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之听到此话,走过来诧异的开口问道:“七郎,你不是要做纸扇吗?”
伸手把图纸从王玄之手里抢过来,王徽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七郎,当日看到荷叶,你便想到了此物,对否?”
纸上画的簦,是圆形的,像荷叶。
“嗯。”王献之点头,他告诉王徽之:“我打算用竹纸代替兽皮,将竹纸糊在竹骨架上。然后在纸上作一些简单的画。”
王玄之怪异的说道:“用竹纸代替兽皮?七郎,你莫不是糊涂了。竹纸遇水会变软,如此脆弱。若是遇上瓢泼大雨,雨水定然会打穿竹纸!”
王徽之忽然拍了一下腿,声音激动的问王献之:“桐油!桐油不怕水!若是在纸上涂一层桐油,雨水可能就打不坏竹纸了!”
王献之目光欣赏的望着王徽之,徐徐言道:“五郎聪慧!在竹纸上涂一层桐油,竹纸就不怕水了。”
王玄之反应过来,拍手惊叹道:“妙哉!甚妙甚妙!”
听王献之几人说了这么多,那十个佃户本就是头脑灵活的人,当即明白了怎么做这个东西。
其中一人,胆大的开口言道:“七郎,此物小奴能做出来!”
王献之扫了一眼那个人,没有仔细打量对方,直接说道:“若是你能在今日之内做出此物,我赏你吃炙鸡!两只!”
那人面露欢喜的神色,立马点头:“多谢七郎!小奴定会尽力!”
见有人得了王献之的赞赏,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的开口表示,自己也能做此物。
王献之将图纸交给他们,先让这些人将伞骨做出来。
那些人忙着做伞骨,王献之等人便到田地里走动。
秋收完了,稻田光秃秃的,没有美景可赏。王玄之觉得无趣,便提议到山上走走。
“七郎,那座山也是王家的。山上栽种着各种果树,你看山上黄金点点,那些必定是柿子。不若我三人到山上走走吧?”
“嗯。”王献之点头。
王徽之忽然对王献之说道:“七郎,你可知上树的感觉?”
听到此话,王玄之立马板着脸教训王徽之:“五郎!你找打?”
王徽之没想到王玄之现在竟然敢威胁他了,他抬着下巴冲王玄之说道:“大郎,你还要不要名声了?好歹是世家出身,竟然学那粗鄙之人动粗!”
王玄之犹豫起来,改口说道:“你敢教七郎上树,待归家后,我定然禀告阿耶,让阿耶罚你!”
王徽之反驳道:“你看到我教七郎上树了?我只是与他闲聊罢了!”
王玄之停下脚步,指着王徽之:“你!”
王徽之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王献之将手里的小竹条递给王玄之。
见状,王徽之眼神微变。
这根小竹条是王献之从屋子里带出来的,王徽之原本没在意。现在看到王献之把这根小竹条递给了王玄之,王徽之顿时想起了车里的羞耻经历……
王徽之指着王献之说道:“七郎,你已答应过我!不再帮着大郎欺负我!莫非你要食言反悔?”
说到此,王徽之脸色一顿。他觉得按照王献之这不要脸的性子,食言这种事,十有八|九会做得出来……
王献之眨了眨眼睛,清澈明亮的眸子干干净净的看着王徽之。轻轻摇头,王献之不紧不慢的言道:“五郎误会了,我不过是将此竹条送给大郎罢了,并没有怂恿大郎教训你之意。”
明示!
赤|裸|裸的明示与警告!
王徽之张了张嘴巴,一时之间,哑然无语。
王玄之乐意看到王徽之吃瘪,笑呵呵的接过竹条,温柔的对王献之说道:“七郎真乖!”
王徽之撇嘴,酸涩的说道:“枉我对七郎一片真心,七郎却心向大郎。我甚是难过!悲哉!”
说完,王徽之转身,大步朝山上走去。
王玄之露出诧异的神色,望着王徽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声对王献之说道:“七郎,五郎这人虽然顽劣不驯,其实他的心肠是最柔软的。他喜欢聪明有趣之人。从前他最在意的人是阿耶,现在多了一个你。你若负了他对你的宠爱,他心里定然会委屈难过。”
听起来,像个傲娇的小孩。
王献之点头说道:“我晓得了。”
说完,王献之朝王徽之离开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徽之: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月照深沟。也罢!看在七郎长得貌美的份上,就不记这个仇了~
第49章 朱雀君
王献之追上王徽之, 见他正在仰头望着一棵树。
听到脚步声,王徽之头也不回, 伸手指向树上,开口言道:“七郎,你看树上有只朱雀。”
王献之抬头望去,果真看到了一只朱雀。
王徽之微蹙眉头,凝望着上方,疑惑的说道:“七郎,你说为何它听到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 它病了?”
