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撩——西瓜尼姑
时间:2020-03-17 09:35:27

  夜深人静的时候,卧室里有被子几次摩擦过皮肤的窸窸窣窣声。
  今天碰到罗秘书,站在阴暗处的他们,像是被迫把脚抬到太阳底下,在明暗交汇的线上徘徊了一圈。
  隐秘难宣的刺激,和偷.情的快感如出一辙。
  封岩的嗓音比以往更低哑,他说:“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叫过我什么?”
  蒋兰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叫……什么?”
  封岩托着她,跟她咬耳朵:“猜一猜。”
  蒋兰舟想了半天,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灵光突然一闪,问道:“叫爸爸?”
  封岩呼出一口粗气,舔她的耳垂,命令她:“再叫一遍。”
  蒋兰舟有点脸红,她娇嗔道:“你变态么。”
  封岩眼神迷离地跟她耳鬓厮磨。
  她说得没错,要不然怎么会在她面前失控。
  他就是个变态。
  死亡线上的奔跑,淋漓畅快。
  不得不承认,竟然比平常更舒爽。
  第二天早上,封岩和蒋兰舟都起的很早,他们穿的衣服都很休闲,但整齐干净,并不随意。
  封岩开车带蒋兰舟去了两位方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闹中取静,坐落在几所大学校园中间的一栋公寓大楼里,从电梯一路上去,都很安静。
  封岩牵着蒋兰舟,到咨询室前台询问。
  两位方医生听说他们来了,亲自出来迎接。
  哥哥方天,板正的寸头,穿着一丝不苟,弟弟方地则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蒋兰舟不禁怀疑,真的是双胞胎么,气质有天壤之别。
  兄弟二人引蒋兰舟和封岩往右侧走廊里去。
  方天跟封岩说:“封先生,我们去五号咨询室。”
  方地笑着和蒋兰舟说:“蒋小姐,我们去八号咨询室。”
  封岩和蒋兰舟对视一眼。
  方地微笑解释说:“心理咨询还是独自接受比较好。”
  封岩冲蒋兰舟点点头,蒋兰舟也微微抿唇,两人分别去了不同的咨询室。
  蒋兰舟跟着方地走进了八号咨询室。
  方地推开门先进去。
  蒋兰舟跟在后面打量了一下环境,不大的空间,布置的很舒适,贴了暖色的墙布,室内有布艺沙发,有茶几,与其说是个咨询室,不如说是个小的会客厅。
  方地拉上白纱窗帘,削弱强烈的日光,让室内光线柔和,却不至于让人觉得黑暗,咨询室的亮度达到刚刚好的状态。
  他倒了两杯水,随意地拿着笔,坐在单人沙发上,示意蒋兰舟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蒋兰舟坐下后,方地不着痕迹地扫她一眼,她虽然坐姿自然,但搁在两侧的双手,轻轻抓住扶手,不一定是紧张,却明显不会这么轻易地跟他说心里话。
  方地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和一个朋友在聊天,不亲热不冷淡,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他问蒋兰舟:“请问蒋小姐哪里毕业的?”
  “京大。”
  方地笑着说:“那我们差点成为校友。”
  他捕捉了一下蒋兰舟的眼神,她的眼睛平静得像汪了一池没有涟漪的秋水。
  他喜欢这样的顾客,和她说话不会太费劲。
  方地坐直身体,正了神色,诚恳地说:“蒋小姐,听说过一个关于医生职业道德的观点吗?即便他面对的是死囚犯,他的职责是用手术刀救人,裁判犯人是法官的责任,和他无关。医生要做的事情是救死扶伤。①”
  蒋兰舟:“听说过。”
  方地颔首,微笑说:“我同样忠于我的职业操守。”
  今天他的任务,不是再给蒋兰舟套更重的道德枷锁。
  蒋兰舟果然双肩微微松下去,双手也摆放的更加自然。
  方地知道,可以正式开始了。
  方地问:“蒋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你能描述出来的困扰吗?”
  蒋兰舟仔细想了想,回答说:“老实说,没有。”
  唯一的困扰,也在昨天消除。
  方地似乎不意外蒋兰舟的回答,他略微思忖着,该如何进入接下来的谈话,蒋兰舟却主动说:“但是我也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需要消耗我很多精力去处理。”
  方地淡笑道:“很正常,大家都会有。”
  蒋兰舟继续说下去:“有的时候,我会很内疚,很自责,很痛苦……”
  方地接着上她的话:“还很容易自我怀疑。”
  蒋兰舟点点头。
  做违背常理的事情,正常人都会出现类似情绪。
  “蒋小姐是如何处理这些情绪的呢?”
