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发工资的时候,财务失手将普通员工的工资单发到了公司大群。手速快、眼睛尖的同事发现,大家都有奖金,只有胡倩云没有。
上午的事儿,吃亏的是胡倩云,人蒋兰舟屁事儿没有呢。
胡倩云吃饭的时候,委屈兮兮地和同事抱怨:“又不是谁都肯靠男人吃饭的,我骨气不允许啊,不受气能怎么办。”
她就随口一编,却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失足美女,大家都很乐意接受这种设定。
蒋兰舟迅速在同事口中,成为了拜金女。
下班后,蒋兰舟准点离开办公室。
封岩的车就停在楼底下。
蒋兰舟视若无睹,走了好几分钟。
封岩的车子在辅道缓慢行驶,跟在蒋兰舟身后,直到过了最近的公交站,不再会遇到珍品的员工,他才摇下车窗,带着点长辈的强制口吻:“上车。”
蒋兰舟从善如流,上了后座,关上车窗。
封岩双手微握,搁在叠放的大腿上,完全是压制性的气势:“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孙誉衡发信息问了同样的话,蒋兰舟一边面带笑容低头回复,一边不太乐意地回答封岩:“托您的福,被同事小小地针对了。”
封岩无言以对,他微抿嘴角,没再说话。
下班的点,路上很堵,车窗外亮起了霓虹灯。
蒋兰舟的心思,一直在手机上,她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手机对面的人,应该是重要的人。
封岩的印象里,蒋兰舟从没有朋友,尤其是女性朋友,因为像今天公司里发生的事,太常见。
六点一刻,蒋兰舟到家了,她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封岩坐在车上纹丝不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蒋兰舟早已经不是他记忆中,企鹅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她再也不是每次睡不着都要缠着他讲故事的小姑娘,她也不再会跑到他跟前叽叽喳喳因为一点小事说个不停。
四年的时间,足以粉碎掉他曾为她生病时日夜不眠的记忆,也足够碎掉不以血缘为纽带的脆弱亲情。
“兰舟……”
车门打开,亮光下,封岩轮廓分明,喘息声轻轻,滑动的喉结,表明他欲言又止,他抬起的手,无处安放。
蒋兰舟回头看他,轻皱眉头,“封叔叔,有事吗?”
她的表情里带着茫然,再没有四年前的灼热和殷切。
封岩有点恍惚,眼前虚无的飞尘,好像是碾碎的齑粉。
他收回手,喉结滚动一下,不自觉地摇了一下头,声线沉闷:“没事,跟你爸说,我今天就不过去吃饭了。”
“哦。”
蒋兰舟关上车门,留给封岩的只有背影。
封岩的车子早已走远。
吴阿姨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兰舟,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来吃点西瓜,特意给你剔了西瓜籽的。”
蒋兰舟愣愣回神,扭头一笑,“来了。”
晚饭过后,蒋兰舟在房间里整理旧物,床头摆放的皮卡丘娃娃,已经跟了她许多年,是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封岩送的。
皮卡丘的肚子里,塞着一张,她上大学之前放进去的纸条。
纸上写着她稚嫩而纯粹的心事:挚爱的人,拼尽力气也要拥有他炙热的爱。
蒋兰舟和封岩最后一次碰面后,封岩和珍品的业务,要么交给秘书去接洽,要么让赵映晴或者珍品老板老潘到岩威去谈。
就连蒋家,封岩也没再去。
掐指算算,蒋兰舟和封岩足有一周没见。
思念是磁铁,两地相隔太远倒无妨,近在眼前反而要命,丝丝缕缕钻入脑海,侵蚀占据所有的注意力,搅得人心神不宁。
一则慈善拍卖会的消息,解了蒋兰舟的渴。
这场慈善拍卖会上,会拍出一幅五百年前的山水画,老潘有意拿下这幅画,于是约了封岩同去。
蒋兰舟还不够格代表珍品出席,她找蒋文忠的秘书老罗要了邀请函,但不以蒋文忠女儿的身份受邀。
不出意料,封岩也来了。
第4章
蒋兰舟是在拍卖会会场入口处碰到的封岩。
她穿着大红丝绒抹胸鱼尾长裙,身体曲线完美,卷发随意搭在脑后,眼尾上挑,红唇如烈焰,妆容张扬明艳,白皙细腻的手腕上,带着一串小紫叶檀手串,妩媚勾人之中夹杂一点含蓄古典的韵味。
封岩是被赵映晴挽着手进来的,两个人都停下来看向蒋兰舟。
赵映晴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这次拍卖会的活动,潘总只让她来,潘夫人陪着潘总,她陪着封岩。
蒋兰舟仿佛才发现他们俩,她小幅扭头,视线不经意扫过两人紧挽的手臂,笑说:“有喜欢的东西,所以过来看看。”
赵映晴了然一笑,难怪呢。
是孙誉衡给的邀请函啊。
赵映晴又故意问:“怎么一个人来?”