王献之摇头:“不知。”
王徽之忽然说道:“不如将它带下来, 给它检查一下!”
阿良立马说道:“五郎,不可上树!”
王徽之撇嘴,指着阿良说道:“我不上, 你上。去将朱雀君带下来见我。”
阿良张了张嘴巴,无奈的点头, 转身去爬树。
王玄之跟上来的时候, 便看到王献之跟王徽之在盯着一只朱雀。
那只朱雀睁开了眼睛, 眼神虚弱疲惫,一副软绵绵的模样,落到阿良手里,一点挣扎的力道都没有。
王徽之给它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怪哉。身上没有伤口,它怎会如此虚弱?莫非真是病了?”
王献之抬头, 再次盯着树上。打量完这棵树,王献之环视周围的树,没有在树上看到鸟窝,他皱着眉头说道:“这只朱雀,原来并不住在此。它是从别的地方飞来的。或许,它在半道上染了病!”
禽流感!
想到这一点,王献之面色忽变,一脸严肃的对阿良说道:“快丢开!立马焚了它!”
见王献之脸色这么严肃,阿良被吓到了,手一哆嗦,立马丢开了那只朱雀。
软绵绵的朱雀摔倒地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王徽之拧着眉头,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捧在手心里。
见状,王献之走过去,拉了拉王徽之的衣袖,告诉他:“五郎,放开它。这只朱雀在半道上染了病,它身上带着病,人若是接触,有可能会染上病!”
闻言,王玄之变了脸色,立马对王徽之说道:“没听到七郎所言吗!五郎,快丢了它!”
王徽之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蹲下身子,把那只朱雀放到地上。
拍了拍手,王徽之将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焚了不好,阿良你挖个坑把朱雀君葬了吧!既然飞到了王家的山头,就是此山之客。”
古代讲究入土为安,焚尸扬灰,极其不尊重死者。
王献之缓缓开口解释道:“五郎,这只朱雀身上带着病,若是葬入土中。土中的虫子食了它的肉身,那些虫子也会染病。染病的虫子,接触到人,人也会被传染。染病的人与其他人接触,会接着传染下去。到时候,生病的人会越来越多。”
王玄之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抖了抖身子,他出声问道:“七郎,这是抱朴子告诉你的?”
王献之点头。
王玄之这才信了王献之说的话,他觉得十分可怕。连仪态也不顾了,王玄之立马动手把王徽之拉起来,让他远离那只朱雀。
指着那只软绵绵的朱雀,王玄之对左右吩咐道:“快焚了它!”
转头看向王徽之,王玄之指着他说道:“五郎,你即刻下山沐浴!将这身衣物焚了!”
阿良的脸色早就吓白了,他可是亲手捧过那只朱雀的!若是果真如王献之所言,后果这么严重,人可能会染上病……
越想越可怕,阿良声音哆嗦的对王徽之说道:“五郎!快下山沐浴焚衣!”
“有这么严重吗?”王徽之将信将疑的看向王献之。
王献之面色严肃的点头:“很严重!”
见王献之不似开玩笑,王徽之这才慌起来。他直接脱掉木履,脚下生风,带着阿良往山下跑。
王玄之问王献之:“七郎,你没碰那只朱雀吧?”
王献之摇头,他倒是没碰那只朱雀。之前都是王徽之在替朱雀检查,王献之没来得及接触。
王玄之松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个五郎,真是令人头疼!”
“五郎心善,本想救它的。”王献之摇头。
王玄之无奈的说道:“五郎这人,对六畜有时候比对人还要客气三分。”
转头,王玄之指着左右吩咐道:“你二人焚完这只朱雀,即刻下山吩咐刘翁。让他安排人手,搜山搜田,看看还有没有病鸟。若是见到病鸟,全都焚了!谁敢私下偷藏病鸟,一律逐出田园!”
