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一入浴桶,无尽生机源源不断往徐清钰体内涌去。
徐清钰面色微变,这是生机泉水?
生机泉水是疗伤圣物,若是能够遇上,便是逆天机缘。
无论多重的伤,喝一瓶生机泉水,都能痊愈。
而他现在泡着的,就不止一瓶生机泉水了。
徐清钰有些不安,对方花这么大力气救活他,显然是想他好好活着。
可他报完仇,是要去陪初元的,如此岂非浪费对方一片心意?
他准备从浴桶里起身,药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问:“疼得受不住了?来,吃点止痛药。”
徐清钰眸子微暖,当初他泡药浴时,初元也是这般按住他的肩膀。
他拒绝嘴边的止痛药,摇头道:“生机泉水,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
生机泉水?
药先先是不解,随后恍然,顿时又好笑,又心酸。
他族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喝药泉长大,更是经常去药泉泡澡,根本不将药泉当回事,这在外流浪的幼崽,连这点药泉都觉得珍贵。
药愈发心酸了。
他摸摸徐清钰的头,道:“这是药泉,后山上很多,不珍贵的。”
徐清钰眸子微闪,对药这番话半信半疑。
瞧出徐清钰的疑惑,药往药桶里倒滴银色的水,又倒入药粉,道:“我带你去看看。”
药用盖子将药桶盖住,只让徐清钰留个头露在外边。
他迈出蘑菇屋,大步往后山跑。
几千米的路程,在药脚下,也就几百步的脚程,很快药就来到一片天然乳池。
乳池大大小小相连,一共十几个,里边盛满的,全是生机泉水。
徐清钰见生机泉水确实如药所说,不是特别珍贵的东西后,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药浴效果上来,疼痛开始从肉里蔓延。
在生机泉、药粉以及那滴银水的作用下,徐清钰本来断裂碎成粉的筋脉变成杂质排出体外,之后筋脉从肉里重新长出。
长筋脉的过程又疼又痒,那种痒到心底的感觉,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血里肉里神经里啃啮,时时刻刻都没个休息之时。
或许一开始这股疼痒还能以意志坚持,时间久后,意志疲惫,这种疼痒感就难熬起来,每一时每一秒都无限拉长,度秒如年。
药估摸着药效已起,视线落到徐清钰身上,眼底闪烁赞叹。
到现在,这幼崽都没坑声,忍耐力可见一斑。
若他长成,未来比他族里那些青年,都可期,或许能达到族长那个境界。
元荒境界只有四个阶段,凡仙以下,为一境;帝君以下为二境;界主是第三境,界主之上,还有第四境,元圣境。
而族长,便是界主境巅峰,准元之境。
至于元圣境,药没敢畅想,自最后一名元圣境大贤自愿以身化天地后,元荒再无一人进第四境。
药托着药桶,往回走。
他人高山大,走路速度又快,但奇异的他掌心的药桶却没颠簸半分,好似被放在平地上。
徐清钰偶尔抬眸瞧了药一眼,又闭眼,强忍药浴带来的疼痛。
这种疼痛感让他安心。
修炼之初,他天天泡药浴缓解酸痛,肉-身追不上修为时,天天泡药浴来平衡,而每一次药浴记忆,都有初元陪在身边。
徐清钰此时好似又感应到初元,她或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添加药草,又或许在门外摇摇椅上躺着晒太阳。
她是懒散的,亦是成竹在胸的。
徐清钰从未如此这般想念初元,他想再次依偎在初元怀里。
不,他想将初元搂在怀里。
一滴眼泪无声从他眼角滑落,顺着眼角沁入散落在脸边的长发,消失不见。
这抹软弱之后,徐清钰隐忍而痛苦的表情收敛,面上无丝毫情绪露出,好似此时他泡的是温泉,而不是药浴。
药回到蘑菇屋,将药桶放到床-上,他视线扫过徐清钰,见他面容平静,心下疑惑,药效都被吸收了?
他打开盖子,探头瞧了一眼,又重新盖上。
他心底感慨,这幼崽真是坚强地让人心疼。
他走出房门,躲在蘑菇屋里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长老与族长双目一亮,纷纷探出头。
族长问,“幼崽怎么样?”
