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她看了一半，这会没什么事，她想找来看看。翻遍了书架也没找到，周瑾桐跑到办公区询问道：“何老师，《偷影子的人》都被借走了吗？”
何老师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鼠标上按了按，看着电脑说：“上面显示还有一本，你再找找，是不是放到其他类去了。”
周瑾桐返回，又仔细找了外国文学区的书架，还是没有，其他类也没看到。难道是有人正在阅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她轻叹准备换一本书看，离她最近的书架上摆着一本很火的书，如童话一般的《小王子》。
这本书周瑾桐看过，但没看完。
她抬手想要抽出书，蓦然出现一截白皙的指尖按在书脊上，盖住了三分之二的字。周瑾桐顺着那晃眼的白看去，入目的是傅迟温和乖巧的脸，他用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压低了声音道：“学姐在找这本书吗？”
傅迟晃晃另一只手拿得书。
周瑾桐发现就是她要找的《偷影子的人》，她点点头，笑说：“是你在看啊。”
傅迟偏身靠到书架上，单脚支地，神情慵懒道：“我的童年就在那里，带点忧愁又有点悲伤，在这外省的小城市里，我拼命等着伊丽莎白垂帘而看我一眼，在绝望中等待长大。”他语音沉缓无力，连眼皮都微耸。
这是书里的原话。
周瑾桐清楚记得，他不解傅迟说这话的意思。
“我很喜欢这句话，但我等的不是伊丽莎白，而是……”傅迟停住，垂眸笑了笑，薄薄的嘴唇弧度上扬道，“学姐你知道吗？有一种开在深渊的花，那里黑漆漆的没有人陪着它，它需要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瞬也会想要抓住。”
“是什么花？”周瑾桐自知渊实浅薄，摇了摇头。傅迟维持着笑意不变，眼里慢慢续上不易察觉的阴森，红唇微张，露出里面洁白的一排牙齿，隐约能看到里面猩红的舌尖，他嗓音突然变得很低：“是我啊。”
周瑾桐现在糊里糊涂，傅迟说得话好难懂啊！她挠挠头，指着那书问：“你看好了吗？”
傅迟：“你想看？”
周瑾桐颔首：“我看了一半，里面还夹着我放的书签。”
她说完，傅迟动手翻动书，果然在中间的部分找到了书签，书签上是山水画加上李白的诗词。傅迟轻眨眼，对书签发起呆，等周瑾桐喊他才回神，说：“书签很好看。”
“是啊，我买了好多，家里还有厚厚的一沓。它不仅能当书签，这上面的诗词也可以看，考试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周瑾桐说着想抽出那张书签。
傅迟让开，把书一合。
周瑾桐手扑空，她也不介意，“你等会看完记得放到外国文学区，不要乱放。”
“嗯。”
周瑾桐转手去拿《小王子》。
他们谁也没说话，本就安静的氛围里突然针落可闻。周瑾桐到了灯光明亮处，也顾不得脏盘腿坐到地上，打开书的扉页沉浸入童话的海洋。傅迟乖巧地抱着腿坐在她对面，手里的书摊开到书签那一面，对着书签持续发呆。
书页翻动声打扰着傅迟，他不时抬眼偷看那柔光下娇小温和的女孩。
她很认真，基本是逐字逐句在看，眼睛时而抬起，时而落下，忽闪忽闪的羽睫在光圈下投下阴影，线条柔和的侧面也被光侵袭，高领毛衣下微露的脖子纤长白皙，绵延向下的风光埋入薄薄的衣衫里，窥视不见。
傅迟并没有收回眼，而是肆无忌惮的向下，似在看自己的所有物，满意的微笑。如果此时的周瑾桐抬眼，一定会被傅迟的表情吓到，那是近乎侵略，如一头凶残的野兽饥饿难忍时找到可以裹腹的美餐，伺机而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周瑾桐从书中世界出来。
她先是挺直了腰板往后仰了仰，好让腰背绷直舒服些，之后才从地上站起，拍拍裤子上的灰。她注意到傅迟没有动静，疑惑看过去发现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隽秀的眉眼，手里的书滑落到地。
“傅迟，醒醒，你该回家了。”周瑾桐看了时间，快七点了，得把傅迟喊醒。
“嗯。”傅迟轻应，睁开眼，并无睡意。他捡起地上的书，在周瑾桐想把手里的书归位时一把拿过来，不顾人的叫喊，直接往服务台去。
周瑾桐跟上去看到他跟何老师说了什么，把书递过去，然后掏出了钱包，掏出了钱！包！这是什么迷惑行为，他要买书！众所周知在图书馆买书可不是按照原价来，至少要高出几倍，傅迟一买买两本，是有钱人！
不愧是住春宴街的。
周瑾桐暗戳戳想。那头傅迟付了钱，把书抱到怀里，对远远看着他的人勾勾手指，等人走过来，他温和有礼笑眯眯道：“以后想看来找我借吧。”
