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柔妃,他便下令,自此往后,妃嫔一律不许出现在清乾殿外,否则一概严惩。
一转眼,到了过年。
霍将军进宫,给贵妃请安。进了殿内,遣散了宫人,他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儿,心疼地道:“明珠,你学学淑妃,也出宫吧。”
皇家别院里住着的人,早已经换了。淑妃已经被家里安排着嫁了人,嫁去了南方,过得还不错。霍将军心疼女儿,不想她在宫中继续空耗年华,想把她接出宫,学着淑妃家的做派,让她也嫁人。
于寒舟说道:“大事未成,我不能出宫。”
南王不能败,一旦南王败了,支持他的霍家下场极惨。她要留在宫中,看着趋势,以防万一。
毕竟,柔妃是有着金手指的人,万一到时她忽然发威,导致南王事败,功亏一篑怎么办?
“事成之后我再回家。”她道。
霍将军见她如此执意,很没办法,又不能绑她走,长叹一声,嘱咐道:“那你在宫中好好的,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全自己。”
于寒舟点头应下。
霍将军走后不久,于寒舟迎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明粹宫的人。
“南王殿下。”于寒舟看着出现在寝殿内,坐在桌边闲适饮茶的男人,他面上一派从容自在,好似这是他的南王府,而非他兄长的妃子宫中。她挑了挑眉头,问道:“不知南王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司徒欢见她进来,抬头朝她看过来:“新年好。”
于寒舟:“……”迈步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新年好。”
虽然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但既然他敢来,那便一定安排好了,不怕被人发现。
她坦然接受的举动,取悦了司徒欢,神情微微舒展,说道:“我听霍将军说,你不肯出宫?”
“嗯。”于寒舟点点头,“他总是想着好事。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霍将军是慈父心肠,总想孩子们过得好些。但他们如今上了南王的船,万一南王事败,她就算出了宫,嫁了人,也没好日子过。真有那一日,还不如一家人死在一起。
往好了想,南王事成了,届时她再出宫,情况便好得多。所以,她要留在宫中,观察着情势,以防万一。
司徒欢听了她坦率的回答,沉默片刻,说道:“原来本王让贵妃娘娘如此没有信心。”
她不信他定能胜,才抱着这样悲观的念头。
他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一点探究。
于寒舟不知道他在探究什么,不由得逗了逗他:“所以,南王殿下要不要换个方式?一步到位,直接让你儿子坐上那个位子?”
说着,她低柔的声音刻意拉长:“嗯?”
作者有话要说:
南王默默掏出一张钟馗画像,贴向她的额头。
第44章 贵妃14
少女穿着一身明黄色绣着缠枝牡丹的袄裙, 外面罩了一件白狐狸毛皮滚边的大氅,衬得她雪腮晶莹,神采非凡, 光芒动人。
司徒欢心头犹如被轻羽撩动, 一丝酥麻蔓延开去。他垂下眼睛,端了茶水,抵在唇边。心中道,皇兄真是瞎了眼, 让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儿独守空闺。
他一时忘了,她是心肠冷酷得令他都动容的女人。
“贵妃娘娘说笑了。”他轻饮一口,便放下了茶杯, 抬头看向她道:“往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于寒舟耸了耸肩:“好吧。”
他接着又道:“倘若本王失败了, 贵妃娘娘或可凭此法扭转霍家的命运。”
于寒舟顿时笑起来:“南王殿下才是说笑。”
到那时,她再采取此法, 已经晚了。
“本王相信,以贵妃娘娘的聪慧,定能寻到生路。”他淡淡笑着, 朝她举了举杯。
于寒舟便也拿起杯子, 同他轻碰:“本宫更希望南王殿下得偿所愿。”
这一次,司徒欢离开后,直到他逼宫那日, 于寒舟才再次见到他。
他穿着一身银色铠甲, 手中提着长剑,剑身还在滴血,本是煞气腾腾的模样, 偏偏他气质淡雅,两相抵消, 竟给于寒舟看出一丝正义之士的样子。
她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与她的淡然从容相对应的,是众妃嫔们仓皇逃窜,吓得花容失色的狼狈。
这一日是重阳节。
早几日,司徒欢暗中送信给她,要在今日发动。于是,于寒舟准备了一场宴会,宴请后宫中的妃嫔们,一起饮酒作乐。
当然,宴请了柔妃。
她甚至让柔妃坐在自己身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还说道:“皇上宠谁,我便护着谁。”
席间,果然为她挡了许多刁难。
柔妃一开始并不信任她,自从她受宠以来,遭到许多明里暗里的针对,于寒舟从没出现过,从没帮过她,为何今日忽然帮她?
