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低低开口,灼热的气息就扫在了迟漾唇瓣上,微痒酥麻,带起了一阵战栗。
迟漾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了,轰一下燃了起来,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她没有说话,依旧垂着眼,抿了抿唇,然后鼓足了勇气,微微动了动脖子,柔软的唇瓣主动贴上了近在咫尺的唇瓣。
她只是很快地贴了一下,但下一秒,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姜砚强硬地扣住了手腕,摁在门板上,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都有些忘情,逐渐加深这个吻,相互纠缠,一直到气喘吁吁,姜砚才有些不舍的松开。
两人唇瓣上都泛着让人羞耻的水渍,迟漾一看见他微红的唇,觉得耳根更烫了。
姜砚轻轻靠在她肩上,缓缓蹭了蹭他泛红的脖颈,灼人的气息喷洒在上面,让迟漾忍不住紧紧揪住了他的衣服。
紧张又羞涩,她声音有些颤,“姜、姜砚。”
“嗯,”他沉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动情后的喑哑,“每天看见你,能抱抱你,我的心情就很好了。”
他沙哑着声音,低低说着,一字一句敲在迟漾耳膜,落在她的心间,激起她一阵阵心悸。
他说完,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黑发间,让她的气息占据自己的所有感官,好像这样就能完完全全占有她。
他声音有些闷道:“这样,我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她不知道他有多开心,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从未淡去过,反而随着两人的接触越来越浓郁。
迟漾心头微微震动一下,也靠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也是。”
她察觉到姜砚的身体微僵了下,她从来都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吧?迟漾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一整天下来,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到了夜里,黑猫小白如约到了迟漾的房间。
它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并施下了结界。今晚极其关键,绝对不能被姜砚察觉。
迟漾也一直等着它,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小时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即便是姜砚真的要出什么状况,一个小时杀掉几万人,这也完全不可能。
一见到小白,迟漾就忍不住喊了起来:“到底什么情况?”
小白悄无声息地跃上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迟漾,“应该就是所谓蝴蝶效应了,我刚才已经跟阎君联系过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过了十二点,如果依旧无事发生,那我们就先回去一趟。”
迟漾突然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看向小白,“回去后,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
黑猫淡定地摇摇头,“不会,我们有了碎片,我已经跟阎君商议过了。这次你阻止了浩劫,又找回碎片,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到时候你可以提出复活的要求。再说了,你是返魂树,即便去了地府,也能用自己的能力,复活回来。而且返魂树的魂魄,原本就不该归到地府。”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迟漾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会发生什么似的。但她一时也没有捕捉到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这种时刻,谁也无心睡眠,迟漾坐在床上,抱着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抬着头,就一直盯着墙上的时钟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一如既往的静谧,没有任何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外面虫鸣鸟叫,一切都分外平静和谐。
终于,时钟跨过十二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小白缓缓开口,“你躺好,我带你先回去一趟。”
迟漾没多说什么,直接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眼。
眼前一片浓黑,她感觉自己是躺在床上的,但意识正一点点变得混沌粘稠起来,极致的黑将她以及她的思维重重缠裹起来,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变成虚无。
她有那么一瞬失去了意识,但只片刻,又逐渐清醒过来,从那种浓郁粘稠的黑暗中一点点清醒,极致的黑一点点变浅,思维开始复活,找回了继续思考的能力。
对,她在跟黑猫回地府,解决这最后一个问题。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是返魂树,都能回来的。
这样一想,心里安定了很多,意识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眼前已经开始有了浅淡的光,刚才崎岖的道路也逐渐平坦了起来,再往前,光线越发明亮了一些,虽然不能跟人间相比,但视物完全没有问题了。
随着她继续往前走,光线已经成了淡灰色了,已经是她记忆中的地府所拥有的光线了,而眼前也出现了宽阔的马路。
她远远看见了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她知道,走过这段路,再穿过有行道树的绿荫路,前面就是一片彼岸花了,在彼岸花后方,就是地府办事处。所有魂魄都要去办事大厅登记分类,然后拿着自己的资料和办事员给的铭牌穿过彼岸花田,走过奈何桥,在桥上喝孟婆汤,忘却一切,走到那头自有鬼差按照资料和铭牌带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迟漾虽然没有走过这一套流程,但还是很清楚的,她想了一下,在这套流程下,如果真的有数万亡魂同时间涌入地府,恐怕真的要造成极大混乱。
迟漾边想着,边往前走,她只想加快脚步到达办事大厅,然后联系上阎君。
然而她还没走到林荫道处,就在路口碰上了黑猫小白。
小白站在路口,一双闪着光芒的圆眼盯着她看,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了几步。
“小白,你怎么比我先到了?”迟漾有些讶异。
“因为我本就是地府的人。”
迟漾点点头,但抬头瞬间,对上那双闪着光芒的眸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抓住了某个点,倏然睁大了眼,“你……!”
