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赵斐道:“你还没交代清楚,说清楚了哥哥自然给你解。”
  说着话的时候,赵斐露出一股罕见的流气,可对陆湘来说,过去两个月都习以为常了。
  夜里,他就是混蛋、无赖!
  面对一个聪明的无赖,不说实话是不成了,陆湘要脸,总不能闹起来叫丫鬟进来给自己解开。
  丢不起那人。
  “真的是护镖,不过,萍萍接的镖就是我。”
  “喔,原来是你。”
  “赵斐,我是真的不想一个人在王府里呆那么久。”陆湘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
  倒不是她真有多委屈,只不过她知道,赵斐吃这一套。
  然而今晚,赵斐显然没有从前那么好对付。
  “所以你就跟到京城。”
  “我就在王府里呆着,又不出门,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从明儿开始易容,保证没人认得出我。”
  赵斐心里仍是有气:“就你和段萍过来的?”
  “不是啊,还有萧裕和竹影。”
  “狗东西!”
  赵斐临走前,把萧裕和竹影都留给了陆湘,要他们护陆湘周全,谁知这俩人竟然把陆湘带到京城,还瞒得死死的。
  “不许骂人。你走的时候说得清楚,往后他们俩归我差遣,当然不能给你通风报信。”
  看着陆湘得意的神色,赵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也不说话,径直去拉她的衣裳。
  两人在扬州呆了这么些日子,对彼此的眼神动作了然于心。
  陆湘自然明白赵斐要干嘛了。
  只是她的手腕被玉带捆着,行动不得,便拿手肘敲了敲赵斐的肩膀:“先解开啊。”
  赵斐目露凶光:“解什么,今晚就这样,谁叫你不老实。”
  就这样?
  陆湘闻言,顿时呆住了。
  ……
  夜里赵斐借着责罚之名胡闹了一通,陆湘被欺负得狠了,第二日一早起来便搬去旁边的院子与段萍同住了,连早膳都不肯跟赵斐一块儿用。
  赵斐过去认错,被撵了出来,因着后一日便是赵谟的登基大典,赵斐不得多留,自进宫去了。
  皇帝的灵柩在乾清宫停满了三十日便移出去了,灵柩一走,宫里立即焕然一新,重现往日的金碧辉煌。
  毕竟,如今宫里主事的人,并没有多怀念先帝。
  赵斐的马车到了宫门,正好遇到其他几家王府的人。众兄弟彼此点过头,便各自进去,只有赵泰上前跟赵斐寒暄着一起往宫里去了。
  “六哥,瞧见你身子大好,我总算是安心了。”赵泰道,“那阵人人都说你病重,却又不叫探望,着实令人担心。”
  赵斐被皇帝囚禁北苑那段日子,赵泰和岳天玉过去探望过,只是被东厂拦在门口不得入内。
  “我这身子,左右熬一年是一年。”
  “六哥且别胡说,我瞧着你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么明显吗?
  赵斐挑了挑眉。
  回京总共才遇到了三个人,个个都说他气色好。
  想了想,赵斐刻意将脸色沉了些。
  “七弟,你还没去过封地吧?”
  “没有。”赵泰和岳天玉原是想着开了春的时候便去封地,只是没想到宋淑妃得了不轻不重的病,拖着一直没好,等到将要好了,皇帝驾崩了。
  这么一直拖着,便至今没走。
  众王自午门进入皇宫,穿过太和门,见文武百官各自穿着朝服列队站在了太和殿前。接引太监领着众王站到百官的前头。
  明日才是正式的登基大典,为求稳妥,今日需得先走一遍仪程。
  正值盛夏,众人皆穿着厚重的朝服,顶着灼热的日头站着,几乎都浑身冒汗、脚底发软。
  赵斐站了一会儿,便有太监来传话,说今日演练他可坐在轮椅上。
  他是重病之人,上有恩典,自然不会不从,径直坐下。
  群臣站定之后,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方才宣布登基大典开始。
  按照规矩,赵谟会乘坐銮舆自乾清门出发,沿着保和殿的御道前往中和殿稍事休息。等到前头的仪程走得差不多了,方才步行至太和殿接受群臣朝拜。
  赵斐坐在轮椅上,倒是很轻松地听着太监宣诏,又等了半个时辰,方见一袭龙袍的赵谟出现了太和殿前。
  赵谟戴十二旒冕,衮玄衣黄裳,白罗大带,黄鞋金饰,一派天子气度。
  比起记忆中的赵谟,眼前的他更加坚毅,更加稳重。
  只不知为何,赵斐竟怀念起他从前的少年气来。
  因着赵谟御驾到来,赵斐从轮椅上站起来,跟众人一起山呼万岁。
  所有的仪程按部就班,很快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方才礼毕。
  群臣按次序离开,赵斐正要离开时,有小太监上前请他留步。
  赵斐认出来人是坤宁宫的,便同赵泰告了辞,说话改日到越王府一叙。
  小太监推着赵斐从太和殿旁边的甬道往坤宁宫那边走去。
  “皇后娘娘请王爷去坤宁宫说话。”
  赵斐许久没有见到皇后,想到今日相见,他极为难得地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无奈地苦笑,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些事,没多时便到了坤宁宫。
  皇后高居凤座之上,望见赵斐到来,竟从凤座上站了起来,上前握住赵斐的手。
  “斐儿,见到你,我这颗心才算是真的踏实了。”
  之前实在是太吓人了,旁人不知道其中利害,皇后怎么会不知道?皇帝派人牢牢把守着北苑,任谁都不让靠近,皇后几番去养心殿询问,皇帝都讳莫如深,问得急了,还龙颜大怒。
  皇后几乎以为,赵斐要死了。
  “让母后为儿臣担忧,是儿臣不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后看着赵斐额头上冒着细汗,拿起帕子替他擦汗,“站那么久,累坏了吧?”
