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钰,……
好远大的愿望,好冤的期望。
程斐扭头望向徐清钰,两眼泪汪汪的。
他感动地开口,“谢谢你雅钰,你不计前嫌地安慰我,还给我指明了太-祖这举动的深意,真是太善良了。以后你就是我好兄弟了,等我当上宗主,我再来谢你今日点拨之恩。”
谢谢,我并不想当你好兄弟,徐清钰心想,至于点拨之恩,他估计是等不到程斐还了。
不过程斐不哭,不在旁边制造噪音,这事就算圆满完成。
程斐起身走到他们桌子对面,好奇地问,“这间厢房,我记得是独剑一脉的专属房间,可是独剑一脉现在只剩下掌教和他弟子。你不是掌教弟子也能用这包厢,你和掌教那脉关系竟这般好?难怪,剑胚掌教会给你。”
“我再次强调一次,剑胚是初元仙人给我的,不是掌教给我的。”
“不可能,初元仙人没弟子。”
“爱信不信。”
“好吧,我信你。”程斐失落了片刻,又好奇地问,“那初元仙人为什么将剑胚留给你?”
徐清钰没答,反问一句,“你知道,小猫怎么死的吗?”
“这没头没尾,我怎么知道怎么死的。”程斐莫名其妙,又没说哪只小猫,又没说小猫什么情况,天机道的修士都算不出来吧。
“好奇心太旺盛,害死的。”徐清钰答道。
程斐,……
“别以为我傻,我知道你在威胁我。”程斐将茶杯递给徐清钰,道,“再给我倒一杯。”
“你该走了。”徐清钰懒得理他。
“我不。”经过刚才那一遭,程斐对徐清钰心生亲近,他视线落到旁边的初元身上,从怀里掏出干果,“师姐,吃吗?”
初元没接,而是视线落到门外。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笃的,极有节奏感。
徐清钰打开阵法,大门自动开启,露出门口穿蓝白宗服的玄坤宗修士。
“闲庭师兄。”程斐抬头,一双通红的眸子和闲庭对上,他嘴一撇,又想哭。不过想起他太-祖对他的期望,又坚强的将哭声吞下。
闲庭松了口气,还愿叫他师兄,说明程斐已经消气。
刚才程斐还没将他话听完,就气愤得大喊大骂,更是撕碎给他护身的传送符消失,这让他担心不已。
玄坤镇最近混入邪修,时有小弟子失踪,他担心程斐也被掳走。幸好玄坤镇多的是宗门中人,有人通知他程斐出现在云中酒楼,他便急急赶了过来。
“程师弟。”松口气后,便是生气,程斐这实在是太任性。
不过想起之后程斐将去外门,闲庭又叹口气,气又消了。程师弟从小受宠着长大,忽然要去外门受苦,难怪接受不了。
他疲惫地开口,“程师弟,听话,别让太宗担心。”
“知道了。”程斐现在很有斗志,一想起太-祖对他含有这么高的期盼,他就精神昂扬。
闲庭这下是真的诧异了,他还没给程斐讲理,程斐这是自己想通了?
程斐的脑子他还是有数的,能够想通,和他旁边的那名弟子脱不开关系。
他视线落到徐清钰身上,认出徐清钰后,面上笑容带出两分真诚,“原来雅钰师弟也在。我是程远峰闲庭,今日之事我欠师弟一个人情,师弟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说着,他将自己的联系玉玦递给徐清钰。
徐清钰接了,道,“我也没做什么,师兄无需挂怀。”
闲庭笑容愈发深邃。
若说之前还是因为他的身份,现在倒真起了结交之心。
不过眼下不是什么拉近距离的好时机,程斐的事他担心迟则生变,只得无奈告辞。
徐清钰自然不会挽留,这些人都是打扰他和师父单独相处的破坏者。
程斐和闲庭走后,徐清钰心情美妙了不少。
他扭头,欢喜的问,“师父,你要不要喝茶?”
初元点头。
徐清钰从储物戒里掏出茶具,开始泡茶。
用来泡茶的茶具是一套法器,水壶加热、一道水引流、茶渣处理一条龙,十分方便。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泡茶一切都恰恰好。
茶烟袅袅中,徐清钰将清绝梦递给初元,期待地问,“师父,尝尝。”
初元接过,先嗅再品,随后放下,赞赏地点点头,“不错。”
徐清钰露出个略为腼腆的笑,觉得以前这些风雅技艺没白学。
他又从旁边取过花瓶,将里边的花取出重新插好。
窗边桌上,长颈玉瓶中花与叶错落有致,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半光一半影,犹如花与叶,互相映衬又彼此分离,却永远分不开。
徐清钰心念一动,视线落到初元身上。
他心神有瞬间松懈,强压着的修为猛地上涨,在清绝梦茶香灵气中,一举往上突破。
三层、四层。
徐清钰心神收敛得很快,突破到练气四层后又强行压住。
他惭愧地低下头,道,“对不起师父,弟子没注意。”
“没事,你心性很稳。”初元扫过一眼,又收回视线,道,“从明天起,挥剑万次,变成挥剑两万次。”
“是,师父。”徐清钰毫无怨言。
外边再次传来敲门声,徐清钰打开阵法一看,是前来上菜的小修士。
灵食都是用白瓷盘装的,上边全都罩了个瓷盖,将香味牢牢扣在里边,不让人嗅到一丝半点。
初元只点了五样,意菜,蛟雀斗,妃子笑,白玉宫以及乱炙。
意菜居于正中,其余四样菜如拱月之星般散落四角。
初元示意徐清钰掀开中央意菜盖子。
徐清钰拿起盖子上边的玉环,盖子揭开瞬间,一根根玄玄草叶片犹如菊花怒放。
狭长的白色花瓣从合拢的花芯缓缓往后仰,像是仙女下腰,水袖旋舞;一瓣瓣花瓣次第舒展,或翘起或娇羞或抿直成线或半遮半掩,形成千姿百态之媚。
清露在花瓣上颤动,随着花瓣舞而流动,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而花蕊随着花儿怒放,微微韵动,似是风吹过,又似是与花瓣相合,奏响这一曲生命赞歌。
绚灿又绝美!
