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谢安说,王献之若是长成,容色必定在他之上。
会稽王静看王献之缓缓走来。突然发现,他好像有两三年没见到王献之了。这小子变化真大!都长成了少年模样!
王献之走到会稽王的牛车前面,淡笑着行礼:“殿下。”
会稽王回神,他开口言道:“许久未见,王七郎长大矣。”
王献之笑着言道:“献之尚小。”
“小?呵呵。王七郎真是会说笑。”会稽王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他问王献之:“本王的世子何时归来?”
司马道生亲自送粮到燕国这件事,会稽王在王献之写给他信里才得知。自从几年前父子吵架后,司马道生不爱搭理会稽王,做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会稽王。会稽王碍于面子,拉不下脸关怀司马道生,直接开口询问司马道生行踪。只能从司马郁的口中,了解司马道生最近干的事情。
上回司马道生离开会稽时,告诉司马郁他跑去青州开采石油。会稽王知晓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司马道生别跑去边境危险之地,会稽王就不会开口管束他。
没想到,司马道生上回离开会稽,是跑去辽西给燕国当地百姓送粮食!这么危险的事,王献之竟然让司马道生来干!会稽王心里是恼怒的。
王献之回应道:“世子很快便能归来。世子在外,并无危险。请殿下放心!”
会稽王才不相信王献之说的话,他告诉王献之:“本王不管你要做什么,若是世子出事,本王决不轻饶你!即刻让世子归来!”
王献之告诉会稽王:“殿下,是世子坚持要留在辽西的。献之也无可奈何。”
会稽王重重一哼:“世子向来听你的话。你若是要求他归来,他会不听你命令?”
这几年待在会稽过着轻松悠闲的养老生活,会稽王渐渐回过神来。细想几年前发生的件件事情。他发现身边每个人的变化,都与王献之有关!王献之这小子,是藏得最深的狐狸!难以相信,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思!王羲之如此心思简单之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只鬼精鬼精的小狐狸?
王献之一脸无辜地望着会稽王,他解释道:“殿下高看。献之虽然与世子为金兰之友,但是世子却并非事事都听从献之。此番献之归京,实不相瞒,是被世子赶回来的。世子嫌献之在那边碍手碍脚,妨碍他做事,故而将献之赶回来。”
会稽王犹豫了,他问道:“世子在那边做什么事?为何还不归来?”
王献之告诉会稽王:“发财之道。”
会稽王思索起来。司马道生虽然在政治方面缺少才华,但是在做生意方面,还是很有本事的。若是司马道生是跑去辽西那边做生意,会稽王倒是理解了。但是,辽西乃危险之地!
会稽王面色微沉,他问王献之:“燕国如今是何情况?”
王献之看向四周,他回答道:“燕王与慕容恪反目成仇。燕王囚禁慕容恪时,慕容恪部下作乱,误杀前燕王世子。燕王大怒,斩杀慕容恪。慕容恪部下震怒,起兵作乱,誓要诛杀燕王。燕王逃回辽西,正欲求助当地世家。当地世家被世子笼络。世子将燕王制服,与现燕王世子合作。献之此番归京,带来了燕王世子求助朝廷派兵助燕国平乱的奏表。”
王献之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事,会稽王半晌才捋清楚当前情势。他面色忽变,告诉王献之:“燕国如此危险,岂能让世子待在那边!速让他归来!”
王献之告诉会稽王:“殿下放心。世子与荀长史早已商议好。只要献之将燕王世子的奏表上交朝廷。荀长史即刻派兵前往辽西,助燕王世子平乱。再而言之,当地世家如此尊敬世子,必当会保护世子!殿下不必担忧!”
会稽王不信,他沉着脸问道:“当地世家会如此好心保护世子?”
王献之点头,他笑着说道:“因为世子将当地世家送到江左,让诸位到江左游玩。当地世家的嫡系如今都在晋国,故而,当地世家必定会保护世子安危!”
会稽王沉默了。
若是如此,那司马道生的确没什么危险。当地世家离开辽西前,必定会吩咐族人,一定要照顾好司马道生。若是司马道生有事,这些世家都无法平安回辽西了!
一人朝这边奔来,王献之听到动静,转头望向城门的方向。
阿陌眯着眼睛,望向来人,他告诉王献之:“七郎,是阿二。”
王献之对会稽王说道:“族里派人来接献之,献之先行一步,改日相遇,献之再好好与殿下闲谈。”
会稽王叫住王献之:“慢着。”
王献之抬眼看向会稽王。
会稽王告诉王献之:“世子并非聪慧之人,王七郎莫要欺负他。”
王献之笑着摇头:“献之与世子乃金兰好友,是异姓兄弟,岂会欺负世子?殿下多虑了!”