“遵命!”王玄之的仆人点头。
王玄之与王献之下山时,在半道上,又发现了一只病恹恹的鸟。
王献之皱紧眉头,没想到流感病毒这么严重!若是附近的鸟都带着病毒,人接触之后,定然也会被传染!流感病毒会在人群当中快速扩散!
王玄之脸色发白,若不是听了王献之所言,他根本不知道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快!将它焚了!”王玄之伸出手,手指哆嗦的指着那只软绵绵的麻雀。
王玄之的仆人也怕了,他们脸色苍白的接近那只麻雀。
王献之开口提醒道:“用手巾蒙住口鼻,拿棍子将它移走,切勿直接用手接触。”
仆人立马点头,他们拿出手巾蒙住口鼻。
王玄之把先前王献之给他的竹条递给仆人,拉着王献之加快脚步离开。
走得太快,王玄之险些摔倒。
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王玄之一咬牙,干脆学王徽之。弯下身子将木履脱了,转头将王献之抱起来,抱着王献之跑离这里。阿陌追在这两人的身后。
先是王徽之狼狈的从山上跑回来,再是王玄之抱着王献之狼狈的从山上跑回来,刘翁惶恐的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玄之放下王献之,喘着气吩咐道:“速去准备热汤!我与七郎要沐浴!五郎人呢?他沐浴了吗?”
刘翁点头:“五郎正在沐浴!老奴这就让人准备热汤!让两位郎君沐浴!”
等刘翁离开后,王玄之捂着脸说道:“七郎,我第一次如此狼狈,传出去定会遭人笑话。”
王献之拍了拍王玄之,安慰道:“大郎,你又不是为了他人而活着,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自己舒服最为重要!多学学五郎!”
“矣——”
王玄之叹息一声。
王徽之本来只想洗澡,不想洗头。却被阿良强摁着,把头洗了。
一身清爽的从澡屋出来,见王玄之与王献之回来了。王徽之注意到王玄之的木履不见了,仅穿着袜子走路,那双袜子早已变脏了。王徽之诧异的开口对阿良说道:“我看错了?这是大郎?”
王玄之一向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良也感到吃惊,他点头回应道:“是大郎与七郎。”
见阿良还穿着那身衣物,没有洗澡,王献之对他说道:“阿良,你也去沐浴。”
阿良感激的点头:“谢七郎!”
说完,阿良转身跑了,没看一眼王徽之。
王徽之指着王玄之问道:“大郎,真是奇了。你一向注重形象,竟然也有把自己搞得狼狈的时候。”
王玄之没心情跟王徽之拌嘴,拉着王献之走进澡屋。
王徽之跟着回到澡屋,对他们说道:“大郎,七郎,你二人又没有碰朱雀,为何也要沐浴?”
跟进来的阿陌伺候二人脱衣,王玄之脸色苍白的告诉王徽之:“田地里有不少病鸟。”
听了此话,王徽之愕然。接着,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当今天下,各地时疫不断。若是那些时疫传染给了飞鸟,飞鸟带着病飞到另一个地方。当地的人与病鸟接触后,被飞鸟传染生病,那么很快一个新地方的人都会接二连三的生病!
细思极恐,王徽之的面色发白起来。他转身往外走。
王玄之不放心的大声叫道:“五郎,你莫要乱跑!不许再碰鸟雀!”
王徽之没有留步,走出去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澡屋的屋门。
王玄之的仆人已经回来了,他们将王玄之的命令传达给了刘翁。刘翁立马照办,发动所有佃户蒙着口鼻,带上木枝去搜山搜田,寻找病鸟。
见王徽之要离开,王玄之的仆人问道:“五郎欲往何处?”
“上街!”
留下这话,王徽之大步离开。现在他脚上穿的是一双布棉履,走起路来很轻松。
让人驱车上街,王徽之拉开帘子望向外面。
一棵老桑树下,好几个小童正在吵架。
“这是我先看到的!”
“你先看到又如何?这是我先抓到的!”
“呸!才不是你抓到的!这是它自己掉落下来的!”
“反正到了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了!”
注意到正在吵架的那个小童手里捂着一只麻雀,王徽之心里微颤,他的手抓紧了帘子。
看到那几个小童打起来了,王徽之垂下眼眸,放下帘子。
“回田园。”
王玄之与王献之沐浴完,两人走出来,见到王徽之静静地坐在席上。不知为何,王徽之此时的样子,给人几分落寞伤感的感觉。
王玄之轻声叫道:“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