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赵斐一直审视着陆湘的神色,见她似乎自暴自弃,想是自己刚才说得狠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拿着大拇指不停捏着食指的关节。
  陆湘把《石经》和桌上的书稿整理好,预备离开。
  “这副文房四宝,你拿回去吧。”赵斐突然开口。
  文房四宝?
  陆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那副一直摆在书案上的紫漆描金双鹤纹文具匣。
  “多谢六爷美意,我那里什么东西都齐全的。”
  赵斐似有不悦,语气也硬朗了许多:“里头装的是延圭墨,用延圭墨写的字,字迹百年后仍然清晰可见,这些书稿若是用寻常墨来抄录,将来保存不了多久。”
  理是这个理,可延圭墨陆湘又不缺。
  只是这话不能对赵斐明说,陆湘便道:“那我把墨块拿走便好。”
  赵斐蹙眉。
  陆湘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可是这么重一个文具匣子,叫她一路抱回敬事房,那不得把她手累断了。
  见赵斐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陆湘只好实话实说:“六爷,这匣子太重,我搬不动。”
  这话一出,赵斐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陈锦。”
  陈锦应声从外头进来。
  “把这文具匣装好,给姑姑送到敬事房去。”
  陈锦颔首上前,将文具匣麻利的装好,抱在了手里。
  陆湘早先就知道赵斐对书稿如此重视,却没想到他细到连笔墨都要管,心里倒是开心了许多,朝他行了礼,方才跟陈锦出去了。
  赵斐独自坐在书案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先前陆湘在时,上头摆满了书稿、书籍还有笔墨纸砚,这会儿陆湘一走,书案上头的东西也被她尽数带走。
  屋子里顿时空落落的。
  赵斐收回目光,转向园子里。
  这时节,白天都开着窗户,不过陈锦怕他身子弱,把正对着他的那一扇窗户关着。赵斐记得,从他坐的位置转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后院里种的桂花树。
  赵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眼下还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桂树上的叶子郁郁葱葱,有一个人站在桂树下头,拿着帕子一片一片地擦拭桂树的叶子。
  赵斐素爱洁净,平素见到花草上沾了灰尘都会皱眉。
  不过长禧宫人手少,前殿的花草干干净净,后院的大多疏于管理,更别提这株栽在配殿后头的桂树了。
  只是没想到盼夏居然在这里擦叶子。
  她的脚边摆着一只水盆,里头的水已经浑浊了,显然她已经在这里擦了许久。
  赵斐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这时候突然有风吹过来。顿时轻咳了几声。
  盼夏听到咳嗽声,转过身见到赵斐站在窗前,顿时一惊,忙放下手,朝赵斐行礼。
  长禧宫禁说废话,奴婢向主子问安不必说话。
  赵斐咳过几声过后,渐渐平复,看着盼夏道:“新来的那些小丫头呢,都在偷懒么?”
  盼夏神色一凛,忙躬身道:“都在各自做着事,属我最闲,就随便找点事做。”
  赵斐看着她,没有再说别的,只道:“把我轮椅推过来,去雁池边转转。”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落在盼夏耳中,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99:喜欢谁就要送谁东西。
  66:喜欢谁就要送谁东西。
  99:学人精。
  66:可惜湘湘喜欢我送的东西ya,高级简约大气实用。
  99:吐了
 
 
第45章 
  盼夏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忽然后悔起来。
  先前为了干活方便,回长禧宫后她挑了身旧衣裳罩在外头,若是穿了月前新发的那身衣裳该多好。
  不过,这点旖旎的念头只是飞快地从她脑中闪过,记起姑姑今日才提点她和雪瑶需得本分。
  她放下手里的帕子,绕到前头洗了手,便推着轮椅到偏殿门口。
  赵斐依旧站在窗前,盼夏攥着轮椅的扶手,让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了一下,方才道:“主子,轮椅推过来了。”
  赵斐没有应声,盼夏只能就那么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他看够了,方才转过身。
  盼夏见他走得极慢,却不敢上前去扶。
  在长禧宫呆的久了,也知道赵斐的脾气。他想自己走的时候,旁人绝不能去扶,便是知道真要摔了,也得等着他真摔了之后再去扶。
  好在,大多数时候,赵斐并不过于逞强,虽然走得慢,却是一步一步地十分稳当。
  等到他安稳坐到了轮椅上,盼夏方才轻声道:“主子,是去雁池么?”话一出口,盼夏便意识到自己今日话太多了,主子已经说了去雁池,自己却还要反复询问。
  盼夏担忧地看向赵斐。
  但赵斐并无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盼夏松了一口气,推着轮椅不疾不徐地往长禧宫外走去。
  往常给赵斐推轮椅的都是陈锦,也不知道陈锦去哪里了,主子竟让自己陪他出去。
  盼夏有些紧张,推着赵斐一路朝着雁池过去。
  今日天光极好,因怕赵斐晒着,她尽量往树荫底下走着。
  “不用急,走慢些。”赵斐忽然道。
  盼夏心中一怔,心跳得更快了。
  主子是瞧出自己紧张了么?