菊花怒放到极致,花瓣又卷起收拢,似那娇羞的姑娘,掩面而背身。待花瓣将花蕊全都藏起,花瓣又瓣瓣掉落,如那花瓣成雨,风前舞动。
像是叹息,又像是圆满,凄美而热烈。
徐清钰全程专注盯着,心神随这“菊花”从待放到怒放再到枯萎,良久没能收回视线。
太震撼!
若不是知道自己点的是道菜,他还以为真有一朵白菊在眼前,连那香味,都类似菊花的清香,而不是菜的味道。
“你看到了什么?”初元问。
“时间。”徐清钰缓缓开口,“时间流逝,本该是无声无息,却因为生命变化,而能被捕捉到。逝者如斯乎,日之恒行,花之盛放凋零。”
“时间,变化。”徐清钰闭眼,身上剑意节节攀升。
初元对徐清钰这顿悟并无多少意外。
意菜是用玄玄草做的,玄玄草在化神厨修的处理下,能助练气修士顿悟一次。
因此玄坤宗修士不管有灵石没灵石,都会来这点一份。
玄玄草叶片形似丁香,味如鲜蚌,是形与色,味与意俱全的名菜,也是云中酒楼的招牌菜。
这道菜是什么样子的,取决于掀开盖子的练气修士。
他感悟到了什么,意菜就会变成什么形状。
徐清钰看到了时间与变化,玄玄草叶片就展现出菊花生死变化。
徐清钰从顿悟中回过神,眼底有动容之色,在玄玄草变幻瞬间,好似思绪无限清明,过往所有的感悟一一在脑中快速重组深化,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的韵律在那片刻忽然贯通,犹如灵光一点,恍然大悟。
这种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感觉,那种似是外力又似是本身思绪推动的玄妙感,让徐清钰不知所措却又心驰神往。
他定了定心,睁开双眼。
“感觉如何?”初元问。
“弟子觉得思绪从未有这般清晰过。”徐清钰视线落到床边插花上,掌心出现一柄长剑,长剑上剑光如缠丝,缠上玉瓶中的插花。
日光下,鲜妍明媚的娇花瞬间成为枯骨,片片枯萎的花瓣从空中飘落,落在地上,消融于空气。
徐清钰心底震动,这就是时间剑气,掌控时间!
若他将时间剑气施于他那好父皇身上,他会不会怕得跪倒在地,骨气全无?
毕竟,他是那么怕皇子长大,自己苍老。
徐清钰收回长剑,将发散的思绪收回。
他视线落到少了朵花的枝头,神色微微雀跃。
他望向初元,眼底含着期待,“师父。”
“很棒。”初元夸道。
徐清钰抿抿唇,嘴角勾起个浅笑,“弟子掌握得还算太浅薄,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望着初元,双目依旧发亮。
初元,……
初元艰难地继续夸道,“不错,戒骄戒躁,不愧是我初元的弟子。”
徐清钰一本满足。
“不过,时间剑气太过逆天,你就将它当做杀手锏吧。”
徐清钰听明白初元话里的意思,时间灵根在他未强大前,不宜展露。他点头应道,“好。”
初元视线落到中央意菜上,有些哭笑不得,“别人点的玄玄草变幻后好歹能吃,你这直接变成粉了,加水和面做糕点吃吗?”
她点点枯萎的玄玄草,放下筷子。
“师父想吃糕点?我可以给师父做。”徐清钰忙接口。
“不用。”初元将其余四样菜往中间推了推,并揭开盖子,道,“开吃了。”
蛟雀斗是盘蛇和红獾肉做的,不敢用龙凤这字眼,取的是走蛟和朱雀。
妃子笑是蝦羹,意为白如凝脂,肤如神仙妃子。
白玉宫是灵燕窝,乱炙是各种妖兽肉混杂炙烤而成。
初元夹起盘蛇肉放到徐清钰碗里,道,“你尝尝。”
徐清钰吃了,盘蛇肉好似肉糜一般,入喉即化,与肉一道化开的,还有精纯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