“啊？”
“等候你的到来。”傅迟说完笑容满面的往门外走，路过她之后笑意收敛，桃花眼里泛滥起短暂的喜悦。怀里的书都沾染了她的气息，他要带回去放在卧室里；放在他入目可及的地方；或者藏进他冰冷的怀里。
傅迟做的事充满了神秘，周瑾桐稀里糊涂的朝何老师笑了笑，拿过自己的书包，跟在后面出了门。刚走出大厅，迎面撞见柏羽正跟傅迟相对走来，两人步伐大，急速靠近，跟商量好一样谁也没往旁边让一步。
正面迎上时，柏羽退后一步。
傅迟不动。
柏羽皱眉，侧了身子。傅迟冷着脸走过，都不带拐弯的，只是回头轻笑了笑。
柏羽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等人走远，才继续往周瑾桐这边靠近。
他在她面前站定。
周瑾桐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冻得发白，“这么晚了你来这借书？”
柏羽摇头：“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你家买花。”柏羽知道她家开花店，正好天色晚了，顺便送她回家。
有生意做周瑾桐自是同意，她欢快道：“可以啊，我可以让我妈给你打折。”
柏羽笑。
难得见他笑，周瑾桐还呆了一瞬。
两人相携而出下了楼梯，不知道说了什么，周瑾桐大声笑了出来，而柏羽就歪头看着她笑。傅迟躲在柱子后面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他关节咔吧响，嘴角紧抿，深色的瞳孔里既哀怨又裹挟着阴暗，他抽出书中夹着的书签，递到唇边，温热的薄唇映在书签一角，沉沉的笑意溢出。
间或呢喃一声：“周瑾桐。”
作者有话要说： 楠竹目前也只能亲一下书签了
第9章
周瑾桐和柏羽同学三年，说过的话寥寥可数，加之平日里柏羽不甚友好的表情，使得她对他是完全陌生的。两人出了学校，一同上了去往周瑾桐家的公交车，车上没几个人，要么是戴着耳机闭着眼，要么是两眼望着窗外。
极其地安静。
他们并排坐着也没说话。
天黑的差不多，路灯通亮，斑驳的光影照在车厢里，周瑾桐坐在里面，看着窗外，表情纠结，想要说些什么又不好开口，氛围异常尴尬。
“你想考A大？”柏羽开口打破两人间弥漫的尴尬氛围，声音哑哑的。
“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周瑾桐呆了会，接过了话题。
“你这几次模拟考的成绩都挺不错，总成绩也超过A大二十几分，只要高考稳定绝对没问题。”柏羽分析道。周瑾桐觉得他说得在理，点头认同道，“我也觉得，最近几次模拟考我挺得心应手的，应该不成问题。”
柏羽嗯一声。
周瑾桐察觉到这一话题结束了，赶紧趁机cue下流程：“你呢，想考哪所大学？”
柏羽闻言，直视前方眼睛转了过来，好像笑了一下：“同你一样啊。”
周瑾桐笑：“希望我们能成为校友。”
柏羽轻笑。
他的成绩绝对可以。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到站，周瑾桐带着人转了一道弯走进她们家卖花的小巷。小巷年代久远，青石板的路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谁家撒的水。里面商户十几家，除了她家的花店，还有隔壁阿姨家的瓷器店和不远的书画坊等。
是个安静的地方。
柏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像极了民国小说里女人穿着秀丽旗袍，撑着油纸伞走过的地方，韵味使然。他跟着周瑾桐往里走了几步，到了一处花店门口停下，和她很像的妇人围着围裙从里面走出来，面容恬和。
“妈，我回来了。”周瑾桐喊了声，指着柏羽道，“我同学想要买花。”
柏羽赶紧说：“阿姨好。”
顾琴南听他要买花，亲切询问道：“你想要买什么花？”
柏羽道：“康乃馨。”
“康乃馨啊，有是有，可不太新鲜，你是要送人还是？”顾琴南问。
“我妈妈过生日。”
“哦。”顾琴南也大致猜到，一般送康乃馨大多是送长辈，她笑说，“是明天生日吗？如果是最好明天再买，现在买回去长时间放着容易焉。”
“是明天。”柏羽点头。
周瑾桐放了书包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插嘴道：“明天的话不要急着现在买，你可以先预定，等明天早花一来我帮你包好带到班上给你。”
“可以吗？”
“可以啊。”周瑾桐笑。
顾琴南也同意这个方法，把人请了进去，详细询问了需要多少株，配花是哪种？柏羽对这些不懂，迷茫着眸子看着顾琴南，周瑾桐走过来道：“送给妈妈不能要全素的康乃馨，白底粉边就不错，嗯，再加点香雪兰。”
