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生摇头,走到谢玄的身旁,佩服地说道:“未曾想,你竟有如此勇气,敢独自前去营救王七郎!”
谢玄用手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巴,哼哼道:“谁让王七是我金兰之友。若换做你遇险,我亦会冒险相救。”
司马道生心里感动,他伸手揽着谢玄的肩头,高兴地说道:“好!”
谢玄将啃剩下的鸡腿递给司马道生:“既然是金兰之友,那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
司马道生点头,听话的接过被谢玄啃过的鸡腿,大口啃起来。
吃饱喝足,谢玄告诉司马道生:“王七这小子不知道去义阳搞什么事,竟然不带着你我。他这是瞧不起你我。不信任你我!”
闻言,司马道生皱起眉头。
谢玄拍了拍司马道生的手臂,又说道:“他定是想自己当英雄,建功立业。以为你我会拖他后腿,故而不带上你我。”
听了这话,司马道生有些生气,觉得王献之不够意思。
谢玄眼珠一转,继续说道:“世子,王七这小子不够义气,是不是该教训他一顿?”
司马道生点头,反应过来,他摇头说道:“王七郎是王阿耶的幼子,也是琅琊王氏嫡子,不能打。”
谢玄目光嫌弃地睨了眼司马道生,告诉他:“我之意,是你我一同前往义阳,看看王七要做什么事。若是他遇到麻烦,你我可助他解决麻烦。如此一来,他便知晓我二人有大才干,日后不敢再小瞧你我。”
司马道生拍案说道:“是也!有理!何时启程?”
谢玄满意地点头,告诉司马道生:“入夜后。”
司马道生不疑有他,也不多问,立马吩咐随从收拾东西。
“谢七,你是否要回府收拾衣物?”司马道生问谢玄。
谢玄摆手:“世子稍等。”
谢玄转身跑出去,在车骑将军府外面找到了他事先藏好的包袱。马上返回车骑将军府。
“我已准备好!”谢玄拍了拍包袱上的尘土。
司马道生好奇地问道:“你这包袱,从何而来?”
谢玄告诉司马道生:“早已备好!世子速速准备衣物,你我一同出发!”
司马道生点头,让随从加快动作收拾行李。
出城后,谢玄心情愉快,嘴角上翘,甚至哼了哼小曲。
几日不见七儿子,谢奕觉得奇怪,招来仆人询问。
仆人回答谢奕:“郎主,七郎听闻车骑将军归来,与好友叙旧,这几日住在车骑将军府。”
谢奕点头,没有多疑。
过了几日,谢玄还没归家。司马道生身为车骑将军,归京后也不上朝议政,谢奕察觉出异样。他亲自到车骑将军府寻儿子。
“车骑将军与我家七郎十日前便出城了?”谢奕震惊。
谢玄随小皇帝与琅琊王归京后,曾与谢奕商讨过,他想去义阳寻王献之。谢奕听说了谢玄的想法后,直接拒绝了谢玄。
没人带谢玄去义阳,谢奕以为谢玄已经打消了这个心思。未曾想,司马道生一回京,谢玄便忽悠司马道生带他去义阳!
“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待他归来,看我如何教训他!”谢奕低低骂道。
左右面色讪讪,没有回话。
司马道生身为车骑将军,可以乘马车出行。日夜赶路,路上无贼人阻拦,很快便赶到了义阳。
谢道韫与王肃之前脚刚入义阳,后脚司马道生与谢玄也进了义阳。
荀灌正在接待谢道韫与王肃之,听闻车骑将军来了,她诧异。
王肃之与谢道韫亦是诧异。
几人以为司马道生赶来义阳,是得了王献之的命令。面色严肃。
“巾帼将军,深夜造访,打扰了!”谢玄乖巧地向荀灌行礼。
荀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玄,不知道谢玄是何身份。
荀灌出来迎接司马道生,谢道韫与王肃之还在正堂坐着,并不知道谢玄也来了。
谢玄与司马道生跟随荀灌进入正堂,看到谢道韫,谢玄怔然。
谢道韫亦是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七弟。
“七郎……”谢道韫惊愕地望着谢玄。
谢玄嘴唇颤抖,泪水倏然落下,他哭着叫道:“长姊!”
谢玄连鞋也不脱,直接跑到席间,朝谢道韫扑过去。
谢玄动作飞快,王肃之来不及伸手拉住他。
谢道韫被谢玄扑倒,肩头撞到了案几,她吃痛地闷哼一声。
见状,王肃之紧张地扶起谢道韫:“令姜,你可好?”
