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膝纳了个福,自责道:“都怪儿臣贪睡,误了时辰,竟让母后等了这么久。”
太后今儿个心情似乎格外好,所以说话也十分和气:“有身子的人都嗜睡,再说你们昨夜出宫胡闹,回宫都后半夜了,当哀家不知道?是哀家让紫竹别叫你,让你多睡会儿的。”
言罢她又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叶卿坐旁边的小榻上,“坐吧。”
叶卿听话坐下,她也知晓太后盼着抱孙子已有几年了,得了她有孕的消息,自然是坐不住的。先前她去太后宫里请安,发现太后不仅在研究佛经,还专研起了育儿经。
果不其然,太后拉着叶卿巴拉巴拉就开始讲她的育儿经,看得出太后虽然自己没生养过,但是这育儿经的功课是做足了的。
二人用过午膳后,太后一直讲到日落西山,都还没把她的育儿经讲完。
但眼瞧着天色不早了,叶卿还怀着身孕,她自然也不会让叶卿受累、熬夜听她讲育儿经,便打算择日再给叶卿传授经验。
走的时候,还顺带带走了她撸了一下午的那只小花猫,美名其曰,叶卿如今有孕在身,怕猫伤到她。
叶卿惊得目瞪口呆,生怕太后真以为猫会伤到她,还连连保证,说饭团和它的一堆崽子可听话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太后直接命人用笼子全抓去长寿宫了。
望着笼子里一堆喵喵叫的毛团,太后娘娘一个个爱不释手的薅猫头薅过去,笑眯眯道:“你且安心养胎,母后帮你养这些猫。”
躲在花圃后边打盹惊醒的黑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妻儿全都“锒铛入狱”,顿时开始喵喵恶嚎。
太后都转过步子了,瞧见这只黑猫,顿时惊了:“谁在宫里养黑猫?”
昭阳宫的下人忙道:“是陛下养的。”
太后知晓萧珏就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他压根就听不进去。
指着乌丸便道:“这只黑猫是真的凶,赶紧抓去长寿宫!”
……
失去喵喵们的第一个夜晚,叶卿愁得睡不着。
只是她的愁绪没能维持太久,就有宫人通报说,叶夫人进宫来了。
她怀孕还未满三月,没坐稳这一胎,是不宜外道的。但叶家毕竟是她娘家,想来是太后给叶家传了信儿。
叶夫人这次进宫,叶卿发现她富态了许多,一张脸也不像她上次进宫那般,苦哈哈的。
如今叶家没了赵姨娘,赵姨娘的一双儿女又把她们自己给作死了,叶夫人怎么着都舒坦。
老太君还是不管事,叶尚书又瘫着,家中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叶建南也不会过问,除了时不时还跟叶尚书大吵一架,叶夫人在叶家几乎就没有不顺心的事。
这心态一好,整个人倒像是年轻了不少。
叶夫人也盼着抱外孙盼了好些年,叶卿有孕,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意味着她们叶家这第二位皇后也是扎扎实实在后宫站稳脚跟。
说了些恭贺叶卿的话,叶夫人也传授了不少自己的育儿经,她才引出了自己今儿个进宫的另一个目的。
“卿姐儿,眼看着你兄长就要上战场了,我跟你祖母寻思着,甭管怎么着,还是赶着给他娶一门亲吧。”叶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讪讪的,毕竟这么匆忙成婚,怕是没有哪家姑娘肯答应。只是她眼中也含着泪光,她怕叶建南万一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不测,叶家嫡出这一脉的香火,就要在叶建南这里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乌丸:喵喵喵??
饭团和一帮猫崽:所以我们是假凶,那为什么还抓我们?(喵喵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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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多读者宝宝留言,“紫竹”发音太像“男主”,很出戏,作者菌就改名为“紫竹”了。
期末了,大家都要好好复习嗷!
第100章
叶卿一听叶夫人这话,又有几分头疼。
她明白叶夫人和老太君想让叶家留下个后人的想法,可这事也不是求了她就能成的。
姑且抛开这么匆忙成婚,会不会让叶家落人话柄的顾虑,便是有那么一户人家,愿意把女儿仓促嫁过来,叶建南那头不愿,人家姑娘还能直接生个崽子出来不成?