但于寒舟也从没找过她的麻烦,因此柔妃以为,于寒舟想同她交好,借机进入皇上的眼,才忽然帮她抵挡刁难。她虽然心中不喜,却渐渐放下了戒备。
得知司徒欢忽然暴乱逼宫时,柔妃就要跑出去找司徒曜。但于寒舟拉住了她,说道:“不要给皇上找麻烦。外面那么乱,你被叛军抓到怎么办?岂不是给皇上添麻烦?我们现在聚在此处,皇上知道我们在,定会派人来救我们。”
她叫人关上明粹宫的大门,叫了宫女和太监守在门口处。其他妃嫔见她镇定有加,也都镇定下来,柔妃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没有走。
现在,司徒欢杀进明粹宫,柔妃顿时瞪大眼睛,喝斥道:“南王!你竟是这等乱臣贼子!枉皇上一直信任你!”
司徒欢朝她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她跟一块石头、一截木头没什么区别,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于寒舟的身上。
于寒舟缓缓站起来,蓦地抬脚,一下踹倒了柔妃。然后在众妃嫔愕然的神情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索,反剪柔妃的手臂,缚住了她的双手。
“霍明珠!你干什么!”柔妃一边惊叫,一边挣扎,她惊怒交加地道:“你同南王勾结?是不是?”她想起今日的反常,顿时明白过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于寒舟笑了笑:“我们串通什么了啊?”
“那你为何绑我?!”柔妃挣扎中脸色涨得通红。
于寒舟仍是笑着:“是啊,为何我不绑别人,独独绑你啊?”
柔妃一愣,脸色蓦地极为难看:“放开我!霍明珠!你这是大逆不道!等皇上来了,杀了叛军,你们全家都是逆贼,要满门抄斩的!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于寒舟绑好她,便把她丢地上,扭头对贤妃道:“你来捆住她的脚。”
柔妃看起来身板不结实,没想到爆发之中力气还挺大,她都给踹了两下。
贤妃愣了一下,在于寒舟冷冷的目光中,咬了咬牙,起身走过来,把柔妃的两只脚也绑住了。
她还踢了踢柔妃:“你死定了!”
她吃过柔妃的苦头,虽然是她自找的,但骄傲如贤妃,只有她收拾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还手的份,因此对柔妃嫉恨非常。
掏出手帕,塞柔妃口中:“看你今天怎么死!”
“好了。”于寒舟道,又看向不远处挤成一团,脸色发白的众妃嫔,“想活命的话,自己绑了。”
她们连忙两两配合,把自己捆好了,乖乖跪在地上。
“南王殿下心慈仁厚,你们乖一点,他不会要你们的命。”于寒舟说道,见她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后,便收回视线,踢了踢地上的柔妃,让她滚远一点别挡路,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酒案,“南王殿下请坐。”
然而司徒欢往她旁边的酒案看了一眼,却径直往她身前走来,大马金刀地在她身边坐下,“当”的一声,染血长剑横在案上。
本是粗犷的动作,却因为他过于秀美的面容,淡雅的气质,竟是半分粗犷也没显出来。于寒舟垂着视线,落在他沾了血迹的手上。他的手白皙而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干净,怎么看都是一个讲究的贵公子。学人家玩粗犷?她轻轻笑了。
“笑什么?”司徒欢侧头看她,神情冷冷的。
于寒舟笑着倒了杯酒,递给他:“南王殿下要不要饮?”
司徒欢看了一眼,扭过头去。
于寒舟便自己喝了。
司徒曜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殿内没有人说话,贤妃等人都自缚了乖乖跪着,只希望自己像空气一样不惹人注意,柔妃被绑得最结实,她知道自己挣扎也无用,便安静等待保存体力。
司徒欢不说话,微抿着唇,注视着明粹宫的门口。于寒舟往他搁在膝头的双拳上扫了一眼,看到他手背上有青筋突突地跳,便知道他此刻紧张得很。
她是不紧张的。如今柔妃被绑住了,就在她脚下,司徒曜势必受限,南王赢定了。
她悠闲地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司徒欢很难不被她的动作所扰。他微皱着眉,侧头朝她看过去,只见少女喝得脸颊微醺,眸光愈发明亮,姿容艳丽的模样,不禁一窒。
蓦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于寒舟只觉得眼前一暗,随即唇上触到微凉而柔软的物事,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在她口中取酒。
几乎将她口中的酒气攫取干净,他才放开了她。仍是攥着她的手腕,眸光紧紧盯着她。他眸光极亮,似要说些什么,然而于寒舟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出半个字。
“殿下?”于寒舟挣了挣自己的手腕。
他垂下视线,看着偎在怀中的温软娇躯,喉头动了动,将她松开。
于寒舟笑着坐直:“谢殿下。”
贤妃等人在后面没忍住,抬起了头,面上都十分震惊。难怪她从来不想方设法博取皇上宠爱,原来她竟跟南王是一伙儿的!