  “我坚信会有结果,一遍又一遍坚信,次数多了,就越来越有真实感,这些情绪也随之消失了。”
  在这个过程里,她剖析透自己的心理,把自己的人格揉碎了再加上对封岩的爱重新塑造,她相信她的喜欢和背德无关,和家世外貌无关,只因为他是陪伴她长大的人,是她爱的人。
  “蒋小姐有想过尝试和新的人接触吗?”
  蒋兰舟摇摇头,说:“我看到过一个说法,人一生可以遇到两万个跟自己合适的伴侣。”
  方地也听说过,他含笑道:“蒋小姐怎么看待这个观点呢?”
  蒋兰舟说:“单看这一句话,不另作补充,我觉得很滑稽,因为大家很容易被‘两万’这个数字占据大部分注意力,误以为这辈子还有机会可以遇到更好的人。但事实不是这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接受新朋友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我明显感觉到,从十八岁之后,我不再抱有交友希望,我会刻意收敛我的友善,我不喜欢把我的精力用在我不关注的事情上。以我自己的情况来看,我不认为我还有遇到第二个‘两万分之一’的机会。有的人,一生只有一次爱的机会。”
  她只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方地微微沉思,蒋兰舟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他接触过很多咨询者,在大都市里,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和压力,人们越来越重视自己精神需求,他们把自己真实的内心保留在安宁的小空间里,视如珍宝,轻易不给别人入侵的机会。
  离婚率的提升,不婚主义和丁克族的涌现,都是民众心理问题的直接表现。
  方地对于这一类朋友,从不强行改变对方的观点,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
  但他觉得蒋兰舟给了他惊喜,他接受过很多咨询,大多数顾客只说琐碎的感情或者家庭里发生的具体事件,不太表达自己的观点,需要他引导着去思考,即便能够表达观点的,也可以由他补充一些更好的观点,但蒋兰舟的话,让他觉得找不到可以补充之处。
  她自己的有一套完整的三观,她观点在她的三观之下,逻辑很严密,顺着她的思维去考虑问题,他找不到新的提问点。
  方地换了一种思维方式,他把这次咨询当做一次聊天,也许蒋兰舟需要的只是聊一次天,没有别的。
  他放下手里的笔,他放弃了使用“带领式提问法”,他温和地笑着跟她分享:“蒋小姐的话让我想起我下班必经的一条路,叫三华路,我读中学的时候,上学放学都会经过这条路,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又在美国待了几年,最终我还是回到了三华路。”
  蒋兰舟笑道:“我走过这条路,也是读中学的时候。”
  方地的笑容比之前更亲切,却不让人觉得违和,他继续分享:“我在两个不同的时间段经过同一条路,唯一的区别在于,我经过这条路的交通方式改变了。联合你的观点来说,心理因素加上客观的环境因素,对于有些人来说,他将来要走的路,他沿途所见的风景,陪伴他一生的人,的确在更早的时候已经确定了。”
  蒋兰舟点头表示赞同,她说:“人们常说未来有无限可能,其实在大多数人的人生里,兜兜转转回到起点才是最大的可能。”
  方地笑意加深,他品味着她的话,然后说:“回到父母在的地方,回到童年走过的大街小巷,回到老朋友的圈子里,的确是回到了起点。”
  方地微忖片刻,用按捺稍后法很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刚刚蒋小姐聊的本质上都是关于‘爱’的话题,其实‘爱’的源头是原生家庭,我们得到的第一份爱,都来自于父母。你和你父亲的相处,有没有什么可以跟我分享的呢?”
