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等到他将来登基为帝,怕是再没机会了。
  赵谟亦有些感怀,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快二十年的女儿红,果然又醇又香。
  自从父皇驾崩,一桩又一桩的事扑面而来,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事等他商议,要他裁决。他向一匹脱缰的野马,只知向前狂奔。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能静下来喝一杯。
  可自斟自饮,到底不痛快。
  岳天意坐在旁边,看着赵谟一杯接一杯的,连饮了七八杯,在他还要倒酒的时候,岳天意一把夺过酒坛子。
  “九爷,总得给我留一点。”
  赵谟淡淡一笑,松了手。
  岳天意将酒坛放在自己身边,重新给赵谟倒了被茶:“今儿来找我,不止是为了喝酒吧?”
  赵谟先笑了下,继而眸光幽深地看向岳天意:“你在江南练水师可还顺畅?”
  “还成,那几家跟海盗勾连的商行都被官府查抄了,抄没的银两尽数用于制造战船,之前一直缺银子,如今朝廷的银子到了,这边查抄的银子也到了,暂时是不缺钱了。”
  “天意,看到你振作起来,我很开心。如今天下人都觉得大势已定,可在我这里,还是悬着的,我需要你。”
  岳天意没想到赵谟突然说出这些,正色道:“为君尽忠,是做臣子的本分。”
  “我说的不是君和臣,我说的,是赵谟和岳天意。”
  岳天意微微一凛,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赵谟唇角一扬,脸上的笑意有些怪异:“你在江北大营的时候,是不是时常见到六哥?”
  “见过几次,我都在军营,很少去扬州。”
  “今儿散朝之后,我跟公爷说起你来,公爷说,自打去年你从扬州回来,便跟换了个人似的,除了练武还习兵法,还去兵部要了懂水师的人到身边去。公爷很欣慰啊。”
  岳天意听出赵谟意有所指,赵斐是去年前往扬州的,而岳天意要过去的那位将军原来是跟在定国公身边的。两桩事连在一处看,赵谟自然起了疑心。
  他坦然道:“已经浑浑噩噩了那么久,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得做点事情,做点在镇国公府之外的事,要不然,我连想娶的女人都娶不了。”
  “天意,你还想着沐青青吗?”赵谟蹙眉问。
  如今他贵为太子,很快会是天子,若是岳天意想要沐青青,他的确可以帮忙想办法,把沐青青弄出京城。
  听到赵谟提起这个名字,他稍稍有些恍惚,旋即否认:“没有了。”
  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沐青青了,若不是赵谟提起这个名字,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因着这个名字,岳天意串起了许多记忆,想想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顿时忍俊不禁。
  “笑什么?”赵谟问道。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你一说,我就想起从前那些事,当真觉得没脸见人。”
  赵谟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旋即沉静下来:“我并不觉得可笑,反倒是打心眼里佩服你。”
  岳天意虽然不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他至少敢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亲事。
  “从前我就是全京城的笑话,什么佩服不佩服的,”岳天意长长舒了口气,给自己和赵谟再添了一杯茶了,“别说她了。”
  赵谟饮了茶,又望向岳天意,“其实我今日过来,跟沐青青有点关系。”
  岳天意惊讶地望着赵谟:“她怎么了?”
  “她没出什么事。只不过……”赵谟斟酌了一下,“她要我给你带句话,你要听吗?”
  带句话?
  沐青青要赵谟给自己带句话?
  岳天意愣住了。
  “听不听,随你。”赵谟见他这副表情,顿时笑了起来,“我倒想知道,你是过去了,还是没过去?”
  “过去了,当然是过去了。”岳天意回过神,笑着答道。
  赵谟自是不信:“真的?你对她一见倾心,她进宫了你都不死心,你真的能过去?”
  能过去吗?
