾苦,若是能在农事上改进一些东西,既有由头,又帮助了更多的人,想来祖父也会以她为豪。
而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在祖父这里看书,不过是做遮掩。
于寒舟每天下午在祖父那里看书,晚上回到房里,便开始画农具。
这一日,她屋里的纸张快用完了,想着许多日子不曾出门了,便没叫下人去买,而是自己带了丫鬟出门去。
买了东西,她也不急着回去,而是找了间茶楼,进去吃茶。
就听到许多人在谈论徐佳慧开的那间卖玻璃镜的铺子。
言谈之间,不乏羡慕。
是了,那铺子极为赚钱,正是人人羡慕的东西。
还有人在谈论徐佳慧的婚事。都在说,也不知道谁家有福气,娶个这样会赚钱的媳妇?
于寒舟便想起前几日程芝来找她说话,提起了徐佳慧的亲事。她说徐佳慧这会儿不上不下,尴尬得很。纵然现在名声盛极,可是还不如先前。
在爆出冒用诗词之前,徐佳慧的行情极好,许多人家都想求娶她进门。可是后来出了那事,之前还登门热络的人家,都不再上门了。即便上门,也不再谈起婚事了。
文人中间不再记得徐佳慧冒用诗词的事,可是一些讲究的人家都记在心里,不肯让这等品性的女子进门。哪怕她再有名气,再会赚钱,也不稀罕。还肯提起的,都是家风没那么好的,看上她赚钱本事的,说白了,都是高攀的。而这些高攀的,徐佳慧显然看不上。
程芝说起来的时候,颇为唏嘘。于寒舟便没告诉她,这些人徐佳慧一个也看不上,包括之前登门提亲的好人家,徐佳慧也看不上。
她看上的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说起这位摄政王,于寒舟就觉得神奇。一般来讲,只有执政者不在朝中,或者失去执政能力,比如病入膏肓不能理事,才会选人来代替他打理朝事。
可是皇上现在好好的,虽然身体的确不太结实,可是上朝理事还是勉强可以的。再说了,就算皇上不能理事,不还有太子吗?就算太子草包了一点,点几个大臣辅佐不就是了?
不知道这位摄政王是什么鬼。
偏偏他权势极大,在朝中的威望也很高,有些人不听皇上的吩咐,却肯听他调遣。
这就很让人玩味了。于寒舟不禁又想起来,在原剧情中,她这个女配领盒饭之后,因为草包太子帮过她,被摄政王狠狠训斥一通,大丢颜面。而皇上因此大为动气,很快就病故了,由草包太子继位做了新君。
这个新君很没本事,还耳根子软,总是做错误的决定,很是犯下了一些错误。然后摄政王大包大揽,将国事都揽在自己手里,让草包新君自由自在的吃喝玩乐。
啧。于寒舟在心中摇头,将茶杯放下,起身就要带着人回去。
然而她刚起身,就看到有个仆人打扮的男子走到跟前:“是王家小姐?摄政王有请。”
于寒舟的眉头高高扬了起来。才想着这人,就找到她跟前了。就是不知道,摄政王找她什么事?
拒绝?如果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想见她,恐怕她这次拒绝了,还有下次。
倒不如去听听看,他找她什么事?毕竟,她最近老老实实的,可没招惹徐佳慧。
“有劳带路。”于寒舟对那仆人打扮的男子道。
仆人在前面引路,带着于寒舟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是靠着窗的,此刻窗子半开,引进来明亮的光线,还有喧哗的人流声。而年轻俊美,肌肤白皙,神情冷冽的男子坐在椅子上。
这张脸庞有点眼熟。跟她许久之前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仿佛是一个人。
男子见她进来,眉目依然冰冷,却微微颔首:“坐。”
抬手一指对面的座椅。
于寒舟安抚了紧张的丫鬟,让她在外面等候,进去坐在了男子的对面。
“不知大人找我何事?”于寒舟询问道。
第308章 才女9
摄政王的名字叫李涉。
他冷冽的目光落在对面少女的脸上, 目光微凝。只见少女的脸上没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骄傲和自负,没有莫名其妙的自恋和自赏,也没有丝毫的脸红、局促或手脚无措。
即便她跟徐佳慧同是“穿越”的, 可她们还是不一样的。
“穿越是何意?”他直接问道。
男人俊美的脸上覆着冰霜, 开口的声音也是冷的, 好似站在云端的天神,俯瞰着地上的人说话。
于寒舟听到他口中说出“穿越”两字, 不禁吃了一惊。这个男人, 从何处得知“穿越”的事?
