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抚摸琴面,王献之面色认真,眉眼专注。这张琴的琴面由梧桐木制成,琴底由梓木制成。这样的琴,叫做阴阳琴。阴阳合一,刚柔相济。
听闻王献之归来的消息,王玄之连忙赶回家中。
还未踏入东厢,便听到清越的琴声。音调玲玲悦耳,节奏预约轻快。
王玄之加快脚步,踏入东厢。
轻声踏入屋内,王玄之静静望着王献之弹琴。
王献之没学过琴,可是却天生会弹奏曲子。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其中有什么古怪。这世上本就有些人,生来就具备某种天赋。王献之聪慧又有如此天赋,让王家人觉得骄傲。
曲尽,王玄之尚在沉醉在方才的佳音当中。
王献之抬眼看向王玄之。笑着开口叫道:“大郎!”
王玄之蓦然回神,他扬起笑容,大步走向王献之。脱鞋入席坐下,王玄之伸出手捏了一把王献之的脸蛋,轻哼道:“早就与你说过,寻一张好琴,能使乐声更美妙。你偏不听!如今见识了好琴的魅力,可喜爱?”
王献之点头:“果真是好琴!”
这张琴,琴声清越响亮,悠扬婉转。与谢安的那张古琴,不相上下。
“身子可好?”王玄之目光关怀地打量着王献之的身子。
王献之笑着回应道:“甚好!”
“官奴!”
外面传来了王操之的声音。
王操之跑进屋内,一脸不满,委屈巴巴地说道:“官奴归来了,为何无人去鹅池知会我!”
王玄之笑眯眯地问道:“六郎今日伺候好鸿雁了?”
提起那只鸿雁,王操之就不太高兴,他脱鞋入席坐下,轻哼道:“那只鸿雁,总是啄我!”
王玄之笑着说道:“该!谁让你无事去动它,还敢拔走它的毛!”
王献之开口问道:“六郎拔鸿雁之毛,作何用?”
提起这件事,王操之高兴地说道:“我做了一样东西!官奴看看!”
说着,王操之从袖兜里把自己做的东西掏出来。
“这是我做的羽毛笔。不用蘸墨水,便可直接书写!”王操之得意的拿了一张纸,用羽毛笔在纸上书写。
王献之惊讶,没想到王操之竟然做出了硬笔!
“六郎有大才!真聪慧!”王献之拿起其中一根羽毛笔,试了一下,发现效果可以。
被王献之认可了,王操之心里更是高兴,他愉快地告诉王献之:“我用针将这羽毛里的东西,都挑出来了。还做了个小盖子,用到时摘了小盖,便能直接书写。不用的时候,便将小盖盖好。如此一来,羽毛里的墨水便不会干了!”
王玄之拿起其中一根羽毛笔,摇头说道:“就这一点墨水,恐怕不够写一个字吧!”
王操之不服气地用羽毛笔在纸上连写了好几个字,写完,冲王玄之挑眉。
王玄之觉得王操之的小表情有种挑衅的感觉,他伸手弹了弹王操之的额头。“何时学得如此顽皮?”
王操之轻哼一声:“我这羽毛笔,能写不少字!”
王献之夸赞道:“六郎真厉害!下回可以用鹅毛来做。”
王操之点头:“我试了鹅毛与鸿雁毛,发现鹅毛更好!”
王献之点头,拉着王操之说道:“走,我随你去取一些鹅毛。”
王玄之拉着王献之坐下,警告道:“你二人想被阿耶责罚?”
王羲之这个人,除了书法之外,最喜爱的东西就是鹅了。他养了几十年的鹅,从第一代大白鹅,养到了鹅的十八代子孙。王羲之有空时,必定会亲自动手伺候那些鹅。对待那些鹅,比对待儿子还要细心!
王献之告诉王玄之:“大郎不去告状,阿耶自然不知晓。再而言之,我与六郎是在做正事!”
“做什么正事!你给我回来!”见王献之起身,王玄之将再次王献之拉回来。
王献之只好拿起羽毛笔,在纸上画起了速写。
王肃之一直看戏,没有开口说话。看到王献之在作画,画线流畅,作画的速度十分快,描绘的景物也生动,他惊讶地问道:“难道官奴画技有所提高,是因为这羽毛笔?”