蒋兰舟微笑,“朋友们都太忙,没时间呢。”
赵映晴笑,这种小事,孙誉衡怎么可能抽得出空。
封岩嘴角微抿,眼眸变得深沉不测,蒋兰舟小时候出席大型活动,都是躲在他身边。
赵映晴扫视蒋兰舟一眼,夸赞蒋兰舟:“今天很漂亮。”
这话倒是真心,蒋兰舟肌肤赛雪,大红的丝绒裙子太衬她,将清纯杂糅娇媚,诠释得明明白白。
美人就怕比,一会儿估计没什么女性愿意和蒋兰舟站在一起。
赵映晴穿一身黑色的开叉长裙,身材性感,却失韵味,她今天也不想和蒋兰舟离得太近。
寒暄完,赵映晴正要走,封岩伸手理了一下领带,随口问蒋兰舟:“喜欢哪一件?”
蒋兰舟歪了一下头,笑说:“还没决定是哪一件。”
赵映晴手臂顿时僵硬,脸上的笑容也忽然凝固,在珍品熟客出现的时候,才重新化成春水。
封岩和赵映晴今天是有任务的,很快便混入人群中与人交谈。
蒋兰舟只是随便看看,她走走停停,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翻看工作人员在她进来的时候,发的手册。
期间,她注意到,封岩压根就没看她。
时间还早,百无聊赖,蒋兰舟又看看手机,正好孙誉衡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图片,蒋兰舟在会场的侧脸图。
蒋兰舟抬头搜寻一圈,却没发现孙誉衡,发消息问:你来了?
[孙誉衡]:没来,朋友偷拍的,说很漂亮。
[蒋兰舟]:……
[孙誉衡]:是很漂亮。怎么不找我陪你一起去?
[蒋兰舟]:邀请函找我爸秘书要的。
经了蒋文忠手下的手,蒋兰舟的去向和交往人物,蒋文忠都会一清二楚。
蒋兰舟和孙誉衡有一种默契,保持友谊的纯粹,不涉及家族利益。
[孙誉衡]:晚上接你一起吃饭?
[蒋兰舟]:不了。
[孙誉衡]:怎么?
[蒋兰舟]:今天我有饭吃。[得意]
孙誉衡再没有回复消息,他知道,蒋兰舟不会主动参加这种活动,必然是为了封岩。
他特地打了个电话交代赵映晴:“别让人知道蒋兰舟是我的人。”
雄性动物在求偶的时候,如果知道有对手,会更容易冲动。
暂时藏起来,会让对方放松警惕。
赵映晴挂了电话哂笑,蒋兰舟的身份,还真是见不得光。
拍卖会还有半小时正式开始。
蒋兰舟离开了座位,她状似随意走动,眼神却在不经意寻找熟悉的身影。
结果又和赵映晴遇到了。
这次不光封岩在,珍品的老板潘总也在。
赵映晴冲蒋兰舟招手,先向蒋兰舟介绍:“这是潘总。”再向潘总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助理,叫蒋兰舟。”
潘总是个年近五十,颇为发福的男人,他是生意人,但钟爱古玩,寻常女性,不大入他的眼,饶是如此,却还是仔细打量了一眼蒋兰舟。
赵映晴身子靠向潘总,在他耳边稍作解释,委婉说明了蒋兰舟的身份。
潘总收敛打量的目光,笑容略微客气几分,这些变化,不可谓不明显。
赵映晴手指轻轻撩动头发,眼尾的光,下意识落在了封岩身上。
孙誉衡不让她透露蒋兰舟的身份,除了潘总她谁也不能说,但封岩自己看出来的,可就和她没关系咯。
蒋兰舟今天是自己来拍卖会的,没必要陪着领导,所以和潘总见过面之后,便离开了。
她找了个角落待着,这个位置,封岩正好可以看到她。
蒋兰舟靠在墙壁上,关掉4G网络,发了条消息给赵映晴。
她双手藏于身后,悄悄解开了内衣扣子,微微抿起嘴角,眉眼上涌出焦急,四处张望着什么。
封岩正在和人交谈,对方是潘总介绍的朋友,房地产开发商,手里所有的楼盘正打算换物业公司,安保人员也一并更换,正有意和岩威安保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海市底下的其他县城,也有我们的楼盘,不知道封总的公司的业务服务范围,是否涉及稍微偏远点的县级市?”