药开口,“还在泡药浴,不过他衣服又脏又破,不能穿了,要给他找些衣服穿。”
“我我我。”一名时族女性织走出蘑菇屋,道,“我给他做衣服。”
织做衣服是一把好手,族内的衣服,都是在她那买的。
药见到她,没有拒绝。
“那我进去看看他,看他穿多大的衣服?”织试探地开口问。
药摇头,道:“幼崽大约这么长。”
药比划了下,道:“别打扰他。”
织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好吧,等会我做好,送过来。”
药又提出养幼崽需要的东西,其他时族人一一认领。
药思索片刻,确定没有遗漏后,满意地回到房间。
房间内,徐清钰已经走出药浴,重新穿上那身满是血迹的破烂衣服——他本来是打算飞升后,和初元一道买仙袍,不过世事难料,刚飞升就遭此一难,此时身上并没有其他备用衣服。
他盘坐在床-上,听到动静,抬头瞧向药。
药走到徐清钰身边,笑道:“我叫药,你可以叫我爷爷。”
他将药桶重新塞回墙壁,不过瞬间,墙壁又光滑可鉴。
见徐清钰一眨不眨地盯着,开口解释道,“这是元灵芝,是一种灵植,认主后可随主人意念而动。等你养好伤了,也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元灵芝屋。”
徐清钰点点头。
“你叫什么?”药开口问。
“钰。”徐清钰谨慎地开口。
“好名字,自己取的?”药问。
徐清钰没有答话。
药没没计较徐清钰的态度,继续道:“我看你对药草感兴趣,以后跟我学药草,好不好?”
徐清钰摇头,“我学剑。”
药有些失望,道:“族长也学剑,你可以跟族长学剑。”
“我有师父了。”徐清钰开口,“我不会再拜旁人为师。”
他想起初元,心又扯扯地生疼,可是这种疼,徐清钰已经习惯了。
药觑着徐清钰神色,估摸着这个幼崽的师父遭遇不幸。
他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问:“你吃不吃乳羹?”
不等徐清钰答,从墙上抠下一块肉芝捏成碗勺,从自己珍藏里舀出一碗,之后回到床边,将乳羹递给徐清钰。
“谢谢。”徐清钰接过,没吃,放到怀里怔怔望着。
他忆起,初元偏爱吃甜食,但对这种羹制品也没抵抗力,或者说,初元对任何美食都没抵抗力。
他还能吃食物,初元却永远吃不到了。
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香甜又嫩滑的味道在嘴里划开,化作一道浓郁的汤汁与能量深入体内,无需运转功法,体内就自动吸收。
徐清钰眸子微动,沉默地将乳羹吃个干净。
“还吃不吃?”
徐清钰摇头,从床-上起身,仰头问道:“我想练剑,可以在这练吗?”
他不能颓废,他要快速增长实力,不能让初元等他太久。
“可以。”药对徐清钰愈发欣赏了,这幼崽,真的很难不让人喜爱。
对于药的心思转变,徐清钰一无所知,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变强上。
两万次基础剑招挥完,徐清钰收剑,盘腿坐下,回忆刚才的感悟。
他的肉-身,更坚韧了,而且修炼资质也更高。
若说之前他是十分根骨,此时的他,便是十二分。
别看只有提升了两分,却是根骨质变。
他感觉,无论是手臂挥剑,还是剑招轨迹微变,他都能敏锐察觉,并随时调整。
他好似每根毫毛都有感知能力,过往那细微的差异他无法察觉,此时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他能根据每次风速、出招力道以及挥剑角度的细微差异不同,而不断微调剑招。
世界在他眼前,变得更为清晰。
像是空间规则,他之前只掌握了皮毛,更多的犹如雾里看花,此时却能看清更多,只待将看清的这部分感悟,并掌控。
而且他感觉,他根据微变元素调整的基础剑招,持续挥舞同一招时,有种大巧若拙大繁若简的返璞归真感,像是这一基础剑招,在不断微调中,带出法则。
可是同一招剑招持续微变,能有什么法则呢?
徐清钰想不明白,便将这问题放到一旁。
他睁开眼,对上几个专心致志盯着他的巨人。
徐清钰:“……”
“幼崽醒了。”织捧着衣裳惊喜笑道,“他的眼珠子多黑多亮了,特别是他眼底那金光,跟那夜空的星辰一样。”
“别幼崽幼崽的叫,他有名字,叫钰。”药开口道,“还不快将衣服送过来,让钰好穿上新衣服。”
织连忙走进,将衣服放到徐清钰身前,临走前,没忍住用手碰碰徐清钰的手臂。
软软的触感,让她一本满足。
徐清钰视线落到眼前的衣裳上,道:“谢谢。”
织心内尖叫,幼崽对她道谢了,真有礼啊,好想抱回家养着。
徐清钰身侧长出五堵墙,将他严严实实藏在里边,也阻拦住外边人的窥探视线。
徐清钰脱下-身上血衣,换上织给他做的衣服,之后用剑气将血衣搅碎成粉,彻底毁灭。
徐清钰换好后,外边胶质墙壁又落回床-上。
里边徐清钰小白杨的似的,俏生生的站着。
他穿着碧色直裰,清翠翠的颜色,衬得他愈发白皙水-嫩,犹如玉童一般好看。
织忍不住开口,“我头一次发现,我做的衣服竟这般漂亮。”
应该说,这衣服穿在幼崽身上,显得特别好看。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幼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