  “群臣都站着,就我还在轮椅上坐了许久呢!”
  皇后欣然一笑:“如今我们母子已经熬出了头,往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为难我们。明日你也坐着。”
  如今的局面正是皇后一直以来渴求的局面。
  赵谟如愿以偿的登基,赵斐有了江南那样好的封地,她悉心照料这两个儿子这么多年,总算有了好的结果。
  在这后宫之中,她是真正的赢家。
  “儿臣多谢母后,多谢九弟。”
  “斐儿,我知道你怪母后偏心,可从前有些事,母后是不得已为之,谟儿是我的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
  “儿臣明白。”
  皇后拉着他的手,欣然笑道:“等着这阵子忙过了,母后替你选一个最好的王妃,等你娶了妻,母后便真的无憾了。”
  “不错,六哥是该娶妻了。”
  正在这时候,赵谟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身上已经除了冕服,只着绛纱燕居常服,面含微笑地走了进来。
  “是呀,你既回了京城,暂且别回扬州了,等着一年后我给你赐了婚带着王妃一起回扬州。”
  赵斐垂眸,淡淡笑道:“儿臣尚有一事未奏,请母后容禀。”
  作者有话要说:
  99:你该娶老婆了。
  66:如你所愿。
 
 
第157章 
  “说来听听。”皇后见赵斐如此郑重,被勾起了好奇心。
  赵谟似是有所猜测,眸光闪烁了两下,旋即将目光落在别处去。
  “母后,儿臣已经心有所属,只待孝期一过,便会奏请母后赐婚。”
  皇后闻言,顿时惊讶道:“是哪家的姑娘?”
  她是真心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赵斐心动。
  赵斐的目光状若无意地在赵谟身上停留,淡淡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后,赵斐终究还是心软,温言道:“不是京城的姑娘,她出身低微,不过儿臣已经下定决心娶她为妻。等到将来孝期除了,儿臣会带她来拜见母后。”
  皇后见赵斐不愿意多说,点了点头,道:“你做事素来稳妥,你既然看准了,那必是极好的。你早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哪里还能拖过三年孝期。等明年,明年母后就为你赐婚。”
  寻常说来孝期有三年,但要不要服满三年,里头大有说法。
  譬如说新帝吧,通常是先在宫中服七日的丧,便遣一个太监去帝陵代君尽孝。这一回皇帝走得急,册立新君争执了许久,因此赵谟在宫中守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灵,方才将灵柩移出皇宫。
  再诸如皇子,三年的孝期基本上无人可以做到,一出热孝,照常吃喝玩乐,没人会去揭穿。
  只不过像娶妻这样的大事,不好摆到明面上来。
  但皇后不一样,等到赵谟登基,她便是太后,她为赵斐赐婚,便不违孝道。
  赵斐如今虽与成亲无异,到底是亏欠陆湘的。
  明明已许终身,偏偏要掩人耳目。
  他很希望能早些昭告天下,陆湘是赵斐的妻子。
  “多谢母后。”赵斐朝皇后行了大礼。
  皇后见状道:“原是做母亲该做的事,已经晚了两三年,你倒来谢我。”
  赵谟在旁道:“谢来谢去的,六哥的确是生分了。”
  “我还生分?太子殿下进来这么久,我这个做臣子的还没请安呢!”