谢玄哭着叫道:“长姊!玄儿甚是思念你!”
谢道韫忍着疼,露出温柔地笑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谢玄的后脑,轻声说道:“七郎为何在此?”
谢玄哭着说道:“我、呜呜——长姊!”
王肃之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把谢玄推起来。
谢玄这小子比王献之个子还高,身子比王献之还沉,压在谢道韫身上,定然让她不好受。
司马道生没想到谢道韫与王肃之也在这里,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谢玄与谢道韫,又看了两眼王肃之,小声地问道:“王四郎为何在此?”
王肃之抬头看向司马道生,出声问道:“世子为何在此?”
司马道生伸手指着谢玄,告诉王肃之:“听闻王七郎来义阳搞事,我随谢七过来,有意助王七郎谋事。”
荀灌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此一来,车骑将军未得旨意?”
司马道生诚实的点头。
王肃之无语,斜眼看向谢玄。谢玄这小子,竟然忽悠司马道生带他来边境!
王肃之开口问道:“世子此行可有率兵?”
司马道生摇头,回答道:“并无率兵,只有上百会稽王府侍卫。”
王肃之颔首,松了口气。
若是司马道生未得旨意,私自率兵前来边境,可能会被其他官员弹劾。
谢道韫一边安抚谢玄,一边听司马道生说话。
琢磨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后,谢道韫捧着谢玄的脸,让他抬头,与谢玄直视。
谢玄一脸泪花地望着谢道韫,哭着叫道:“长姊。”
谢道韫板着脸,出声问道:“既然王七郎没有让你二人来义阳,你二位为何偏要来义阳?”
被谢道韫责问,谢玄心里忽然不安,他眼神躲闪,心虚地言道:“长姊,你不知晓。我与王七、世子结交金兰。我承诺过,我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王七来边境,定是要搞大事。他总是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如此憨笨,身为金兰之友,我必须要护着他。”
司马道生觉得谢玄所言有理,面色认真地点头,出声附和道:“是也!身为金兰之友,本世子与谢七要护着王七郎!”
谢道韫神色复杂,她轻声问道:“阿耶与三叔父可知你前来义阳?”
谢玄更是心虚,他回答谢道韫:“三叔父让我跟随王七。”
谢道韫诧异,思量片刻,她开口告诉谢玄与司马道生:“王七郎已经归京。”
谢玄愕然。
司马道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出声问道:“王七郎何时归京?为何这一路来未遇到他?”
谢玄狐疑地看了眼谢道韫。
谢道韫淡笑着言道:“在你二人来义阳前,王七郎已经启程前往淮南,他说巡视完淮南后,便归京。已经过去多日,想必王七郎定是巡视完淮南,往返京城了。”
司马道生立马说道:“既然王七郎已经归京,谢七,你我也返京。”
谢玄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谢道韫。
谢道韫眉眼温柔地望着谢玄,拿出手巾为谢玄试泪。
王肃之坐在一旁,淡定地看谢道韫撒谎,并不出声说话。
荀灌也坐了下来,并没有开口说话。
谢玄犹豫片刻,他缓缓问道:“长姊与王四郎,为何在义阳?长姊不是在北上抗敌?”
谢道韫温柔地告诉谢玄:“我奉命来义阳,与巾帼将军商谈政务。”
谢玄追问道:“商谈何事?前方发生何事?”
一别几载,谢道韫没想到七弟比以前聪慧多了。她心里甚是高兴,高兴之余又产生了几分忧愁。
“赵王去帝号,向燕王称臣。石氏部下大乱,赵国将亡。”
闻言,谢玄面色欢喜:“赵国要亡!”
司马道生听到这个消息,也甚是喜悦,拍手叫好:“甚好甚好!”
见谢玄与司马道生两人如此单纯,谢道韫浅笑着看他们。
“既然你二位前来义阳,为寻王七郎。如今王七郎不在义阳,已经返京。不知你二人有何打算?”谢道韫轻声询问。
王肃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默默地看谢道韫哄骗弟弟。
司马道生直接说道:“自然是返回京城!”
谢玄转头看向司马道生。
司马道生冲谢玄扬眉:“难道不是?”
谢玄垂眸,犹豫少顷,他点头说道:“是也。归京寻王七。”
谢道韫满意,她笑着言道:“车骑将军与七郎赶路至此,辛苦不已。不如早些歇息?过几日再启程返回京城?”
