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失势后(重生)——道_非
时间:2020-03-18 09:02:40

  未央长裙坠地,鬓发高挽,凤目微挑,艳不可挡,整个人沐浴在微薄晨曦下,如怒放在地狱深处的曼陀罗花。
  惊艳之后,李季安收回目光,道:“世家大族,奴仆众多,其中难免有奸诈耍滑之辈。”
  严睿连忙道:“正是这个道理,还望宗正丞原谅则个。”
  宗正府掌天家列侯内务,素来由天家宗室子弟担任,宗正卿位列九卿,宗正丞为宗正丞的副手,秩俸比千石,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少府门下秩俸四百石的考工右丞能得罪得起的。
  他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将李季安请了过来,但未央毒杀老夫人的事情证据确凿,李季安今日过来,无非是例行公事,他只需将事情原委说明,李季安查明之后,依旧饶不了未央——天家虽然对列侯们有优待,但当列侯犯罪时,无论是右扶风,还是宗正府,都会按律行事。
  更何况,未央的母亲与外祖父早已去世,身后没有任何靠山,李季安不至于为了未央跟他过不去。
  严睿这般想着,让人绑了王婆子。
  王婆子哭天抢地,被人堵着嘴拖了下去,丝毫不见刚才趾高气扬谩骂未央的嚣张模样。
  周围丫鬟婆子见折辱未央的王婆子不消片刻遭了难,心中惶恐,不敢再对未央不敬。
  未央径直坐在主座。
  严睿不悦皱眉。
  小丫鬟们捧着茶水鱼贯而入。
  未央接过茶,道:“究竟是奴仆偷奸耍滑,还是听了旁人的授意,严右丞想来比谁都清楚。”
  李季安既然被从霜请了过来,便代表着她的计划已经达成了一半,她如今要的,不仅是还自己一个清白,更是要替自己早死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严睿有甚资格逐她出府?
  这里的一切,本是她母亲的,她母亲死了,便是她的,该滚出去的,是严睿的一家老小,而不是她未央。
  听到未央将严睿唤做严右丞,李季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未央便道:“我被严家逐出家门,剔出族谱,与严家再无瓜葛,自然不敢将严右丞唤为父亲。”
  清晨的阳光徐徐落在未央身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卷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配以眼尾的一抹殷红小痣,将她面上的凌厉艳丽柔和了三分。
  李季安手指轻扣桌面,收回目光,道:“严右丞此举,究竟所为何事?”
  严睿连忙将未央毒杀老夫人,却被他的二女儿严梦雅误服了毒药的事情告诉李季安。
  李季安轻啜一口茶,眉头轻蹙,问未央道:“此事是女公子所为?”
  未央迎着李季安审视的目光,面上一派坦然,道:“宗正丞明鉴,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严睿听此,心中微怒,但碍于李季安在侧,只得生生压下心头火气,道:“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下毒的从夏是你的贴身丫鬟,若不是你授意她对老夫人用毒,她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的奴婢做出来的事情,便一定是我的意思吗?”
  未央微微一笑,道:“若依严右丞的意思,王婆子夺亡母留给我的遗物,对我百般侮辱,便是严右丞的意思了?”
  “你!”
  严睿被噎得一滞。
  他刚才还在纳闷,未央一向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怎会那般轻易放过王婆子,他现在明白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思虑片刻,严睿道:“纵然不是你的意思,从夏对老夫人用毒,你也难逃管教不利之责!”
  想起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老夫人,以及难产的严梦雅,严睿对未央的厌恶又多了一分,道:“你这些年来做出来的恶事,又岂止近日的这两件?”
  “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我只将逐你出严家,便是看在你死去的母亲的面子。你不思己过也就罢了,反倒在宗正丞面前颠倒黑白,当真是不知所谓!”
  未央道:“严右丞口口声声说我的丫鬟对老夫人下毒之事证据确凿,但不知从夏是否已经认罪画押?”
  严睿冷笑,道:“她素来对你忠心耿耿,又怎会轻易认下此事牵连于你?”
  “既是从夏不曾认罪伏法,严右丞有甚资格指责于我?”
  未央向李季安施了一礼,道:“宗正丞明鉴,从夏是母亲带来的丫鬟,与严家没有任何干系。严家越过我,严刑拷打从夏,便已经是犯了欺压百姓之罪,而今又肆意污蔑他人奴仆,更是其罪不轻。”
  “你休得胡言乱语!”
  严睿满面通红,道:“你母亲既然是嫁给我为妻,她的奴仆我如何处置不得?”