会稽王面色淡漠地哼了一声:“让本王知晓你欺负世子,本王必定会告知逸少!”
王献之是琅琊王氏的嫡子,会稽王不好出手教训他。只好告诉家长了!让王羲之来管教儿子!
王献之点头:“献之记住了。殿下慢走!一路平安!”
会稽王让仆人拉下草帘,继续前行。
会稽王的车队离开后,阿二来到王献之的面前,他跪下来,告诉王献之:“郎主请七郎归家!”
王献之颔首,他回到马车上。
王献之回到乌衣巷,从车上下来,王家仆人向他行礼,低声说道:“郎主有吩咐,若是七郎归来,请七郎到宗祠。”
王献之来到宗祠,见到了王彪之。
看到王彪之身旁放着一根拐杖,他立马老老实实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出声说道:“献之知错!”
王彪之冷笑:“知错犯错,七郎好本事!”
王彪之算是看出来了,王献之这种人,一旦打定主意,旁人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了!
上回的教训,王献之明明记得。这一回,却还是跑去了燕国!
王献之从怀里掏出燕王世子的奏表,他告诉王彪之:“叔父,这是燕王世子亲笔所写奏表。”
王彪之哼了一声,将奏表接过来。看完内容,王彪之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说说吧!”
王献之朝王彪之粲然一笑,他转身将燕国发生的事情告诉王彪之。并且与王彪之谈论起秦国求和的事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彪之。
王彪之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他出声告诉王献之:“陛下之意,是答应秦国求和,止戈休息。但是太后与桓家、褚家、周家都不赞同。”
王献之回应王彪之:“此事,在归来途中,我便修书给褚公与桓大将军。只要他二人赞同止戈,太后与褚家、桓家必定不会再反对。”
王彪之颔首,忽然板着脸告诉王献之:“下回再敢乱跑,我就让人拿根铁链拴着你!”
王献之笑着说道:“不敢!”
王彪之叹了口气,目光慈祥地打量着王献之:“长大矣!”
没想到时光过得这么快,王献之初来建康时,才三四岁。一转眼,从粉雕玉琢的稚子,都变成了美玉少年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会稽王:我儿砸傻,王七你莫要欺负我儿!
司马道生(拍案):谁傻了!你才傻!
会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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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逍遥快活
王献之带着燕王世子的亲笔奏表入宫面圣。
时隔大半年未见, 小皇帝再见王献之时,变得有些拘谨了。
王献之感受到了小皇帝的变化,他淡笑着问道:“许久未见,陛下近来可好?”
司马聃打量着王献之, 他轻轻点头, 回应道:“朕在宫中平安无事, 一切安好。王七郎在燕国可平安?”
王献之倏然一笑, 在司马聃面前转了一个圈:“献之亦是平安无事。”
司马聃问道:“会稽王世子在那边可平安?”
王献之颔首, 他回答道:“世子一切安好。”
司马聃请王献之坐下。王献之坐下后,拿出了燕王世子亲笔所书的奏表, 递给司马聃。
王献之告诉司马聃:“陛下, 燕王世子主动寻献之, 与献之谈成协议。如今燕王‘抱恙’, 燕王世子请求朝廷派兵助其平乱。”
司马聃接过奏表,仔细浏览内容。完之后,他笑起来:“从此之后,燕国不会再生乱了!”
王献之颔首,他说道:“晋军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燕地,长期驻扎在当地。”
司马聃低声念道:“正大光明。是也,晋军能堂堂正正的进入燕地了!”
司马聃转而问道:“当地百姓情况如何?”
王献之告诉司马聃:“去岁燕地粮食被毁, 世子及时送粮救济当地百姓,稳住大局,故而饿死之人不足十人。”
司马聃惊讶:“当真?”
王献之点头。每一步,都是王献之精心算计的。当初, 王献之启程前去见燕王时,便做足了应对准备。所以,哪怕燕王不签下协议,王献之也会让司马道生及时赶到燕国发粮救济百姓。
司马聃高兴起来,他将奏表放下,问王献之:“秦国求和一事,王七郎如何看?”