可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徒曜终于来了。
“如意!”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被绑了丢地上的柔妃,睁大眼睛,怒视着司徒欢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司徒欢原本在案下把玩于寒舟的手。他从不知道,女子的手原来如此柔软,以至于抓在手里,便舍不得丢开。此时,见司徒曜到了,他放开柔软得令人赞叹的手,站起身来,看向司徒曜说道:“皇兄何出此言?臣弟明明是帮你。”
“帮我?”司徒曜嗤笑道。
司徒欢点点头:“不错。皇兄总向我抱怨,说当皇上太难了,太累了,想宠心爱的女人都不行。朝中,臣子们都不体谅你,总跟你找麻烦。皇兄如此痛苦,臣弟为皇兄分忧,皇兄难道不高兴吗?”
“你就是这样为我分忧的?”司徒曜指着地上被绑得结实的柔妃说道。
他一进殿中,就想把柔妃抱起来,但于寒舟的匕首就在柔妃的颈侧,他靠近一步,她的匕首就往柔妃的颈中抵一抵。他受制于人,不敢再向前,忍着怒意看向司徒欢说道:“有什么冲我来,别对朕的女人下手!”
司徒欢往身后看了一眼:“皇兄是说所有的女人?”
司徒曜犹豫了下,说道:“除了她。”抬手一指于寒舟,厌恶地道:“朕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们霍家,胆大包天!”
他在外头见到了霍大哥,早知道霍家已经投靠南王,因此进了明粹宫,看到她和司徒欢坐在一起,并不意外,只是愤怒又憎恶。
“有句话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于寒舟提着匕首,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皇上倘若让我去死,我绝无二话,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是,皇上欺我、骗我、瞒我、哄我,不把我当人看,就别怪我了!”
司徒曜眼瞳一缩,冷声说道:“朕何曾欺你、骗你?”
“你爱的人是柔妃,”于寒舟低头看了一眼柔妃,“你宠爱她,又不想叫她处在风口浪尖,便把我推出去,叫我做她的挡箭牌,后宫所有妃嫔都知道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处处针对我。”
“你明面上宠我,实际上根本不碰我。为了不宠幸我,你自导自演,让犯错的小太监把我撞下水,而后借御医之口,告知我有寒疾在身,三年内不能侍寝。”她说到这里,眼中讥讽,“倘若皇上直说,叫我护着柔妃,我便不愿,却也不敢违抗圣意。但皇上如此作践人——”
她话一出口,殿中的侍卫们纷纷面露诧异地朝司徒曜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侍卫们:皇上,原来你是这种人!(目光纷纷往下)你的零件真的还好使吗?
第45章 贵妃15
如此美人不宠幸, 他脑子有病吧?
好好的美人儿,他如果不疼人家,就别纳进宫啊!这不是毁人一辈子吗?
还哄人喝药, 当挡箭牌, 实在太下作了!
众侍卫们的眼中纷纷露出奇异,无论是司徒曜的卫军,还是司徒欢的叛军。
司徒曜登时脸上铁青,指着于寒舟道:“你胡说八道!”
“是吗?”于寒舟笑起来, 重新蹲下去,匕首再次抵在柔妃的颈侧,“柔妃娘娘听见了吗?他说我胡说八道。也就是说, 我没有寒疾, 没有日日吃药,他每次来我宫中, 都宠幸我了。他对我温柔体贴,喜爱之极,我身上的红印都是真的, 我掩饰不住的腰酸也是真的——”
“你胡说八道!”司徒曜大怒, 朝前一步,“霍明珠,你给朕住口!”
说完, 他惊慌地看向柔妃:“她胡说八道!朕从未碰过她!”
柔妃其实没有相信于寒舟, 这等时刻,这个女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信。但司徒曜对她解释惯了,唯恐她误会, 立刻就解释出来。
“啧。”于寒舟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去:“我说皇上不宠幸我, 皇上说我胡说八道。我说皇上宠幸我,皇上也说我胡说八道。那我到底是被宠幸还是没被宠幸呢?”
司徒曜眼底厌恶地看着她:“张口闭口不离‘宠幸’二字,霍家的女儿真是不知廉耻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