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坐在他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少年双眼紧闭,嘴唇也紧抿着,看起来有点点痛苦。
这是死了吗?死了是这种状态吗?
她不太确定,应该探探他的鼻息,苏宴想着,伸出一根细白的食指放在了少年鼻息。
很轻微很轻微的气息,应该没有死。
苏宴心底一松,嘴角不自觉勾起了浅浅的笑。她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见他醒过来,又担心他死掉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
触手冰凉,惊了她一下。苏宴缩回手,摸着自己的手指,将小披风脱下来盖在了少年身上。然后她托腮坐在一边,看着地上的少年暗自思索,要怎么救他呢?
苏宴想了想,觉得应该先给他喝点水。她从带来的小包裹里拿出了竹筒水壶,瞬间有点呆。
冻裂了!里面的茶水结成冰,把竹筒都撑裂了。
苏宴呆滞地看着冰块,用手指摸摸,赶紧缩了回来。她想起在山鹤家用火煮茶的事,决定先弄一堆火。
山鹤家的火是一直烧着的,这个洞穴里有倒是有木柴,不过没火种。
苏宴回忆着山鹤家那堆火的样子,也照着摆了几根木柴,然后愁苦地坐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生火。
苏宴想了很久,只认识一只重明鸟会火术,但一时之间去哪儿找呢?
愁苦了半天,苏宴觉得还不如飞回山鹤家,拿点火种过来。反正知道路了,不用走路慢慢找了,飞行很快的。
这么决定了后,苏宴先走到了少年身边,安抚性地俯身抱了抱他,柔声道:“你等着我啊,我很快就回来。”
她话音落,身下的人似乎动了动,她立刻松开手,惊喜地看着他。
少年微蹙着眉,稍微动了动,随即又像死了一般躺在草堆上不动了。
苏宴看他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飞回了山鹤家。山鹤还没回来,她拿了火种,又将挂在墙上的蓑衣拿了下来,这个很干燥,可以让少年垫着睡。
但是拿了火种后,苏宴发现自己不能飞行,速度太快,几乎瞬间会将火种吹熄。她只好披着蓑衣,用手护着火种,尽量快速地往山崖处的洞穴走。
她已经很小心很努力了,但走到山崖上,风实在太大,火种终究还是熄灭了。
苏宴一瞬间十分丧气,从她有意识开始,都是被万般呵护着的,没受过这种苦,更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看着茫茫的雪原,又看了看手里已经凉掉的小火棍,顿时无比灰心,干脆蹲了下来,望着洁白的雪面掉眼泪。
苏宴正哭鼻子,突然听见周围有动静,她猛地抬起头来,见一道瘦弱的身影逐渐靠近。
没多会儿,半妖少年就靠近了。
她蹲在地上,愣愣看着他,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鼻头哭的泛红。
少年走到近前,只默然地看她一眼,连脚步都没停,就要走过去了。
苏宴瞪大了眼看他,“喂!”
她刚哭过,声音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格外让人心疼。
但少年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喂。”苏宴蹲在地上,干脆伸出有些僵的手指拽住了他的裤子。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淡漠地看她。
苏宴看着他冷淡的眼神,又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努力扯出一个哭一般的笑,“你带我一起回去呀。”
作者有话要说: 重明鸟:??你有事?我可是神兽,让我去给你生火?感谢在2020-02-15 21:35:43~2020-02-18 20: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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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3
苏宴跟着少年再次回了洞穴, 洞里冰冷冷的,没有一丝生气。
苏宴瘪了瘪嘴,委屈道:“我本来带了火种过来的, 但是灭掉了。”
少年靠在岩洞壁坐着, 一如既往地沉默, 眼神也是淡漠的,只看着地面,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他一路走回来都一声不吭, 不过却任由苏宴拽着他的衣服, 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苏宴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 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捧着脸探究地看他。
少年长得很好看,带着一股不屈的力量感, 因为过瘦,让他又带了些刀锋般凌厉的气势。
苏宴却觉得他瘦弱得让人心疼。
少年始终抿着唇不说话,但苏宴赤、裸、裸打量的目光可能让他有些不自在,原本半阖着的眸子垂得更低, 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有些飘,扫着地面,找不到落点。
“你好了吗?刚才还很严重,现在突然好了?”苏宴很好奇, 捧着脸一直打量他。
少年还是不说话,目光却扫向了草堆上的那件披风,上面沾染的味道有一股神奇的治愈能力。
黑亮的眸子终于看向了前面的少女, 她有一股治愈的能力。
苏宴见少年终于看向了她,甜甜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好多了?”