  “严右丞终于说实话了。”
  未央凤目微挑,凉凉道:“严右丞想处置的,只怕不止从夏一人吧?还有我母亲出嫁之日的十里红妆。”
  她以前总想不明白,严梦雅不过是父亲养的外室生的女儿,模样才情样样不及她,纵然楚楚可怜,父亲也不至于处处偏袒严梦雅,从不肯相信她的话,而今死后重生,她才恍然大悟——她的存在,昭示着严睿贫寒的过去,只有她死了,严睿才能正大光明做这偌大府邸的主人。
  可笑上辈子的她却将严睿当做至亲至近的父亲,对严睿百般尊崇,哪怕心中恨透了严梦雅抢她的未婚夫,她也怕严睿伤心,不曾对严梦雅狠下杀手,后来更是以为严睿厌弃了自己,心灰意冷接受严睿送自己回乡下反思的结局。
  可是这样一个她视为神祇般崇拜敬爱着的父亲,对她却只有算计。
  严睿将她送回乡下,心上人对她派出劫匪,她牵挂了一辈子的两个人,竟是这样不堪的货色。
  上一世的她,当真是被猪油蒙了眼睛。
  思及往事,未央心底只剩下恶心,冷声道:“而今严右丞未查明老夫人中毒真相,便将我逐出家门,为的不是替老夫人出气,而是为的是母亲留给我的万贯家财!”
  “放肆!”
  严睿再也忍不住,手指重重拍在桌上。
  然而未央却是理也不理他,径直继续道:“我母亲奋不顾身嫁你之时,你一贫如洗,身无立足之地,是我母亲将你一家老小接来,在这府上过日子。”
  “严右丞怕是忘了,这严府原不叫严府,而叫做兰陵乡君府,不过是数年前你说母亲去了,再用母亲的兰陵乡君门匾不合适,这才将门匾换做了严府。”
  “我母亲是乡君,而你是白身,母亲怕人说闲话,你心里受不住,便动用了关系,为你在少府谋上一职,让你得以入朝为官。桩桩件件,我母亲哪里对你不住?”
  未央说起往事,严睿想起那个被她辜负的女子,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然而比愧疚更多的,是他以前的窘境被未央重新提起。
  严睿面色微尬,轻啜一口茶,掩饰着自己面上的不耐烦,想出口打断未央的话,又恐此举会引来李季安的不喜,只得生生忍下。
  “我母亲待你至真至诚,不惜与家族决裂嫁你为妻,你是如何回报我母亲的?是在母亲怀我之际,便在外面养了外室。你以为你瞒天过海母亲甚么都不知?不,你错了,母亲甚么都知道!”
  未央冷声道:“只是那时外祖父战场遇险,生死不知,母亲无暇与你追究。后来外祖父死讯传来,母亲更是懒得与你再去分辩,只想着与你和离,此生再不见你,然而你却勾结你的外室,毒害我的母亲,母亲身体受不住,只交代了后事,便饮恨而终。”
  “你谎话连篇,颠倒是非!”
  听未央这般指责自己,严睿因发妻早亡而生出了的几分愧疚心片刻间烟消云散。
  严睿打断未央的话,抢白道:“你母亲因病而亡,与我和谢氏有甚关系?你莫要仗着宗正丞在此,我便不敢教训你!”
  严睿恼羞成怒,伸手便要打未央,然而他的手刚刚抬起,便被一人攥住了手腕。
  “严右丞,女公子终归是乡君之女,列侯之后。”
  李季安面带微笑,可眼底却没甚笑意,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淡淡道:“你我身为朝臣,当知大夏规制。”
  夏兴,设爵二等,曰王,曰侯。皇子而封为王者,群臣异姓以功封者,谓之彻侯,又为列侯。
  列侯与其子女有罪,当报于右扶风,由右扶风与宗正府共同裁决,其他官员无权问责。
  严睿微微一惊。
  未央血亲尽丧,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李季安出身天家宗室,心思最是灵透,怎会为她出头?