顾琴南满意地点头。
柏羽不明白，问：“为什么？”
周瑾桐解释道：“全素的康乃馨一般是送给病人，不适合送给妈妈。”
“哦。”柏羽表示明白，“那就按你说的。”
敲定后，柏羽也不再逗留，周瑾桐把他送到小巷外，挥手和他作别。他抬手回应，小巷不太明亮，她的表情分辨不清，隐约能看见她因笑露出白皙的贝齿，三月的风温柔又凛冽，柏羽滚烫的心被烧开，砰砰砰。
-
第二天一早，周瑾桐掀开被子起身，一件一件套好衣服，下了楼看到顾琴南在处理刚到不久的鲜花。她的目光落在鲜艳的玫瑰上，红的滴血，表面还沾了水珠，空气里交汇各种花的香气，她深吸一口气，顿时元气满满。
顾琴南看到她指着花架上一捧道：“你同学的花包好了，走时记得。”
周瑾桐应下。
吃过早饭，她背起书包，没忘记那捧花，迎着清晨的朝阳出了小巷。一路上都有人对她打量，看她也看花，周瑾桐习惯了，她经常会在早上送花。校门口，柏羽竟然等在那，他靠在白色的墙面上，等她身影出现。
“柏羽。”周瑾桐喊。
被喊的人身子一怔，看向声源，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啊，你来了。”
“你的花。”周瑾桐把花递过去。
柏羽道了谢，拿着□□直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上，拉开车门把手里的花塞进去，隔得远，周瑾桐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没一会儿，柏羽去而复返，注意到她看的方向，解释道：“我妈，送我来学校还没走。”
“哦。”
“走吧。”
周瑾桐点头，两人一同往校园里走。
离校门几百米的傅迟看到他们的身影，本来无波澜的眸子忽而沉了下来。他紧紧盯着周瑾桐，像一根刺一样扎过去，悬在身侧的手也握成拳。
她在送他花。
莫名的很不舒服。
到了班上，周瑾桐发现今天方绘声破天荒的早到了，撑着下巴表情呆滞看向门外。她和柏羽一道进来，吓了方绘声好大一跳，细长的眼睁得极大，嘴巴微张，等人走近，才惊奇道：“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周瑾桐用极段的话解释。
方绘声收起微张的嘴，满意道：“不错，知道同学一场，照顾你家生意。”
周瑾桐笑，她以前在校宣传栏上贴过自家花店的预约电话，时间长了还真有校友去她家买花，柏羽估计也是看到那个，买花才想起她家。
她把书包塞进桌肚，庆幸的是没有碰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昨天的苹果还忘了给傅迟。上午的课程一开始数学老师就来小测验，花了两堂课的时间，周瑾桐憋得慌，写完提前交了卷，赶紧抽了纸脚下轮风跑得飞快。
解决了生理问题，她舒了一口气，提上裤子冲了水，然后她解开门扣想推门出去，一推没推动，再推门还是纹丝不动。她“咦”了一声，手上使了劲，还是不动，她朝门外喊道：“有人吗？这门打不开了。”
没人应。
周瑾桐抬手看了腕间的表，现在距离下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人。
噔噔噔。有脚步声进来，周瑾桐眼里一喜，赶紧道：“同学，我这个门坏了，你能不能帮我从外面拉一下，谢谢。”门外立马响起一道女声，软着音道，“啊！好的，你等等啊，你这个门好像被人从外面抵住了。”
“好的，谢谢你。”
周瑾桐舒气，下一秒，她听到外面拖动凳子的声音，透过门下方的缝隙，她看到一双女生的脚，踩到了凳子上，接着一盆凉水兜头从上面浇了下来，淋得周瑾桐浑身湿透，脸上滴水，头发丝黏糊的贴着额头。
周瑾桐：“……”
女生下了凳子，还是那温温柔柔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手抖了一下。”
她是惹到人了。
周瑾桐抹了把脸，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有过节？”
女生没有回答，拖着凳子脚步声越来越远。周瑾桐焦急地拍打门，呼喊：“你别走！你给我回来！你有本事泼水有本事打开门和我正面对啊！”
周瑾桐闷声踹了门。
她想骂脏话，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湿冷的水侵到了衣服里面，贴着肌肤游走，她冷的发颤，搓了搓手臂，继续呼喊。临近下课有两个女声叽叽喳喳的过来，见到有根棍子抵着门，其中一人道：“这谁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