叶卿只得道:“母亲,这实在是仓促了些。”
叶夫人用帕子拭泪道:“我省得是叫娘娘为难了些,但甭管哪家姑娘,只要愿意进我叶家这门,给南哥儿留个后,那就是咱们阖府的大恩人。叶家不会亏待人家姑娘的。那些武侯世家,族中小子但凡要去从军的,哪个不是配了通房丫鬟,或是抬个侍妾的。咱们也不走那些下三滥的路子,是明媒正娶给南哥儿娶一房亲回来。”
叶卿扶额问:“大兄再过两日便要出征,便是看亲都来不及,我这上哪儿给大兄寻个合适的姑娘去?”
叶夫人又兀自垂泪:“都怨我,若是早先给南哥儿订下了亲事,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了……”
叶卿只得安慰道:“母亲莫要伤神了,大兄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你担忧的这些,指不定大兄早就有对策了。”
叶夫人顿时跟叶卿诉起苦来:“都说儿大不由娘,我从年前就开始给他说亲了,当真是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有几家愿意让儿女们私下见见的,他打死不去,说什么男儿没个功名,娶妻来靠什么养活。叶家家大业大,还能叫他妻儿饿死不成?”
“大兄许是不愿坐吃山空罢了。”叶卿道。
大抵天底下的母亲跟自己女儿叨叨起来都是个没完的,叶夫人越说越委屈:“你说这孩子性子怎么就这么倔?让他不去战场吧,他偏去,说什么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我原先想着也是在府上丫鬟里,给他挑两个模样好,性子也好的,给他做个通房丫鬟。”说到这里叶夫人连连摆手:“还是不肯!说什么这非君子所为,哪家君子是让自家绝后的啊?那还叫君子吗?那是庙里的大和尚吧!他这是想活活气死我跟他祖母啊!”
叶卿原本在喝茶,听到叶夫人这长篇大论的指责,不小心呛到了,连连咳嗽。
她就说叶夫人反正只是想要叶建南留个后,也给叶建南寻个通房或是抬个侍妾不就得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娶亲,原来是叶建南那头不肯。
“这样吧,母亲,你且先回去,劝劝大兄,我这边也帮忙看着些,若是有合适的姑娘,再说,再说。”叶卿道。
并非她诚心打马虎眼,而是这短短两日成亲,实在是没甚可能。
若是叶建南有个两情相悦的姑娘,这样仓促成婚还好说。但在封建包办婚姻下还这般仓促,以后两人性情合得来还好说,要是合不来,岂不是成了一对怨偶。
叶夫人和叶尚书当初还是三妹媒六聘,自己私底下也见过的,成婚后都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可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叶夫人一番痛哭发泄后,许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发现叶卿话里敷衍的意思,还一个劲儿拉着叶卿的手道:“那就全靠娘娘了,还是给南哥儿寻个家世相当,性情好,模样也好,孝顺又会持家的姑娘……”
叶卿:……
这样的姑娘别说是这么仓促成婚,便是不仓促,挨家挨户打着灯笼找也不一定能找出几个来。
知道叶夫人就是个这样的性子,叶卿只道:“本宫都省得,天色这么晚了,母亲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家中得担心了。”
叶夫人本就是大晚上进宫的,她也是急昏了头,又得知叶卿有孕,才一拍脑袋就往宫里来。现在夜色更深了些,她也不好再打扰叶卿,只把给叶建南看亲的事又交代了一遍,才被宫人领着出去。
紫竹给叶卿按摩额角的时候,不免摇头:“夫人怎还是这么个性子。”
叶卿闭目道:“她这辈子糊里糊涂的过,也算是熬出来了。大兄今后若是娶个厉害的嫂子,兴许还能撑起叶家来,但跟母亲的龃龉少不了。若是娶个不懂事的,大兄若是常年不在家,家里还不知会被闹成什么样……”
说到后面,叶卿也只是摇头,“把御膳房送来的那些点心,都包好给母亲带回去吧。”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跟父母讲道理几乎都是讲不通的,哪怕她们明知自己是错的,但还是有一套自圆其说的理论。实在是被说得无言以对时,一句“我这都是为你好”,又可以驳回一切道理。
当父母的,鲜少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是真的错了,她们也会逃避,而不是道歉。
在这一点上,叶卿从叶夫人和叶尚书身上看得分明。
也许她还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母亲,但是这一刻,她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尽量尊重孩子的想法,站在孩子的立场考虑问题,而不是以孝道,以爱这样一些名义去逼迫孩子臣服于自己。
她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出生了,会不会是个小魔王。”
墨竹送叶夫人出宫后,很快又折了回来,把一封书信呈给叶卿:“这是等在宫门处的叶府下人递给奴婢的,说是让娘娘您亲启。”
叶卿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是叶建南寄来的,信中也祝贺了叶卿有孕一事,又让她不用理会叶夫人说的那些话。想来是叶建南一听叶夫人进宫,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言辞间能看出叶建南也颇为无奈。