如果说他是从徐佳慧口中听说, 那么他不会来这里问她。徐佳慧既然肯对他说出穿越,就必然会一切都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 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这个。也许是徐佳慧无意中说漏了嘴。不, 只可能是徐佳慧无意中说漏了嘴, 她是不会说的。
脑中飞快转过几个念头,而后于寒舟微微挑起眉头, 有点惊讶, 有点不解:“大人找我来,是为了问这个?”她缓缓摇头,“我不曾听说过‘穿越’。”
她表现得就好像李涉问她:“今天吃瓜了吗?”她就回答:“不, 我没吃瓜。”
好像穿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她也从没听说过。
顿了顿,于寒舟想起什么——不,她听说过。在冒用诗词的事爆出来后, 徐佳慧约她说话,对她说:“你也是穿越的。”
她缩在袖中的手不由得蜷了蜷。难道李涉就是那次知道了“穿越”的事?那岂不是说, 徐佳慧约她说话的时候,李涉在监视她们?
李涉并不信任徐佳慧?!
不, 不一定,也可能是徐佳慧在别的地方说漏了嘴。她并不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从那次她大大咧咧说出“穿越”两个字,就能看出来——如果是一个谨慎的人,根本不会让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即便是老乡相认,也只会含蓄地问:“你也是,对不对?”
“也是”什么,是不会说出口的。懂的,自然懂,没必要给人抓住话柄。
“你撒谎。”坐在对面的男人微微挑眉,好似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神情终于微微脱离了冷冽漠然,“你听说过!”
于寒舟的表情更为惊讶:“我听说过?在何处?怎的我不知?”
她不承认。
老子听没听说过,老子自己不知道吗?要你来说?
当然,她表现出来的绝不是这样的张狂与蔑视,而是纯然的惊讶与不解。
李涉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她仅仅比徐佳慧大一岁,但是却比徐佳慧沉稳得多。
她的城府十分深沉。
“六月二十一日上午,你与徐佳慧在鸿福酒楼二楼天字八号厢房。”他冷冽的声音响起来,详细地提醒她,“想起来了吗?”
于寒舟听了,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这人,好生狂妄,居然还敢说出那日的事!
她不再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而是随意往椅子靠背上倚去,甚至双手抱胸,微微仰头朝对面的男人看去:“不知我犯下什么罪名,叫大人这样查我?嗯,不对,我是没有犯下罪行的。那么是徐小姐?莫非是徐小姐犯了事,大人查她未果,便来问我?”
把人家小姑娘几月几号约哪里说话,都查得清清楚楚,甚至于寒舟自己都记不清是几号,只记得六月份跟徐佳慧在酒楼见过面。
他却知道得这样清楚!
只有对待嫌疑犯,才会这样仔细。
然而李涉压根不解释,好似不屑解释,他见于寒舟不答,便又道:“当时徐佳慧问你,‘你也是穿越的’。所以,你撒谎,你听过‘穿越’两字,甚至你们是一样的,都跟此有关。”
于寒舟听了,心中一凛,那日她和徐佳慧见面的事,就在这人的监视下!
倒是奇怪。李涉究竟是为了保护徐佳慧,所以让人监视她们,还是为了别的?
徐佳慧又知情不知情呢?经过了这事,李涉都私下查到她了,对徐佳慧还会像原剧情中的那样痴心宠爱?
她挑了挑眉,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说道:“大人冤枉我了。既然大人这样说,那么我许是听过的。只是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如今都十月份了,过去了四个月了,谁还记得徐佳慧随口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啊?
李涉看着她无赖的样子,不知怎的,微微动气。
他往常审问人时,人人无不怕他,或瑟瑟发抖,或颤颤巍巍,全都惧于他的气势。只有这个少女,在他面前居然还能赖掉。
“王小姐曾经默写出几十首别人诵读的诗,一字不错,可见记忆超群。”李涉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我相信才过去四个月,王小姐不至于忘记这个。”
于寒舟见他如此强势,便放下抱着的手,上身往前倾,伏在桌上看他:“大人如此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在徐小姐约我见面的前几日,有一天晚上,我的卧房里进了人。而后,我的诗集便丢了。”
她眼也不眨,盯着男人看,就见他冰冷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才微微笑起来:“那人翻窗出去的,没有惊动我家中的下人,本领可真是不小。我当时只庆幸,幸好那人要的只是诗集。”
否则,她的清白何在?
传出去了,她的名声都没有了,还连累一家子都被人轻看。
李涉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至少应该感到羞愧!
然而于寒舟盯着他看,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羞愧,就连歉意都没有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于寒舟,问道:“王小姐好生镇定,遇到这等事情也没有失了冷静。”
说到这里,李涉的眉眼间终于有了微微的波澜。
面前这个少女,实在是古怪无比。寻常少女如果察觉到晚上屋里进了人,必定会发作起来,以为是仆人生了异心。有那聪明的,察觉出是歹人,就算不尖叫出声,事后也该吓得魂不附体,好些日子不得安宁。
但是于寒舟却没有。
她不仅没有丝毫异常,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她发现了他的人。甚至,她还猜到那人是他派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