少年抿抿唇,终于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字,“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苏宴听着却可开心了,好像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总算有了一点点回应。
她蹲在他面前,捧着脸,看着他笑成了一朵花。少年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始终有一些戒备。
“你不用害怕呀,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苏宴欢快地说着,但突然又像蔫了的花似地,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火种灭了呀,我再去拿,你等着我,好不好?”
她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蹲久了,腿有点僵,她轻轻跺了跺光着的脚丫。
少年的目光被那一团白嫩吸引,她为什么不穿鞋?白皙秀气的脚丫冻得微红,还沾满泥土,但却不觉得脏。
苏宴没注意这些,只着急着往洞外走,想着快去快回,赶紧去拿火种。不过她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阵疾风刮过的声音,紧接着,温暖的橙色光芒就照亮了阴暗的洞穴。
苏宴睁大了眼,回头看过去,刚才她堆起的柴堆已经被点燃了,明艳的火舌跳动着,将洞穴的阴暗驱散,带来让人欣喜的温暖。
她再看向少年,他依旧靠墙坐着,单腿支起,架着一只手,神情默然地盯着火堆,仍是没有说话。
火舌跳动着,光芒笼罩着他瘦削的脸庞,让他冷漠的脸多了些温暖的神色。
苏宴欣喜地跑了回去,直接坐在他身边,看着明亮的火焰,雀跃道:“是你点燃的?你会火系法术吗?你好厉害呀!”
苏宴侧头看他,一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少年依旧神情冷漠,依旧没有说话。
苏宴也不在意,自己嘻嘻哈哈说自己的,“对了,你应该吃点东西,对吧?”
她说着,又活力满满地去翻自己的小包裹了,一共就一瓶冻裂掉的茶,两个烤焦的馒头。
苏宴拿起那块冻成圆柱的冰茶坨子,举到少年面前,满脸愁苦道:“这个该怎么办呀?”
她也不管少年没有回答她,自说自话,“我跟你说,这个可好喝了,我喝完了心里就很高兴,你也尝尝。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少年始终不说话,就靠在墙边坐着,黑亮的眸子盯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在火堆边忙碌。
苏宴将裂开的竹筒掰成了两半,将冰坨子放在其中一半上,然后伸着手将其架在火上。
她一方面想将竹壳子放在火上加热,一方面又嫌火太烫,虽然是精怪,但本体是树,对火还是十分惧怕的。
苏宴蹲在火堆边,整个人缩成一团,伸长了手尝试着往火上放竹壳,火舌一晃过来,她又赶紧缩手,忙乱又狼狈。
苏宴看着火光,有点愁,这样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化啊,她缩成团,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喃喃道:“会不会冰还没化,竹壳先被烧掉了呢?”
她真的担心了起来,这里又没有别的容器,皱着脸盯着火堆发愁。
突然,手上一空,手里的冰块连带竹壳都被抽走了。
她蹲在地上,侧仰头看过去,瘦高的少年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竹壳和冰块。
少年手指修长,握在苏宴手中略显大的竹壳被他轻轻松松握在掌心里,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去看蹲在地上的苏宴,只垂眸看着手里的冰块,稍一运气,细微的火苗就在掌心中跳跃着。
只片刻,冰块就化了不少。他将没有完全化掉的那部分冰块捡出来,放在另一半竹壳内,然后继续加热手里已经化了的茶水。
苏宴已经站了起来,好奇地盯着看。
没多久,竹壳连带里面冒着点点热气的茶水就被递到了她面前。
少年沉默地看着她。
苏宴接过茶水,闻了闻,由衷地笑了,“你好厉害呀!这个是给你喝的。”她说着,手里拿着竹壳,将口对向了少年。
半妖少年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只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你尝尝,这是我第一次煮茶。”苏宴已经将竹壳递至他唇边,歪着头看他,满脸期待。
茶水靠近,少年感觉到唇边传来的温热和湿润,他微微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话,只轻抬了一下眸,刚好对上了少女那双清澈纯粹的眸子,赶紧就收回了目光,有些小心地垂下了眼。
迟疑了片刻,终于他就着苏宴递到唇边的竹壳,轻轻喝了一口。
苏宴见他终于喝了,顿时满怀期待地问:“好喝吗?”