黑猫眼眸眯了眯,声音都冷了几分,“我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返魂树?”
迟漾声音都颤了起来,怪不得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是返魂树的事,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除了她自己、姜砚和陆景骁,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可小白怎么会知道?
他不可能从姜砚他们口中得知,而苏笑笑已经死了,那么只剩下上次被神秘人救走的赵环!
“你是赵环!”迟漾惊叫出声。
相对于她的惊慌,黑猫小白显得十分镇定,它一如往常的优雅,抬着线条优美的脖子,一双近乎金色的眼眸望着她,突然冷笑了起来。
“赵环?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废物?”
小白话音一落,迟漾几乎本能地拔腿就往回跑,然而她刚跑几步,就发现黑猫小白已经闪现在她前方了。
迟漾心脏怦怦乱跳,吓得有些懵,她似乎已无路可退。
“别跑了,我既然费尽心机把你骗回来,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你跑掉?”
黑猫说完,周身就骤然涌起一股黑烟,极其纯粹浓郁的黑色将黑猫完全遮挡住,浓雾翻滚片刻,渐渐消散,烟雾后出现一道极瘦极高的人影。
男人穿着黑色斗篷,带着黑色帽子,遮住了几乎半张脸,只能看见尖削的下巴和和苍白如纸的皮肤。他的唇都是没有血色的,带着病态的青灰。
“你是谁?!”
“我是小白呀。”
男人开了口,声音带着冰雪般的寒意,迟漾背脊一凉,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男人抬起手挥了挥,“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随着他挥手的动作,一阵阴风凭空刮来,风速极快,刮得迟漾几乎都有些站立不稳。
等她勉强站稳,眯着眼看过去时,见一只巨大的飞鸟飞到了男人身边。
这是上次救走赵环那人!
迟漾喊了出来,“是你救走了赵环!”
男人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现在他就在我身体里,可惜太弱,不够我完全恢复。”
“你把他吃了?”
“他被姜砚打成那样,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浪费我的灵力来救他,而且就算救活了,也离死不远了,不如让我补补身子。”
男人说着话,慢条斯理地伸出枯枝般干瘦的手指,在空中优雅地划了几道线,顿时就生成了灵力编制成的黑网悬浮在半空。
男人轻轻挥了挥手,黑网便像有了生命意识一般,朝着迟漾围了过去。
遑论迟漾还没有恢复苏宴的记忆,即使恢复了,植物系精怪也没有多大的攻击能力,可能连赵环都对付不了,更不用想对付眼前这个男人了。
迟漾尝试逃跑,但黑网迎风而涨,瞬间围成一圈,将她困在了中心,然后一点点收紧,最后缠裹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见她已经无法挣扎,男人才缓缓走了过去,他很高,走到近前,迟漾可以从他帽檐下看见被遮住的一半脸。
他瘦得吓人,一双眼深深凹陷下去,像是两个窟窿,眼珠眼仁很小,眼白极大,看起来十分骇人,与他清秀的下半截脸完全不搭。
“算算时间,还有得等。”男人缓缓开口,阴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让人不由的心底生寒。
男人似乎暂时没有伤她的意思,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地府真正的主人,地府的一切本都是属于我的,但可惜,被人毁了。那个人就是姜砚。当然,最可恨的是钟占这个小人,趁着我被姜砚打伤,落井下石,将我镇压在地心深处,抢夺了阎君之位。”
迟漾努力保持着清醒,认真听着他说话,他既有怨气,那自然会有情绪波动,也许她可以从中抓到漏洞。
她认真分析着男人的话,理出了一个大概:万年前姜砚为了找她,大闹地府,出手伤了上一任阎君,也就是眼前的男人。而现任阎君钟占当时还只是个勾魂使,他趁机将阎君封印住,并毁掉了所有跟阎君有关的消息和资料记载,称是姜砚杀了阎君并毁了各种记录,然后钟占顺利上位,成为新一任阎君。
也正是因为这样,黑白无常跟孟婆才会对钟占有二心。
男人也是被镇压了很多年才得到机会偷跑出来,而且即便跑了出来,实力也大不如前,所以一直要留心别被钟占察觉,经常要在地心深处假装还未觉醒。另外,由于实力大减,所以他在地面待的时间也不能太长,这才利用了赵环去找魂魄碎片。