谢玄却摇头说道:“我要立马去追王七。”
见谢玄如此,司马道生跟着点头:“立马追王七郎!”
谢道韫劝道:“不急在这一时,七郎多久未好好歇息?不如留在义阳歇息几日再启程返京?”
谢玄摇头,坚持道:“我不,我就想立马去追王七!我与世子抄近道追王七,几日便能追上!”
谢道韫目光深深地看着谢玄,笑着言道:“既然二位坚持,那请便。”
王肃之诧异,目光徘徊在谢玄与谢道韫之间。
荀灌但笑不语,默默看着。
谢玄擦掉泪痕,起身向谢道韫行礼,转身对荀灌说道:“深夜造访,打扰了!”
司马道生对几人摆手,笑呵呵地说道:“改日汝等回到建康,本世子请汝等喝酒!”
谢玄拉着司马道生离开。
他二人离开后,王肃之轻声问道:“何意?”
谢道韫目光平静地望着外面,低声言道:“与幼时相比,七郎机敏许多。”
荀灌笑着说道:“谢七郎小小年纪,如此有胆有义,他日定是大丈夫!”
荀灌喜欢谢玄。小小年纪,便如此勇敢,讲义气,想要保护好友。若陈郡谢氏用心栽培,他日定会成为国之栋梁!
谢道韫笑盈盈地言道:“打扰足下,我与王四郎歇息片刻,便启程出发。”
荀灌颔首。
半个时辰后,谢道韫与王肃之起身离开。
上车后,谢道韫笑着问王肃之:“你猜七郎会前往淮南,还是直接抄近道返京?”
王肃之笑着摇头:“令姜希望谢七郎如何选择?”
看来谢道韫之前对谢玄撒谎,是为了要试探谢玄的能力。
谢道韫眉眼温柔,笑容浅浅地言道:“我希望七郎会前往淮南。”
谢道韫希望陈郡谢氏的下一任族长,从谢奕这一房选出来。
第165章 贵客
“东、西二城门转一圈。”谢玄上车后,吩咐车夫。
司马道生奇怪地问道:“为何如此?”
谢玄皱着眉头, 一脸沉思的模样, 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感觉, 长姊在欺我。”
司马道生惊讶:“那可是你长姊, 你长姊为何欺你?”
谢玄摇头,他也不知道。
今夜与谢道韫姊弟相逢,谢玄本该很高兴。可是,谢道韫与他谈话时, 让谢玄总觉得怪怪的。
谢道韫虽然如以往温柔,可是她的气质却变了。昔日的谢道韫, 气质娇娇, 是女儿家的温柔。如今的谢道韫,如男子一般大气不拘谨,嘴角那抹温柔,意味深长,令人看不穿她的心思。
司马道生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谢玄, 伸手拍了拍谢玄的肩头:“原来你与我一样可怜。”
谢玄抖了抖肩头, 甩开司马道生的手。轻哼道:“谁与你相同?我长姊对我,疼爱着!”
司马道生嘁了一声, 一脸不信的模样。“既然你长姊对你疼爱有加,为何你还要怀疑她?”
谢玄沉闷,不说话。
司马道生打了个哈欠说道:“还是与王七郎在一起有趣。”
这段时间,日夜兼程,司马道生都没有睡过好觉。每日都在赶路, 什么事也做不了,司马道生觉得无趣极了。
谢玄撇嘴说道:“王七那小子,宁可带桓大郎玩耍,也不愿带我二人。我看他要变心了!没准到时候,三人结义,变成四人结义。”
司马道生惊讶,立马问道:“桓大郎?桓不才他兄长?”
谢玄点头:“就是他。桓大郎吹笛技艺超人,王七甚爱与他奏乐。上回陛下前往琅琊国,王七郎便带上了桓家兄弟。可见他对桓家兄弟有多看重。”
司马道生心里不满,用不屑地口气言道:“不过是吹笛好听罢了!本世子与王七郎相交多年,替王七郎干过这么多大事。论交情,本世子排在桓大郎前面,他算什么!”
两人说话间,到了东城门。
马车停下,谢玄叫来守城士卒,询问谢道韫与王肃之的入城时间。
守城士卒刚开始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谢玄便拿出司马道生的车骑将军金印,面色严肃地告诉士卒:“车骑将军在车中,你若撒谎,便是耽误晋国大事!”
守城士卒看到金印,连忙跪下,这才说出实话:“卫将军府谢长史与王四郎今夕子时入城。”
闻言,谢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