“嗯。”
少年垂着眸,淡淡应了一声。
“那你都喝了!”苏宴高兴地将竹壳递给了他。
少年接了过去,黑亮的眼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小口抿着茶喝。
苏宴见他终于肯接受她的好意了,不由大受鼓舞,开开心心又去翻自己的小包袱。不一会儿,捧着个跟她脸差不多大的黑乎乎的东西,冲着少年笑:“你要吃吗?”
少年直直看着她,好半天轻轻点了下头。
“你等等,已经被冻住了。”苏宴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次,少年没再迟疑,直接从她手中夺过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捡了根木棍穿好,自己蹲在火边,拿着木棍烤了起来。
苏宴赶紧跟了过去,小小一团蹲在了他旁边。
她边看着少年缓缓翻动馒头,边拿着棍子玩儿火,“你什么都会啊,你真厉害。”
她由衷地赞扬,但少年并没有接话,她也无所谓,继续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没说话,但苏宴察觉他翻动馒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侧头看他,火光中,少年的脸显得极其漠然。
“你没有名字吗?”
苏宴看着少年的薄唇瞬间抿得更紧了一些,她笑着说:“没有关系呀,我以前也没有名字的,我连父母都没有,我是天生地长的。”
少年终于侧头正眼看她了,少女白白嫩嫩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好像一瞬间就能驱散所有阴霾黑暗。
“我叫苏宴,”她说着,认真思考了一下,“我给你取个名字,可以吗?”
少年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就叫姜砚吧,跟我的宴是一个音。”
少女侧头看着他,笑得可开心,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笼在火光之下,像染上了一层粉金。漂亮得像是一朵开在烈火之中的娇嫩桃花,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可以吗?”少女开开心心地问他。
少年看着她,点头。
“好,现在你就是姜砚了!而我是苏宴!”她说着,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这两个字是一样的音,但不是同一个字,我告诉你怎么写。”
她美滋滋地在地上画着。
不多时,被雪水濡湿的泥泞地面就出现了两个大字:“砚”、“宴”。
姜砚盯着地上的两个大字,一动不动,直到传来一阵焦糊味。
“啊呀,姜砚!馒头糊了!”苏宴手忙脚乱地抓他胳膊。
姜砚抿抿唇,将木棍上的馒头拿了下来,原本就黑乎乎的馒头,现在几乎像黑炭了。
看着苏宴盯着馒头苦着一张脸的样子,他声音略硬地说道:“没关系,可以吃。”
他似乎很少说话,一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涩。
苏宴盯着他,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馒头掰开,瞬间加热过后的麦香味就弥散开来,充盈在阴冷的洞穴中,带来一种叫作温暖的东西。
苏宴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砚动作娴熟地将馒头扒开,将中间那团香软白嫩的掏了出来,递给了苏宴。
苏宴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馒头芯儿,咬了一口,满嘴麦香味,心满意足地笑了。
姜砚看着她,仍然是没有太多表情,但动作利落地将馒头最外层实在焦黑到不能吃的部分剥掉,然后吃掉靠里面的焦黄的部分。
“你不要吃这个啊。”苏宴看见了,立刻抓住他带着凉意的手。
姜砚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背上搭着的白软温暖的小手,一时没有说话。
“你吃我这个,”苏宴说着,已经从他手里拿走了那些焦黄的馒头,把自己的馒头芯儿塞进他手里,“你吃这个,我一会儿回去还可以吃的。”
姜砚握住软乎乎的馒头芯儿,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力。
还要回去啊?他有些自嘲地想,肯定要回去的,谁会陪他一个半妖烂在泥里呢?
就连地位最低的小妖也不会陪着他的,何况她呢?她不是妖,是神。她有着跟他父亲神兽青龙同出一脉的气味,他们不是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他是活在烂泥里的半妖,连仰望他们都不配。
姜砚的心头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仇恨、不满、恶意、愤怒……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失控时,却听见少女软软的却带着愉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等我呀,明天我还来。也许过了冬天,有食物了,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个洞里。”
姜砚蓦然侧头,入目就是少女纯真无暇的笑,一瞬间,心头的所有阴暗像是遇到了强烈的阳光,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他快速垂下眼,不敢再看她,似乎自己对她的注视都是一种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