信的末尾,说他已经找好了京城最好的接生婆和身家清白的奶娘,等年关一过,叶卿只需派人去他信里交代的地方,就能把奶娘和接生婆接到宫里来。
等到过年,叶卿这身子差不多也就五个月了,那时候找稳婆和奶娘都还早了些,叶建南现在就备好了人,委实是让叶卿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感动。
叶建南想得周到,历来女人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这时候若是有心人想使点什么绊子,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在宫里当差的,今天能站队这边,明天也能站队那边,总比不过自己人稳妥。
因为想着这些事情,今夜叶卿就歇得晚了些,等萧珏从御书房那边跟大臣们商量完政事回来时,叶卿还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看书。
“怎么还没歇着?”萧珏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就解下披风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虽是才入秋,可北境的天气,夜里已是寒意深深。
“睡不着,看会儿书。”借着烛火,叶卿把手中的游记翻了一页。
烛光下她一张小脸白皙如玉,细看之下,连那些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因为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好看的阴影。
等萧珏从净房洗漱出来后,她还捧着书在看那一页,秀气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没有下人在的时候,帝后二人都随意得紧,萧珏只把身上的水珠马虎擦了两下,就披上干净的寝衣往叶卿那边去了。
“看的什么书这般用功,朕的皇后这是要去考科举了?”他带着几分调侃坐到罗汉床上,像抱小孩似的把叶卿整个人都揽进了自己怀里。
“我这是胎教呢,多读点书,孩子以后才聪明。”他靠自己太近,说话时呼吸全喷洒在脖颈处,痒酥酥的,叶卿赶紧用两根手指把他头拨远些。
“胎教?”萧珏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你这是要‘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bi),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gu鼓)诵诗,道正事’以教之?”
他说的这些是前朝一位学者对妇人胎教给出的准则。
叶卿头也不抬的道:“你说的那些都是愚教,这哪里是在胎教,分明是在虐待孕妇。”
萧珏把下巴搁在她肩头,跟她一起看这页,发现她久久未翻动,不由得问了句:“怎不翻页?”
叶卿指着其中一句道:“‘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明明是祸事,却说乃一番乐事,总觉着有些矛盾。”
萧珏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去帮她拿起书,让她整个后背都贴在了他胸膛。
“《钴鉧潭记》?这是柳河东晚年被贬之作,你读起来,的确是难懂了些。当地百姓受不了官租私债,要卖掉潭上田地,躲去山里开荒,他言此乃游经此地遇上的一趣事,实则是反讽当朝。写的是乐,实则是苦。”萧珏修长的手指轻叩着书卷缓缓解释道。
言罢还垂眸望她:“可明白了?”
他声音明明是很清冽的,但许是夜晚的缘故,多了一丝沙哑和低沉。
因着二人这个姿势,他说话时候离叶卿耳朵很近,等他说完,叶卿整只觉得整只耳朵似要烧起来,她伸出爪子不自在抓了两下:“明白了。”
这举动逗乐了萧珏:“怎么还抓耳挠腮上了?跟只猴儿似的。”
叶卿瞪他一眼:“你说谁是猴呢!”
萧珏这才止住了笑意,道:“先前见你的书箱里,还全是些民间话本,如今倒也看起这些游记来了。”
叶卿给了他一胳膊肘,咕隆道:“胎教嘛。”
说到孩子,萧珏神情又柔和起来,他覆手在叶卿小腹处:“你母后为你可是下了苦功夫,将来若是念不好书,朕就揍你。”
叶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若是个女儿,你也揍?”
萧珏看了她一眼:“朕觉着是个男孩。”
这话让叶卿警觉起来,古代可都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道:“我是它娘我都不知道呢。”
察觉到叶卿情绪变化,萧珏赶紧顺毛捋:“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我和阿卿的孩子,我都喜欢。”
都说孕妇敏感又多疑,有了萧珏可能喜欢男孩这先入为主观念后,叶卿只要一想着自己若是生了个女孩,届时说不定他会嫌弃,心底的难受劲儿和委屈劲儿一齐涌上来了。
也不知怎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你骗人,你刚刚才说想要个男孩。”
见叶卿哭,萧珏也慌了,忙道:“朕没说,朕只是觉得它应该是个小子。”
叶卿眼泪掉得更凶:“你还说你自己不是想要个男孩!”
百口莫辩的陛下:“朕……朕就是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