  难不成,是听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要说:  汉兴,设爵二等,曰王、曰侯。皇子而封为王者,其实古诸侯也,故谓之诸侯王。群臣异姓以功封者,谓之彻侯。
  以上出自于《通典·职官》里的《历代王侯封爵》
  汉朝没有国公,人臣里最高的爵位就是列侯~
 
 
第3章 
  想到此处,严睿心中不安,忙道:“宗正丞,你莫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李季安微笑道:“是否是胡言乱语,将女公子的丫鬟叫过来一问便知。”
  “至于兰陵乡君为何而死……”
  说到这,李季安声音微顿,轻轻一笑,道:“待查清女公子是否对老夫人下毒之后,再去探察仍是不迟。”
  “兰陵乡君到底是天子亲封的乡君,镇南侯又是为大夏战死边关,若她真为奸人所害,宗正府断然要还她一个公道。”
  李季安目光悠悠,扫了一眼主座上的未央。
  她的背挺得笔直,气度雍容摄人,丝毫没有被父亲抛弃的慌乱,恰恰相反,她凤目微挑,看好戏似的一步一步将严睿引到她的全套之中。
  这般巧言善辩又有一副玲珑心肠的人,纵然一朝失势,也不会久居人下之人,似她这等人,倒也值得他帮上一帮。
  ——更何况,未央的存在,对宗正府有大用。
  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一个丫鬟说动,轻率前来严府。
  严睿听李季安这般说话,心中越发惶恐。
  他不知道李季安为何改了态度,他只知道,此事若是闹大了,他绝对讨不了好——府上的一切,本是未央母亲萧衡的东西,大夏律法,女子的陪嫁物在女子死后,当为女子的子女所有,若女方没有子女,可由女方的娘家向男方讨回女方的陪嫁,而不是将财物留给男方。
  未央嫡系血亲尽丧,远房偏支更是瞧不上靠萧衡上位的严家,与严家划清界限尚且来不及,自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来向严家讨要萧衡的嫁妆。
  他这才能在萧衡死后,享受着萧衡的财务。
  他逐未央出家门,一是未央做事委实狠辣,触及了他的底线,二么,为的便是这府上的万贯家财。
  他本想着,未央虽然机敏,但到底年龄小,经历的事情并不多,此时铸成大错,必然方寸大乱,莫说与他争夺家产了,只怕她现在想的是如何讨好他,让他对她从轻发落。
  哪曾想,未央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将宗正府的人请了来,而素来捧高踩低的宗正府,竟然一反常态,帮起她一个血亲尽丧的孤女来。
  若任由宗正府插手,他原本的打算,岂不是全部落了空?
  严睿思来想去,决定搬出严梦雅的夫婿。
  严睿道:“宗正丞明鉴此事非我一人决断,此女勾引雅儿夫婿,下毒害雅儿难产,雅儿怀的乃是顾家的嫡长孙,顾家追究下来,我这才不得不处置了她——”
  “昆吾顾家的顾明轩?”
  李季安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顾家最初定下的亲事,是女公子吧?”
  这个顾明轩,可是引他过来的关键。
  未央眸中闪过一抹厌恶,道:“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薄情负心之人。”
  未央一语双关,严睿面色微尬,但顾不得未央话里的讥讽,只想着借用顾家让李季安知难而退。
  顾家百年世家,清贵门第,顾明轩又在晋王账下做事,与晋王世子关系极好。
  而今天子年迈,太子缠绵病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晋王是最有希望问鼎帝位的,李季安纵然有心为未央出头,但也会给顾明轩、给晋王三分薄面,不好再追究此事。
  严睿这般想着,又说顾家与顾明轩为此事大怒,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行事。
  “无妨。”
  李季安眸中精光微闪,道:“无论是顾家,还是晋王责问下来,由我担着便是,与严右丞没有干系。”
  他之所以帮未央,为的便是敲打晋王,让晋王明白一件事——太子虽身体孱弱,但到底仍活于世,太子一日未死,尔等诸王始终为藩王,容不得放肆半分。
  想来未央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让丫鬟从霜敲响了他的府门。
  李季安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未央。
  这般灵巧的心思,困在一方宅院,委实可惜了。
  天家子孙做事,素来滴水不露,宗正府哪怕与晋王之间私下有龃龉,但在明面上,依旧是和乐融融的。
  严睿不知其中关节,只是颇为纳闷一向好使的顾明轩,怎地在李季安面前失去了作用,正在犹豫间,耳畔又响起李季安的催促声。
  严睿只好让人把从夏带了过来,又给身边小厮使了个眼色,让小厮去向顾明轩报信。
  他搬出顾明轩无用,那便让顾明轩亲自前来,宗正府素来见风使舵,待顾明轩前来,李季安必会改了态度。
  严睿这般想着,心中稍安,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女婿是最有希望问鼎帝位的晋王账下的红人,在他面前摆谱,那便是不给顾明轩面子,不给晋王面子,什么趾高气扬的宗正丞,待顾明轩前来祠堂,李季安还不是要百般讨好于他,哪里还敢帮着未央?
  严睿喝上一杯茶,心中得意,对待李季安,不再像刚才那般谨慎小心。
  未央将严睿的举止尽收眼底。
  她这位好父亲,为官多年,仍是少府门下的一个考工右丞,是不无道理的。
  不多会儿,浑身是血的从夏被人带了过来。
  婆子们松开架着从夏的手,从夏倒在地上,吐出大口鲜血。
  未央急忙走上前,用帕子擦着从夏脸上的血迹,一脸心疼,温声道:“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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