“当然,岩威在省内有十几家分公司……”
封岩本来正视对方,余光却瞥见一抹娇俏的身影,无助地躲在角落,蒋兰舟像是在找人。
她会找谁?
整个会场,她也就认识他和赵映晴,她既然不愿意赵映晴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找的人肯定不会是他。以她的性格,有什么事会找赵映晴?
肯定是逼不得已要求人现场帮助的急事。
“封总?封……”
封岩欠身,递出名片,面带歉意:“不好意思,有点急事。”
开发商让秘书接过名片,笑得像戴了一张面具,保持着客气:“您忙。”
封岩大步向蒋兰舟走去,几乎要走到她跟前,才被她看见,他低声问:“怎么了?”
蒋兰舟抬眼看着他,两颗皓白牙齿咬住嘴唇的一半,面颊浮红,她朝他勾一勾手指头,细细的手指,弯如水葱折腰。
封岩俯身,低头,靠近她的脸,她的发间飘来朦胧淡雅的香气。
蒋兰舟踮起脚尖,仰面贴近他的耳廓,唇齿微张,吐气如兰,声音又细又羞:“封叔叔,我内衣……”
封岩皱了一下眉毛。
蒋兰舟咬一下唇,说:“扣子开了。”
“……”
封岩耳廓似有浮红,嗓子也发痒,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儿,似乎没有适合解决的地方,也没有合适解决的人。
蒋兰舟蹙着眉头,眼圈微红,还有点焦急:“我给赵秘书发消息了,信号太差,发不出去。”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红红的感叹号。
封岩扫视周围,舔了一下唇角,左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头在蒋兰舟耳边轻语:“我送你去洗手间?”
蒋兰舟忙不迭点头。
封岩脱掉外套,罩在蒋兰舟肩膀上,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几乎将她捏痛。
蒋兰舟躲在宽大的西服之下,双手抱住胸,脑袋埋得低低的,贴着封岩温暖的身体,像是靠在他怀里。
二人姿态亲昵如恋人。
到了洗手间门口,正好隔壁母婴室也空着,蒋兰舟直接穿着外套推门进去,迅速把门关上。
封岩就守在门口。
可他足足等了五分钟,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封岩只得去敲门。
蒋兰舟披着封岩的外套,锁骨被遮了一半,歪头探出脑袋,叹一口气:“拉链拉不开。”
封岩眉头拧着,“……坏了?”
蒋兰舟一脸无奈:“卡住了。”
封岩意见提得小心翼翼:“我进去?”
蒋兰舟点头,把门打得更开,让封岩进来。
封岩进了门,转身就反锁住。
蒋兰舟将外套脱下,搭在臂弯里,转身,背对他,撩走后脑的头发,露出一段天鹅颈,她莹白如玉的背上,一对蝴蝶骨像在振翅。
封岩抬手,动作顿住片刻,闭了一下眼睛,才替她去弄拉链。
礼服的拉链做的很隐蔽,细细的一条缝,水滴形拉链小如米粒,的确不太好使劲儿,封岩只得腾出一只手捉住她衣服的边缘,另一只手扯拉链。
裙子已经足够贴身,挤不出太多空间给封岩操作,他的手背冰冰凉凉,轻轻挨上去,像贴着有温度的绸缎,触感柔软细腻,还温暖。
“好了。”
封岩替蒋兰舟拉下一小段,收回轻颤的指尖,双手立刻插进口袋。
蒋兰舟没转身,“哦,好。”
“我在外面等你。”
蒋兰舟背对着他,点了点头,直到听到关门声,才拉开拉链,把里面无肩带抹胸重新扣好。
出了母婴室,蒋兰舟笑着将外套还给封岩,“谢谢您。”
封岩拿回外套,眼神难掩担忧:“不会再……坏吧?”
蒋兰舟摇摇头,同样表情担心:“我不知道。”
拍卖会开始,蒋兰舟找到位置,悠哉自在地坐着,自此,便一眼也没再看封岩。
封岩陪坐潘总夫妇,赵映晴就在他左手边,他靠坐在椅子上,眼神散漫,时不时瞥向右边,一场拍卖会下来,看得心不在焉。
赵映晴顺着封岩的视线看过去,不意外地看到了蒋兰舟,她面上保持着妥帖的笑容,只是新做的指甲,悄悄掐进肉里。
拍卖会结束,潘总因为物品价格过高,没有成功拍下物品。
但这趟封岩跑得不亏。
散场后,天色擦黑,月如钩,三两颗星星冒头。
封岩和潘总夫妇告别,潘夫人出于礼貌,邀请他共进晚餐。
封岩收在口袋里的手,早就握住了手机,婉拒潘夫人的邀请。
赵映晴无奈,只能跟着老板离开。
封岩看着潘总的车开走,才给蒋兰舟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