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瞬间睁开眼睛,眉眼欢喜地看着王肃之,轻声问道:“你醒了?何处不适?”
王肃之摇头,低声说道:“我无事。”
谢道韫与王肃之刚聊几句,王家人便出现了。
一大家子人站在内室里,显得屋子有些拥挤。
“四郎!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受伤?”看到王肃之受伤了,王操之瞬间哭了。
王羲之拿出手巾给六儿子擦眼泪,低声言道:“多大的人了。”
王操之接过手巾,自己擦眼泪。眼睛湿润地望向王肃之。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王肃之觉得心里特别踏实,他虚弱一笑,轻声说道:“两个月前,我前往建康从都水台那边支取二十万金,不料,在返回宁国途中遭人埋伏……”
修建运河这个工程由都水台那边负责,大小支出都需要走都水台。都水使者本由司马道生暂代,后来王献之接了过来,自己暂代都水使者。这三年,王献之常常不在京城,都水台那边的事情鲜少过问。
王献之没想到都水台内竟然有人贪污!甚至,还敢对王肃之下手!
面色凝重,王献之眼中一片冷意。
顾恺之察觉到了王献之的情绪变化,他莫名感到害怕。
王徽之听完之后,声音冷漠地说道:“将此事上报族里。”
王玄之惊讶:“当真要上报族里?”
若是上报族里,那事情就复杂了。王肃之是琅琊王氏的嫡子,敢对琅琊王氏嫡子下手,那就是在打琅琊王氏的脸。琅琊王氏定当会查出幕后使者,并且会使用一定的报复手段,威慑其他人。
昔年,王献之与王肃之、王操之跟庾家子弟斗殴。琅琊王氏占了上风,诸位皆帮着琅琊王氏教训庾家子弟。此事于琅琊王氏而言,并不丢面子,反而给琅琊王氏涨了一波脸。故而,琅琊王氏后来并没有报复庾家子弟。
这一次,王肃之被人算计。只怕琅琊王氏不会就此罢手,会一查到底,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全都报复回来。
王凝之颔首,面色认真地说道:“必须要上报族里。”
若是这一次,王肃之出事,若是琅琊王氏忍了。只怕会被其他世家轻视。会让其他世家以为,琅琊王氏已经不如从前了。那么其他人,便会不将琅琊王氏当回事。会大胆欺负琅琊王氏。
王肃之看向王羲之。
王羲之低眉看向王献之。
王献之点头:“此事我会让族里查清楚。”
言下之意,这是要上报族里了!
谢道韫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地陪在一旁。
郗璇红着眼睛,看向四儿子,轻声问道:“四郎何处不适?”
王肃之笑着回答道:“阿娘放心,伤势不重。休养两个月,便能恢复。”
谢道韫忽然开口言道:“王四郎伤在腿部,不宜移动,不如暂且留在谢家休养?”
王肃之眉眼温柔地看向谢道韫。
王徽之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王肃之。
王肃之注意到了王徽之那欠揍的小眼神,面色有些不自在。
王羲之哪里看不出四儿子的心思,他温声言道:“既然是王文度救了你,那应当好好感谢。大郎,你兄弟几人随我前去感谢四郎的救命恩人。”
王玄之几人跟着王羲之离开了。
郗璇本来不想离开,但是与王羲之互视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转身离开。
剩下王献之与顾恺之,王肃之盯着这两人,轻声问道:“官奴,你身旁这位是?”
王献之伸手摸了摸顾恺之的头,告诉王肃之:“我儿子。”
低头,王献之告诉顾恺之:“这是你四伯父。”
王肃之惊愕,他转头问谢道韫:“如今可是永和九年?”
谢道韫颔首,浅浅一笑,告诉王肃之:“这位顾小郎君是王七郎收养的义子。”
王肃之点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昏迷了好几年!
王献之告诉王肃之:“四郎好好休养,今年不用离开会稽。”
王肃之问道:“你打算派何人去监工?”
“王文度。”王献之告诉王肃之。
“他并非族人,你信得过他?”虽说王坦之救了王肃之,但是王肃之对此人并不是那么信任。
修建运河,凿山时需用到火|药,这是个机密。
谢道韫出声言道:“不如让我去?”