王玄之不信:“自然不是!绘画与书法一样。都是长期以来,坚持练习,水平才会有所提高。未曾听闻,字写的不好,是因为所用的笔不对。”
王献之用羽毛笔画完一幅速写,他拿起一只毛笔,蘸了墨水开始作画。这一回,王献之作画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而且一笔一划,都特别认真,下笔郑重。
等王献之画完两幅画,经过对比,明显是那幅用羽毛笔画成的画更生动。
王操之得意地说道:“看看,官奴用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了我的羽毛笔比传统笔更好用!”
王献之点头:“不错。六郎所做的羽毛笔,用起来更方便灵活。若是大量制作,可以开一家画笔铺。”
闻言,王操之眼眸发亮,一脸兴奋的神色。他搓着双手,迫不及待地言道:“当真可以?”
王徽之开了美发铺,王玄之也开了美容铺,见这二人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王操之十分羡慕。没想到,如今他也能开铺子了!
王玄之无语地说道:“官奴,可以用鸡毛鸭毛,不能用鹅毛!让阿耶知晓,必定要发怒!”
王献之点头:“大郎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完,王献之拉着王操之起身,两人穿鞋往外走。
见他们两人离开了,王玄之看了眼王肃之,开口问道:“你不去看着他二人?”
王肃之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官奴不是说了,他心里有数?何必再特地盯着他二人。”
王玄之摇了摇头,让人将这张古琴收好。
王玄之正准备离开,见王肃之出神地望着案几,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王玄之出声叫道:“四郎,何所思?”
王肃之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摇头言道:“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其他兄弟,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王肃之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适合往哪条道路发展。这几年跟随王献之做事,也是因为还没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所以暂且随便当个小官吏,打发打发日子。
王玄之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在跟随官奴做事?难道你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不喜欢为官?”
王肃之摇头:“非也。我不讨厌为官,不讨厌为朝廷办事。但是,也算不上是特别热爱当官。官奴为官,是为了天下苍生,故而他有奋斗的目标。而我,却没有奋斗的目标。一向是官奴吩咐我做什么事,我便帮忙做些什么。”
闻言,王玄之蹙眉思索,开口问道:“你对美容是否感兴趣?”
王肃之摇头。
王玄之又问道:“美发?”
王肃之接着摇头。
王玄之继续问道:“外出游历?你还未外出游历,不如先试试外出游历?”
王肃之继续摇头,他叹了口气,低声言道:“顺其自然吧!或许日后,不知何时,我就寻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王玄之点头,伸出手拍了拍王肃之的肩头,宽慰道:“是也。不必担忧,顺其自然便可!你也不小了,明年耶娘该为你定亲了。可有心上人?”
说着,王玄之八卦起来。
王肃之面色一顿,神色不自然地回应道:“二郎与三郎尚未定亲成家,还轮不到我。说来,大郎与长嫂成亲多年,何时打算要孩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王玄之把手收回来,咳了咳,语气淡淡地说道:“阿娘年纪大了,阿琪成日帮她管家。阿琪甚是辛苦,我在外也有事业要忙,我二人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王肃之摇头,告诉王玄之:“大郎乃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子嗣问题乃大事,岂能不重视?”
王玄之真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问王肃之的事情。他干脆直言道:“实话告诉你,我不打算要孩子。将来打算从你几人的子嗣当中过继一两个孩子到我名下。二郎与三郎,天天在外浪,一年到头不着家。四郎,我就指望着你了。”
王肃之觉得王玄之想得可真美,他面色淡淡地回应王玄之:“只怕要让大郎失望了。”
王玄之挑眉:“何意?莫非四郎你是断袖?”
见王肃之不回答,王玄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你当真是断袖?先前我就听闻六郎提过你与谢五郎之事!莫非,你心悦谢五郎?”
王肃之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他叹了口气,干脆说道:“大郎可听闻,谢五郎已经辞官,离开卫将军府了?”
王玄之点头。这件事他听说过。谢五郎辞官离开后,后来换了谢家女郎,那位有名的咏絮之才,谢道韫。由谢道韫担任卫将军府的长史兼任司马。当时听闻此事,王玄之还特地问过王献之,为什么要招一个女郎当属官。王献之当时的回答是‘有才者,无论男女皆用之’。王玄之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了自己的妻子何氏听。何氏听闻此事,感到佩服,甚至露出了羡慕之意,很羡慕谢道韫能为国效力。
王肃之语气无奈地告诉王玄之:“谢家女郎就是谢五郎。”
王玄之懵了,不解地问道:“何意?”