也许是被困太多年,过分的孤独让他现在继续倾诉,不断跟迟漾说着一些曾经的事。
男人说着,突然慢慢的掀开了帽子,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虽然迟漾刚才已经从帽檐下看到了他的大致面目,但此时那张脸完全呈现出来,视觉冲击还是挺大的。
说不上丑或者吓人,而是违和别扭,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整张脸过分惨白,死气沉沉,带着地府特有的阴森,一双眼尤其可怕,太小的瞳仁和过大的眼白让他看起来像是眼珠子要脱眶而出了一般。
迟漾心底忍不住升起一阵寒意。
男人居然扯唇笑了一下,“说来,我们还是老相识呢,不过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他说着话,干枯如树枝的手指张开,悬在半空。片刻,他的掌心上空就出现了一颗透明的琉璃球,大概铅球大小,但晶莹剔透,看起来没有一丝杂质,只是球体外氤氲着一缕缕黑气,不断地缠绕包裹着琉璃球。
“你当然不记得了,你的神识被困在了这里。你为了那个半妖,可真是什么都能舍下。”
原来万年前,苏宴也就是迟漾的魂魄确实来过地府,不过是在姜砚来闹过之后。当年苏宴趁着大妖们抢夺返魂树本体时,偷偷吃下了山鹤为她弄来的那颗枯叶蝶族的至宝丹药,完全掩盖了返魂树的所有特性,然后一直四处躲藏,怕被大妖们发现。
当她无意间到地府时,姜砚刚好从地府闹过一场离开了。因为一直在四处躲藏,她完全不知道在自己飘荡躲藏期间,外界发生了什么,姜砚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实力已经可以碾压一众大妖。
当她到了地府,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的男人,当时身受重伤的阎君孟魁。
返魂树生性单纯,见他身受重伤,自然想要救他,并且在孟魁的引诱下说出了自己是返魂树的事。
苏宴东躲西藏,不知道外界的事,但此时,天上地下几乎所有生灵都知道了她和姜砚的事,因为姜砚正为了她四处屠杀。
孟魁觉得,这是上天送给他的机会,他原想利用返魂树的能力治愈自己,但就在这时,钟占开始造反。
他知道自己要恢复到十成十才能跟钟占对抗,但他受伤过重,时间不够了,只能暂时放弃,再寻时机。
但返魂树的魂魄这可是天上地下唯有的至宝,他绝不能拱手让人。所以他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哄骗苏宴,让她自我剥离神识。
“只有剥离神识,彻底忘记自己是返魂树,脱离返魂树的本能,你才不会露馅。不然你长期下去,总有一天会不小心露馅。”
孟魁已经知道姜砚是实力极其强悍的大妖了,却仍旧哄骗苏宴,“你知道的,你只要还保留着返魂树的神识,你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去找姜砚,会露出马脚。但时候,你只会给他带去灾难。那个半妖如此的弱小,却一心守护你,现在整个妖界都在寻找你的魂魄,如果你露出一丝半点的线索,不仅你自己自身难保,那个半妖恐怕也活不了。”
苏宴自己很清楚,她肯定会克制不住去寻找姜砚的,可一旦她去找他,就会给他带去极大的危险。甚至很有可能,大妖们察觉了她的魂魄还没消散,会抓住姜砚威胁她,姜砚为了她,将吃尽苦头。
她啊,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拖累姜砚,何况只是分离神识?
苏宴听从了孟魁的建议,强行剥离了自己的神识,从此遗忘了自己是返魂树。并且在孟魁的帮助下,魂魄进入了一只刚死的兔子体内(这本是孟魁受伤后,为自己的魂魄找的新载体),然后在枯叶蝶丹药的作用下,从身体到魂魄到意识,都伪装成了兔妖,并且因为神识剥离,完全失去了返魂树的记忆。
迟漾听完,完全懵了,她看着孟魁,机械地问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暗中操控的。”
孟魁优雅地点点头,“对,不管你的承载物是什么,你总归还是会死,还是要回到地府的,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你回来。可是没想到,你回来时,魂魄却是碎的。破碎的魂魄对我来说,远远不够,刚好,地府的人预测到了姜砚会在这段时间制造浩劫,所以我的线人就撺掇阎君,让你去阻止姜砚。”
孟魁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返魂树回来了,姜砚的杀戮也不会停止,地狱即将迎来天大浩劫!到时候我拥有返魂树,趁着浩劫动乱,东山再起,甚至也许还可以攻下人间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