王献之缓缓言道:“晋国应当答应秦国求和。天下百姓苦于战乱久矣。连年征战,百姓颠沛流离,民不聊生。是时候该止戈休养了。”
司马聃告诉王献之:“阿娘与一些世家,都反对止戈。诸位公卿,希望尽快收复山河。民间亦是如此。”
继王献之逼燕王降服之后,桓温收复中原的消息也传开了,还有褚裒与谢艾联手夺回长安、上洛两地的胜利消息。接二连三的胜利,让晋国上下皆大欢喜。众人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一统江山!
晋国百姓恨不得朝廷立刻将所有失地收复回来。在这种时候,秦国跑来求和,若是朝廷答应秦国的求和,只怕会被百姓唾骂。
“陛下放心,献之已经修书给褚公、桓大将军。只要几位愿意返京。届时,百姓自然能理解朝廷的决策。”王献之告诉司马聃。
司马聃心里瞬间轻松了,他告诉王献之:“王七郎,此番归京,你会在京城待多久?”
王献之想了想,告诉司马聃:“岁暮前,献之都会留在京城。”
司马聃听到这话,高兴地伸出手,握住王献之的手:“朕想与王七郎畅饮一夕!”
一开始的生疏与拘谨,不知何时渐渐消失。司马聃与王献之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王献之笑着颔首:“好!”
顾和与武陵王得知王献之回京了,两人结伴跑去乌衣巷,打算找王献之聚会。没想到,两人等了一下午,等到的却是王献之留在宫中陪小皇帝喝酒的消息。
“这小子!”顾和摇头。
武陵王笑着言道:“看来官奴会留在建康一段时日。”
这几年,王献之来去匆匆。每次来京城办完事,便匆忙离去。极少抽出空,与朋友们聚会饮酒。如今,王献之留在宫里与小皇帝饮酒。看来,王献之并不急着离开建康。
顾和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起身说道:“明日再来寻他!”
武陵王也起身,两人结伴离开王家。
王献之在宫里陪着司马聃喝酒喝到大半夜,司马聃想听王献之操琴。王献之便操琴。司马聃想看王献之跳舞,王献之便跳舞。司马聃觉得王献之跳得不好看,亲自教王献之跳舞。
“陛下的舞,跳得甚好。不知师从何人?”王献之笑眯眯地望着司马聃。
喝了几百杯酒,司马聃已经有些微醺了,他趴在案几上,告诉王献之:“是尚书令。尚书令下朝后,时常留下来,教朕学习。文章之外,尚书令会教朕跳舞。”
原来是顾和。
王献之颔首,他望着夜空,笑着言道:“许久未见顾公了。”
司马聃伸手拉着王献之的衣袖,说道:“尚书令说,年后他想辞官,前往会稽学无止境学堂授课。朕不想让他离开。”
王献之告诉司马聃:“顾公毕生所学都传授给陛下了,再无其他,可以传授陛下。所以,顾公要离开了。”
司马聃把手收回来,捂着脸说道:“为何贤才,个个离去?”
殷浩辞官离京。
会稽王也不管事了。
就连王羲之,也辞去了会稽内史的官职。
蔡谟虽然还是司徒,但是早就跑去会稽那边当了授课先生。
刘惔身为丹阳尹,却时常不上朝,不知道在忙什么。
谢尚升为骠骑将军后,便跑去会稽搞起了服装设计,现在还要开办服装厂。
司马道生与王献之时常不在京中。
曾经,这些人在建康时,建康是多么的热闹。哪怕身在宫中,没有亲身参与宫外的热闹,司马聃在宫内听到宫外发生的事情时,也能高兴许久。
然而,当这些人渐渐离开建康后。司马聃觉得,建康越来越没意思。
越长大,司马聃越觉得孤单。
难道,这就是帝王之路?
王献之感受到了司马聃的落寞,他伸出手,摸了摸司马聃的头。放轻声音说道:“陛下。诸君虽然离京,却没有停下努力的脚步。每个人,都在适合自己的道路上不断地前进,为晋国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努力。”
司马聃把手拿开,眼睛红红地望着王献之,声音委屈地说道:“可是,朕觉得好没趣。”
王献之告诉司马聃:“陛下,帝王之路,本就是独木桥。”
司马聃忍不住了,他小声抽泣起来:“有时候,朕希望自己并非皇帝。而是普通世家子弟。”
王献之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人生没有如果。只能向前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身兼重担。晋国的千千万万子民,都依靠陛下。陛下若不坚强,百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