王肃之只好将当初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王玄之听完,觉得真是离奇曲折,他八卦地问道:“所以,你心悦之人,乃谢家女郎?啧啧,那位谢女郎此时应该在北上作战吧?你还不去帮她?坐在这里发什么呆?事业比得上娶妻重要?若是谢家女郎喜欢上他人,亦或是不幸战死,届时你必定会后悔终生!”
闻言,王肃之霍然起身,他激动地言道:“是也!我可以去帮她!”
王玄之叫住王肃之:“四郎!站住!你给我回来!”
见王肃之穿鞋要离开,王玄之赶紧叫住他。
王肃之回头看王玄之。
王玄之告诉王肃之:“快过年了,你还要往外跑?”
王肃之沉默,他冷静下来,坐回席上。
王玄之伸出手,轻拍着王肃之的肩头,告诉他:“先过年,过完年,你再去寻她。”
“四郎要寻何人?”
门外传来了王羲之的声音。
听到王羲之的声音,王肃之冲王玄之使了个眼色。
王玄之轻哼一声,小声地说道:“将来过继个儿子到我名下。”
王肃之无语地瞪了眼王玄之,以前怎么不曾发现王玄之竟然也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想得美!”王肃之低声回应王玄之。
王玄之挑眉,笑吟吟地冲外面叫道:“阿耶!方才我与四郎在讨论他的终身大事!”
见状,王肃之改口说道:“我让六郎多生几个,分一个给你。”
王玄之微蹙眉头,小声地说道:“六郎尚小,待他娶妻生子还有好几载……”
“嗯?娶妻生子还有好几载?何意?四郎不想成亲?”王羲之走进来,正好听到这话,他笑容温和地询问。
王肃之摇头,冲王玄之使了个眼色。
王玄之赶紧解释道:“四郎之意,是说二郎与三郎尚未成家,他不能越过前面两位兄长先成家。”
“可是如此?”王羲之捕捉到王肃之在朝王玄之使眼色,他觉得这两个儿子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目光随意一瞥,注意到案几上放在两根羽毛。王羲之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鸿雁屁股上的羽毛!
“六郎来过了。”王羲之语气淡淡地说道。
王肃之低头看了眼案几,见案几上放着两根羽毛,立马知道王羲之是从这个细节发现了此事。他点头回应道:“是也。六郎方才来过了。”
王羲之脱鞋入席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案上的那两根羽毛,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带官奴去了何处?”
王献之刚回来,不在此处与兄长谈笑,肯定是被王操之叫走了!
仔细打量这两根羽毛,见这两根羽毛被糟蹋成这副模样,王羲之心情有些不悦。这羽毛在鸿雁身上长得好好的,突然被王操之拔了!这小子真是胆大!再不好好管教,日后定会像王徽之一样顽劣不驯!
注意到案几上还有两幅画,王羲之拿起来打量。
王肃之忽然伸手把那两幅画抢过来,神色不自然地说道:“阿耶,这是官奴画的。尚未画完,官奴让我替他收起来。”
“我看看。”王羲之觉得有猫腻,他朝王肃之伸手。
王肃之与王玄之对视。王玄之觉得给王羲之看看也不要紧。于是,他开口对王肃之说道:“给阿耶看看。”
王肃之磨磨蹭蹭地把那两幅画拿出来,递给王羲之。
王羲之打量这两幅画,发现这两幅的线条差别太大了。一幅画的线条,明显是与毛笔描绘的。而另一幅画的线条,却不像是用毛笔来描绘的。王羲之好奇,他开口问道:“官奴作此画时,用何笔描绘?”
见王羲之起疑了,王玄之这才后悔让王肃之把画拿出来给王羲之欣赏。他望向王肃之,用眼神示意王肃之,该如何办。
王肃之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王羲之。
不见两个儿子回答,王羲之抬头望向他们。见王玄之一副心虚的模样,而王肃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王羲之眯着眼睛,开口问王玄之:“大郎,官奴作画时,用何笔描绘?”
王玄之不敢看王羲之,他心里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地回应道:“我、我当时不在场……四郎在场!阿耶问四郎!”
被王玄之坑了一把,王肃之无语地瞪了眼王玄之。
王羲之转头看向王肃之,语气不紧不慢地言道:“四郎,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王操之(???):我何时答应过要过继孩子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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