  岳天意的脑中浮现出沐青青的模样。
  十七岁的沐青青,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惊心动魄。
  他爱极了她,只要她乐意,他可以为了她做一切的事。
  可她兵不乐意。
  岳天意苦笑,脑中忽然闯入了另一个身影。
  跟沐青青比,她并不美,可她娇俏、灵动、鲜活。看到她的时候,他并不会像见到沐青青那样心动,可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他喜欢看着她笑,喜欢她朝自己挥手,喜欢她叫自己“小公爷”。
  他想共度一生的人,是段萍。
  岳天意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朗声道:“过去了,我对沐青青,已经过去了。”
 
 
第153章 
  陆湘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被窝已经空了。
  她打了个哈欠,正预备喊初云进来,有一只修长的手伸进帐子,挑开了一道缝儿。
  外头的光亮照了些许进来,陆湘赶紧蒙住眼睛。
  “醒了?”
  “嗯。”陆湘觉得自己越发惫懒了。
  这两月来,她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身,睡得越多,身子越软。
  她忽然想起为啥从前不想做主子想做奴婢了。做主子的时候,成日就是这么睡着吃着过了一日,身上越来越软,整个人不像人的,实在没意思透了才去做奴婢。做奴婢的日子每日饮食起居定时定量,不会像现在这般紊乱,周遭许多人陪着说话,也不闷。
  哪里像现在,夜里倒是有赵斐陪着,白日里他忙碌得很,陆湘只能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混一日。
  说来也奇怪,陆湘每日跟赵斐都在一块儿,晚上一样的胡闹,天一亮他就起了,再晚也最多不过辰时。
  陆湘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果然见帐子外头的赵斐衣冠楚楚,冠发、衣饰无一处不妥,全无夜里的孟浪之态。
  见她沉着脸,赵斐问:“怎么不高兴?做噩梦了?”
  “我睡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看书。”赵斐说着,一面替陆湘挂着帐子,“要起来吗?”
  陆湘红着脸道:“你起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嗯,不止,一个半时辰。”
  “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在这儿看书呢?”
  赵斐摇了摇头:“刚拿起书呢,你就醒了,没翻上几页。”
  陆湘稍稍松了口气,正欲说话,又听到赵斐道:“先前在外头跟着萧裕打了会儿拳,才进门的。”
  这人……
  见陆湘气鼓鼓的模样,赵斐坐到她身边,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怎么着,离开一个时辰就这么舍不得我?”
  才不是什么舍不舍得呢!
  陆湘道:“我这阵子越睡越多,越睡越觉得没力气,往后你什么时候起,我就什么时候起。”
  “好,我去书房,也把你带着。”赵斐把陆湘身上的薄被拉开,替她取了衣裳过来。
  陆湘见他要帮自己更衣,便道:“让初云来吧,你去看你的书。”
  赵斐依言唤了初云进来,自己坐到桌边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陆湘梳妆完毕,见赵斐仍然专注的拿着书,便到旁边泡了壶茶,泡的是龙井,撒了些桂花和别的香料。
  她和赵斐都喜欢自己调茶,倒不是泡出来的茶比单泡的更好喝,只是喜欢这个过程罢了。
  赵斐看着她提茶壶过来,令她倒了一杯,便道:“还没用膳,别直接喝茶。”
  陆湘只好放下茶壶。
  初云见状,忙出去传膳。
  如今正值盛夏,正是吃莲子的时节,每日的膳食都少不了。除了粥里放莲子,厨房还会剥一盘新鲜莲子端过来。
  陆湘很喜欢吃新鲜莲子,十分清甜可口。
  可惜这种清热下火之物也是不能贪多的,每日只食七八粒。
  “瞧你每日无精打采的,要不要我去把段姑娘接过来陪你?”
  陆湘自然是想让段萍过来的。
  “罢了,萍萍是镖师,她也喜欢出去走镖,来王府住几日新鲜,住久了不成的。”
  “你还想让人家住多久?”赵斐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才跟我呆了两个月,你就喜新厌旧了?”
  不是喜新厌旧。
  赵斐每日忙得很。
  早上要练武、看书,还要处理封地的事务,午膳用过有一会儿小憩,下午还要跟容星河一块儿谈书稿的事。
  跟他一比,陆湘就显得无所事事了。
  她是劳碌命,闲不下来。
  “有件事。”说笑过后,赵斐忽然正色道。
  “什么?”