王献之摇头:“不必。”
火|药的秘密藏不住,迟早会让天下人知晓。
“你为何要用此人?官奴,你此前并不认识王文度吧?”王肃之好奇。
王献之点头:“此人既然能出名,必定有一定心机。此番他救你,我以为,并非偶然。”
王坦之既然要回家过年,必定要提早一个月动身离京。可是王坦之却在临近过年时才动身离京。而且还特地绕了一段路,前去救王肃之。王献之总觉得,王坦之应当知晓些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王肃之:差点以为我穿越了!
感谢在2019-12-29 21:00:01~2019-12-30 2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楠先生的子木木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休要坑我
“琳琅美颜,不愧为落雁美郎。”
王坦之笑着朝王献之作揖。
王献之笑着开口言道:“足下多礼。多谢足下救四郎。”
王坦之一表人才, 气质出众。尤其是那双眉眼, 细长的眼睛, 黑白分明,暗藏精光。
王献之拉着顾恺之,向王坦之介绍:“这是犬子。”
闻言, 王坦之愕然, 神色诧异地打量着顾恺之。又重新审视王献之。
若是他没记错,王七郎才十岁吧?怎么有个四五岁的孩子?
顾恺之目光好奇的看了两眼王坦之, 便收回目光, 继续盯着王献之。
王坦之神色如常,笑着言道:“卫将军真会说笑。”
王献之摇头, 摸着顾恺之的头告诉王坦之:“此乃我义子。”
王坦之了然, 原来如此。
王坦之笑道:“卫将军真是有趣。”
王献之做了个手势, 请王坦之入席坐下。
王坦之入席坐下, 王献之也拉着顾恺之坐下,阿陌给双方倒了热茶。
王献之眉眼平静地望着王坦之,缓缓言道:“足下担任会稽王府从事中郎许久,可有想过另谋出路?”
王坦之心里惊讶, 没想到王献之这么直接。面上不显, 他笑容郎朗地言道:“前途迷茫, 不知卫将军可有指点?”
王献之点头:“年后谢长史将升迁为陈留太守,卫将军府长史一职,将空出来。若是足下愿意, 可到卫将军府做事。”
王坦之起身,向王献之作揖:“多谢卫将军看重!得卫将军高看,坦之倍感欣喜。”
王献之抬眼望着王坦之,接着言道:“卫将军府长史,一般会兼任司马。届时,便辛苦足下了。”
“为卫将军做事,不敢言辛苦。”王坦之恭敬地回应王献之。
王献之笑着摇头:“错矣,是为晋国做事。”
王坦之颔首:“是也。卫将军所言甚是。”
王献之直接将监督运河修建的工作交给了王坦之,让王坦之过完年,便前往宁国那边。
王坦之直接应承下来。
王献之离开后,左右低声言道:“王七郎如此看重大郎,莫非是因为大郎救了王四郎。”
王坦之眯着眼睛,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的雪地,漫不经心地说道:“非也。他这是在试探我。”
左右惊讶:“试探大郎?为何?”
王坦之低声言道:“修建运河,如此工程,一直以来,王七郎只用亲信。此番,他将差事交给我,必定存着试探之意。若是我能通过他的考验,必定会得到他的重用。”
左右不满:“大郎救了王四郎,乃王家救命恩人。王七郎竟然还要试探大郎,真是不懂感恩!”
王坦之摇头,低声斥道:“慎言!此番我救了王四郎,王家欠我一个人情。一个人情与器重相比,孰轻孰重?”
人情嘛?随时都有可能偿还。想要得到王献之的器重,却不简单。
王坦之暗暗观察了王献之好几年。他发现所有跟王献之走得亲近的人,不是官居高位,便是名扬天下。再仔细整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王坦之大为震惊。他不敢相信,早在几年前王献之就联合武陵王等人,开始谋划一切!
从私自率兵北上,接遗民过江,救济遗民,安置遗民。到修建运河。再到派兵过江,救大军,助冉闵守城。随后收揽段龛部落,掳走燕王亲眷。再后来,用燕王亲眷交换冉闵,冉闵父子教出传国玉玺向晋室称臣。
将这一桩桩大事串联起来,锁定在王献之的身上,让人大为震惊。难以相信,幕后操作这一切的人,竟然是一个稚子!
在调查王献之的事情时,王坦之还顺便关注了王家人的动静。从王肃之回京取走钱款,王坦之就发现了异常。王坦之增加人手,暗中关注王肃之的动静。
没想到,果真有人对王肃之下手!