  皇后越发欢喜,拉着赵谟和赵斐一块儿往内殿走去,“只有我们母子三人的时候,不必拘着那些礼,在我的坤宁宫,没有什么君臣,我们就是母子。”
  “母后所言极是。”
  赵斐淡淡笑着,却没有应。
  人逢喜事精神爽,母后此刻应当是十分高兴的,他不应当煞风景。
  已是午膳的时辰,三人进了内殿,皇后便命崔直传膳。
  尚膳监很快呈了八凉八热八果品过来,三人边吃边聊,言笑晏晏。
  恍惚之间,赵斐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幼年的时光。
  他和赵谟依偎在皇后身边,坤宁宫中处处欢声笑语。
  但此刻坐在殿中的三人怕是都清楚,从前的时光,过了就是过了,再也回不去了。
  赵谟陪着用了膳,便告退去处理事务,赵斐原想着一并告退,不想皇后兴致极高,在坤宁宫喝了会儿茶,又拉着赵斐往御花园走。
  盛夏的御花园,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
  只是如今宫里娇艳如花的嫔妃们,没有往日的闲情雅致,都在各自的宫中守丧。繁盛的御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花,没有赏花人,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落寞。
  “斐儿,我们去瞧瞧金鲤。”
  浮碧亭外头的水池里新养了金鲤,每一尾都通身金黄,尾巴一甩,便在水中划出阵阵涟漪。
  宫人们呈上鱼食,皇后一下一下地往池子里撒着,金鲤全都浮出水面觅食,水面整个刹那间变得金碧辉煌。
  “斐儿,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到御花园喂鱼。”皇后忽然感慨起来。
  “记得,有一回我洒光了鱼食,还有一条吃没吃饱的锦鲤一直在水里打圈圈,我见那条鱼长得好看,想捞起来带回宫去养着,一不小心就掉进池子了。”
  “是啊,还好那时候是夏天,只是湿了衣裳,没有大碍。”皇后说完,眸中显出几分凄苦,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掉进冰湖就是在那年冬天,我无数次的在想,那次你在御花园落水,就是老天爷在提醒我,提醒我不要让你在靠近水池,可惜我太愚钝,不懂老天爷的意思。斐儿,你舅舅一直为此难过,我何尝不是?若你没有出事,我们母子二人这么多年也不必煎熬了。”
  赵斐只是浅笑,眉眼敛得清俊无匹。
  世间许多事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若然仔细推敲,哪有不受委屈的人,哪有不受委屈的事。
  他自是委屈,母后何尝不委屈,九弟何尝不委屈。
  谁都有自己的顾虑和愤怒,但并不是谁都有时机将自己的委屈诉说出来。
  在母后看来,如今大局已定,九弟登基在即,赵斐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这样的他可以再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她用不着再对他设防。
  母后今日能对他坦诚,能直言胸中委屈,至少说明母后在这一刻过得很好。
  赵斐由衷为她欢喜。
  “母后,都过去了。如今母后安好,九弟安好,我也安好,这便是最好了。”
  皇后听着他的宽慰,那帕子拭去眼角的泪:“老天待我不薄,遇到了你们两个孝顺的好儿子。”
  一番感慨过后,皇后复笑起来,带着赵斐离开了浮碧亭。
  赵斐回过头,朝浮碧亭后面角落的璃藻堂望过去,方才露出会心的笑意。
  璃藻堂里有陆湘的影子,比别的地方都来得亲切。
  母子二人在御花园里逛了一个下午,皇后一直拉着赵斐说话,等到晚膳时分,赵谟复来请安,又一块儿用了晚膳。
  等到赵斐走出坤宁宫时,天边的下弦月已经若隐若现了。
  赵斐搭着陈锦的手走下坤宁宫的台阶,身后传来脚步。
  “六哥。”
  赵斐顿住脚步,见赵谟亦从殿中出来。
  既然打了招呼,他自不能再往前,回过头朝赵谟一笑:“太子殿下怎么也走了?”
  “方才在母后跟前应得好好的,出了门就生分了?”
  赵斐只是笑,却不答话。
  赵谟从后面走上前,将陈锦撵走,自己扶了赵斐往下走去。
  “六哥的手,怎么长出茧子了。”赵谟握着的那只手,虎口上有薄薄的茧,这个位置,是持剑才会有的茧。
  赵斐道:“腿动不了,总要动动手,不然就成废人了。”
  兄弟俩不紧不慢地出了坤宁宫,走到旁边的甬道上。赵谟如从前一般,推着赵斐往前走着。
  “天色不早了,六哥今晚不如住在宫里?”
  “不用了,我不想再回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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