  蒋兰舟笑了一下,是释然的笑,她说:“没有值得跟你分享的经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感受,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将来自于我父亲的爱,和来自于他的爱平衡了。”
  她明白了,方地说的对,父母的爱,是她接受的第一份爱,周琼说的对,她父母的婚姻,是父母的决定,她应该相信自己的父母。
  只要爸爸妈妈是爱她的,他们对她的爱是真的,她就没有必要感到痛苦。
  她和很多人一样,选择了回到曾经滋养过她的土壤里,现在她的叶子和花骨朵又重新生机蓬勃。
  蒋兰舟站起身,伸出手,说:“方医生,谢谢您。”
  方地起身,握住蒋兰舟的手,微笑说:“蒋小姐,我尊重每一个深爱丈夫却不完全依赖丈夫的女人,我尊重每一个深爱孩子却不自私占有孩子的母亲,我尊重每一个热烈投入爱情,忠于内心,却又不迷失自己的人。很高兴你回到起点,希望你在起点过得比以前更开心。”
  蒋兰舟由衷道:“谢谢您的祝福。”
  方地接触过的普通咨询者一般分为三类,A类只想倾诉,潜意识里并不太愿意解决问题,B类倾诉的同时,愿意解决问题,蒋兰舟是少见的C类,而C类其多为他的朋友,他只是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偶尔用上他的专业知识,中间连心理评估都不用做。
  蒋兰舟暂时不需要他提供什么。
  作为心理医生,他很高兴看到这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请假不更的,没想到还是写出来了,所以就发了。
  明天男主的一章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写出来,如果写不出来,明天就不更。
  后面就两章了,写完了就结局啦。
 
 
第47章 
  封岩跟着方天医生进入了另一间咨询室, 这间咨询室的风格和蒋兰舟的那间完全不同,很常见的普通办公室风格, 简洁明亮。
  方天医生坐在办公桌前, 封岩坐在他对面的舒适座椅上, 两手交握放在交叠的大腿处。
  方天医生已经和封岩有过沟通, 而且方天昨晚还跟何医生通过电话,了解了一些关于封岩的其他问题。
  他已经大概有了聊天的思路。
  “封先生的失眠症现在怎么样了?”
  “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后好了很多, 但偶尔也还是会失眠。”
  “失眠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二十三岁左右。”
  封岩给出的时间非常确切,方天很确定,那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方天问道:“我想封先生应该是知道失眠原因的。”
  封岩点点头,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 视线落在方天身后的窗户上, 他缓缓说:“我曾经度过暗无天日的日子,整整一个月……”
  他简单说了事件的过程,至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是平静的, 即便是在描述死亡线上的那一刻。
  说到最后的时候, 封岩用一种感觉做了总结,他喉结滚动, 声音干涩道:“当时我和另外一个人臭的能吸引苍蝇, 我当时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恶心的苍蝇,后来我还会梦到苍蝇……醒来的时候,脑袋里好像还有苍蝇嗡嗡的响声。”
  方天抿紧了唇,毫无疑问, 任何一个正常人有过这种经历,都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他在纸上做下记录,又问封岩:“请封先生用两个不同的词语,形容一下你的父母。”
  童年经历,是每个人性格塑造的根本。
  封岩想了两个词语,他说:“皇帝,奴婢。”
  四个字,将他家庭关系形容的淋漓尽致,封建男权主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方天不需要再多问关于封岩父母的关系。
  他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又问:“封先生这次来,最想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
  封岩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方天点了点头,很正常,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需求,有的人即便知道,也可能只是知道表面需求,而并不知道自己潜意识的真实需求。
  他说:“聊聊你和你的爱人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印象深刻的事件。”
  封岩从蒋兰舟十八岁吻他的时候开始简述,随后告诉了方天蒋兰舟小年夜里,赤脚跑出去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说:“我那时候觉得,愧疚占满了我的脑海,压过了我一直以来坚持的道德底线。”
  那个雪夜,他的防线早就被击溃,他抱着蒋兰舟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她好好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方天拧眉深思,他说:“蒋小姐那个状态是很严重的抑郁表现。”
  封岩点一下头,他能感受到。
  方天继续说:“根据封先生的描述,蒋小姐应该只是偶尔表现出自残倾向。她如果没有在接受治疗的话,很有可能一直自己在治愈自己,这是很好的事,抑郁最重要的就是自救。蒋小姐可能从她母亲去世,爸爸另娶,组成新家庭之后,就将你当做了她的救命稻草。所以才会选择对你产生特别的感情。这种情况也比较常见。”
  封岩知道,蒋兰舟对他的依赖,就是从周慧心去世开始。
  只是他没预料到,会转化成爱情。
  方天握着笔,又回到雪夜事件,他跟封岩说:“封先生或许不知道,‘唯一’这个词非常珍贵和重要,对很多人来说,甚至愿意放弃生命换来‘唯一’。”
  封岩的确不知道。
  方天换了方式解释,他问封岩:“你以前照顾蒋小姐的时候,作为她唯一完全依赖信任的人,感觉怎么样?”
  封岩想起那段日子,心里瞬间被填满,脱口而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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