  赵斐垂眸一笑:“如今父皇热孝已过,九弟下月便要举行登基大典。”
  陆湘颔首。赵谟登基,皇后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陆湘笑问。
  “你说我什么表情?酸溜溜?”赵斐笑了起来,还冲着陆湘做了个鬼脸。
  这还是陆湘第一次看到他做怪相,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他生的好看,便是做鬼脸,也做得好看。
  见她终于笑了,赵斐亦松了口气。
  陆湘以为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便问:“你方才想说什么?”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赵谟。
  赵斐喝了口茶,方才道:“母后传了懿旨过来,要我进京参加九弟的登基大典。”
  要赵斐进京?
  陆湘惊讶地望向他:“可如今人尽皆知,你病得厉害……”
  “母后还派了两个御医过来,现在人在王府外头候着。”
  这么大的阵仗,皇后到底想怎么样?
  派御医,是为了查验赵斐的身体状况么?
  不,或许不该把皇后想得那么坏,她也许只是担忧赵斐的身子,从前赵斐的病一直在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在照看的。
  “那我们怎么办?”
  听到陆湘说“我们”,赵斐顿时心中一暖,笑道:“母后诚心来请,我自然是要去的。你若是不想回京城,我派人把萍萍请过来陪你。”
  “你要回去,我自然也要去。”
  “是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厌弃我了呢!”赵斐揶揄道。
  陆湘成日在王府里呆着是挺闷的,可那是因为赵斐白天忙碌得很,根本不能陪她。要她跟赵斐分开,她不愿意。
  “是腻了,那你得想点法子取悦于我。”
  “好,”赵斐笑得狡诈,在陆湘胸口点了一下,“今晚就想新花样。”
  “呸!”陆湘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反手去捶了他,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既称了病,自不能立即随他们回京,要赶登基大典,四日后吧。”赵斐说完,目光沉沉地看向陆湘,“你真想回京城?”
  “你不想我回去?”
  赵斐的确不想陆湘回京城。
  赵谟喜欢陆湘,如今他登基了,若是陆湘去他跟前晃悠,难保他不生出什么心思。
  赵斐并不希望跟赵谟走到那一步。
  他不想去试探赵谟。
  “说话呀!”陆湘催促道。
  赵斐轻笑一声:“我有什么想不想,还不是因为你在外头欠了风流债。”
  陆湘初时诧异,愣了一下,方才明白他说的是赵谟。
  她没好气道:“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人家有后宫三千,哪里还顾得着我?若论风流债,我怎么及得过你?”
  “是吗?我倒要跟你说道说道,到底是谁欠的风流债更多。”
  “好啊,”陆湘不甘示弱,“那一次,在梅林,你跟沐青青在凉亭里搂搂抱抱。”
  “是她抱我,我可没搂她。你当时在那里,应当看得出她只抱了一下便叫我推开了。”赵斐咬牙切齿道,“我倒是知道,有人的轿子被人撞翻了,一路被人从大街上抱回了镇国公府。”
  这事……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那是因为我受伤了。”陆湘虽然气短,仍然梗着脖子不肯认。
  “还有一个人,在你心里跟圣人似的,谁都说不得,骂不得。”
  他说的是赵凛吗?
  “那是恩人,不一样。”
  “只是恩人?”
  陆湘瞧他表情怪怪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酸,顿时捂嘴笑起来。
  “赵斐,你这是在吃醋吗?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翻旧账,什么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都能叫你翻出来。”
  赵斐指着胸口道:“在我这儿,你就是香饽饽,明白吗?”
  “那你就不要我去京城?”陆湘算是听出这男人的意思了。
  赵斐捧着陆湘的脸,认真道:“你乖乖在王府等我,两个月,我两个月就回来。”他不想节外生枝。
  陆湘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决定了。
  可两个月也太久了。
  陆湘一个白天见不着赵斐,已经很难挨了,两个月,着实太久。
  看着她皱起来的小脸,赵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心软,改主意带她回京城去了。
  他提着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一个半月,一个半月我一定回来。”
  ……
  赵斐所料不差,皇后派来的两个御医,都是太医院里最得皇后信任的人,赵斐在府里装病了两日,便命陈锦过去传话,说是赵斐近来精神不错,可以进京参加登基大典,并没有召他们进府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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