可惜他还是晚到了一步,王坦之赶到现场的时候,王肃之已经受了伤。
“大郎高明!大郎可要归家过年?”左右赞叹。
王坦之回神,他点头言道:“收拾好,过两日启程归家。”
“遵命。”
王献之见过王坦之后,带着顾恺之去见谢玄。
谢玄瞪着眼睛,指着王献之:“王七,休要坑我!”
什么红包!未曾听闻!王献之竟然要他给顾恺之发红包!
顾恺之伸手,望着谢玄。
谢玄面色憋红,小声地说道:“我没钱。”
王献之挑眉,笑着言道:“我可听闻了,你自己搞了一批烟花,贩卖给其他世家。”
烟花这东西,王献之一直没有大量生产。他想把材料都用于制造火|药。自从谢玄去了火|药厂,跟随葛洪学会制作这些东西后,回来后私下搞了不少。
谢玄面色不自在,他梗着脖子说道:“我是做了,那又如何?但是卖烟花赚来的钱不能给你。我要成立自己的慈善基金会!你休想坑我财物!”
自从戴逵成立了个人慈善基金会,王羲之等名人随后也成立了各自的慈善基金会。谢玄也想以自己的名义搞一个慈善基金会。
王献之诧异:“你想成立个人慈善基金会又何必非要卖烟花?你不是做出了一批风力机械?可以开设项目,拉其他世家投资你的项目。”
谢玄撇嘴:“那些人看我年纪尚小,不愿与我合作。”
司马道生倒是拉了不少世家投资项目,但是那些世家只投资名人开设的项目。比如谢安研发的水力机械项目,谢尚创办的服装工厂。王玄之的美容产品等。都是热门投资项目。而谢玄因为年纪小,又没有什么名气,没人愿意搭理他。
王献之拉着谢玄坐下来,告诉谢玄:“你不是想研发不依靠风李,能自幼在天地间飞行的机械?”
谢玄点头:“是也。可你没空。”
“没有我,你就不行了吗?昔日没有我的帮助,你依然能带世子乘风寻我。”王献之惊讶于谢玄的改变。谢玄这小子一向有想法,胆子大,勇于探索。如今怎么变了?
谢玄垂眸,小声地说道:“三叔父不许我私自实践。”
去年王献之离开会稽后,谢玄又搞了个大天灯,带谢安一同上天。结果不知为何发生了意外,两人从上方跳伞降落,谢安心有余惊,严禁谢玄再搞这种危险不靠谱的项目。
王献之拍了拍谢玄,笑着说道:“谢叔父初次体验,经验不足,自然会受惊吓。让他多适应几次,便习惯了。若是都不愿意探索尝试,怎会成功?改日我陪你尝试。”
谢玄精神起来:“当真?何时?不如明日?我早就准备好了,我将东西藏在南山那边,三叔父并不知晓。”
王献之意味深长地盯着谢玄。就知道这小子不老实。
王献之点头:“好,明日我随你前往南山,你我一同尝试。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谢玄摆手:“曰。”
王献之告诉谢玄:“烟花不许再贩卖给其他世家。此物,我打算用作信号弹,危险时燃放烟花,发出求救信号。”
谢玄点头:“行!那我不搞了!明日我寻你!不,今夕你我便前往南山!夜里众人歇息,不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谢玄兴奋起来,忍不住搓了搓双手。
王献之笑道:“可以。”
谢玄心情高兴,送王献之离开的时候,掏出了一块金子,递给顾恺之:“虎头,拿着。”
顾恺之伸手接下,将金子递给王献之。
王献之笑着摸顾恺之的头:“乖,替你攒着,日后用来娶妻生子。”
见状,谢玄叫道:“王七,你故意坑我!”
什么红包!谢玄这算是看出来了!不过是一个理由罢了!王献之就是想坑他的财物!
谢安走过来,挑着墨眉,轻笑着问道:“听闻官奴坑玄儿?”
王献之解释道:“谢叔父,身为长辈,过年难道不该给晚辈意思意思?这是谢七给虎头的压胜钱。”
谢安似笑非笑地睨视王献之:“压胜钱?未曾听闻以金子为压胜钱。”
“王家便是这个规矩。”王献之说完,带着顾恺之转身离开。
谢玄指着王献之的背影,重重一哼:“下回休想坑我!”
谢安瞥了眼谢玄,低声言道:“你以为官奴如你一般贫穷?会在意一块金子?”
王献之的财产,不计其数。根本不会在意谢玄这一块金子。不过是替顾恺之讨一份祝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