  她小心翼翼地放缓了脚步。方才因着紧张,确实越走越快,越快,心里就越紧张。
  如今依着赵斐的吩咐放缓脚步,心绪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步伐也渐次稳了,没多时就走到了雁池边。
  雁池很大,有一半的湖边修了栈道,岸边的柳树垂下丝绦,在栈道上撒下一片阴凉。
  盼夏推着赵斐上了栈道,正欲继续前行,赵斐道:“不必走了。”
  赵斐喜欢清静,一日里有半日是在发呆。
  盼夏是个闲不住的人,手头没活计,她也会自己去边边角角找活儿做。此刻陪着赵斐站在这雁池边,看着平静的湖面,和对岸的青翠,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盼夏。”赵斐忽然出声喊道。
  盼夏一凛,不敢答“在”。
  “上回……”赵斐只开了个头,就停下了。
  以盼夏这阵子在长禧宫的见识,这样欲言又止的赵斐非常少见,她只能静静站在一旁等着。
  “你还记得秦延吗?”
  盼夏一愣。
  秦延是赵斐的亲卫,也是上回盼夏“侍寝”的那个人。
  “奴婢记得。”盼夏的声音微微发颤。
  赵斐缓缓道:“秦延相貌周正,虽然从小失了父母,人品却是极为可靠,替我办了不少大事,去年他在京城置了宅子,可堪托付。我可以做主,将你许配给他。”
  盼夏大吃一惊,急忙到赵斐跟前跪下:“主子为何要撵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可托付的人,你跟着他,比留在长禧宫要好。”赵斐看着盼夏,“我问过他了,他愿意娶你为妻。”
  盼夏又是一愣。
  回忆起那夜“侍寝”的情景,心里百感交集。
  那晚对她而言,其实无甚回忆可言,赵斐说秦延相貌周正,可她连秦延的相貌都不太记得清,只是尽力办好赵斐的差事罢了。
  秦延居然还中意她了?
  盼夏忍着眼泪:“若是主子的旨意,奴婢可以听从。”
  “倘若不是旨意呢?”赵斐道。
  “若主子觉得奴婢办事不力,要把奴婢打发走,奴婢绝无怨言。但主子若想问奴婢的意愿,奴婢的回答,是不愿意。”盼夏恳切的说道。
  “为何?”
  盼夏跪在赵斐跟前,将头埋得极低:“奴婢到长禧宫,只是想伺候主子,只要主子不赶奴婢走,奴婢愿意一直留在长禧宫。”
  “你若执意如此,不会有任何前程。”
  盼夏朝赵斐磕了个头:“留在长禧宫,就是奴婢最好的前程。”当初姑姑想把她留在敬事房,若她真要什么前程,敬事房的大宫女比什么前程都好。
  “你当真不想跟着秦延?”赵斐又问了一遍。
  盼夏双手握着拳,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是主子觉得奴婢脏了……”后面的话,盼夏不敢再说。
  赵斐冷笑了一声:“谁敢说自己多干净呢?”
  盼夏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不敢轻易去接。
  赵斐看着闷声不语的盼夏,又问:“你真想一直留在宫里?”
  盼夏点头:“奴婢……奴婢还想恳求主子一件事。”
  “说。”
  “请主子不要把我送回敬事房,奴婢只想伺候主子。”
  “我记得,你是陆湘最器重的人,你不想回敬事房?”
  盼夏摇头,苦笑道:“姑姑待奴婢极好,奴婢想留在长禧宫。”见赵斐似有蹙眉之意,盼夏急忙道:“只是做奴婢,没有别的奢望。”
  “你当真如此忠心?”
  盼夏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是我吩咐你做一件事,陆湘也吩咐你做一件事,这两件事相互冲撞,你听谁的?”
  “听主子的。”
  “确定?行,那你现在就去敬事房,往陆湘的吃食里下毒。”
  盼夏浑身一震,“主子?害人的事,我……”
  赵斐眸光微凉,冷冷道:“害人的事,你不做,可我就喜好害人,你要留在我身边做事,就得害人。”
  盼着怔住,只是望着赵斐。
  “怎么样?还要留在我身边吗?”赵斐重新问了一遍。
  盼夏无言以对。
  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下定了决心:“主子若有命令,奴婢自当遵从,只是……”
  “只是什么?”
  “只除了姑姑,若是姑姑,奴婢宁可主子杀了奴婢,也下不了手。”
  “为什么除了她?难道这世上除了她陆湘,就没有别的好人了?”赵斐追问。
  盼夏低头咬唇,“姑姑就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宁可伤我自己,也不想伤她。”
  “好在哪里?”
  “姑姑心善,我也是认识了姑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心善的人。”
  “是么?看不出来。”
  盼夏忽然抬起头,“主子真的没看出来?”
  “难不成我在说瞎话?”
  盼夏笑着摇头:“主子就是在说笑,主子喜欢姑姑,我知道的。”
  “我喜欢她?”赵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盼夏自进了长禧宫,从来没见过赵斐因着什么事有如此大的反应,遂噤了声,没有说下去。
  赵斐像是在对盼夏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一个三十多的老宫女,又老又蠢,我喜欢她?我看你是嫌你自己的命太长!”
  盼夏听他说话突然大声,却不知道他为何勃然大怒,只小声道:“奴婢的确是妄加揣测了主子的意思,只是姑姑真的极好的人,敬事房里那么多人,别说是我还有雪瑶,就是王太监罗少监他们也照样喜欢姑姑。”
  赵斐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微笑了起来。
  盼夏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了,只是知他脾气,不敢随意插嘴。
  目光一动,便见有人从旁边的石子路下来了,隐隐约约看到紫色的伞盖往这边来。
  “主子,好像宫里有人过来北苑了。”
  赵斐“哦”了一声,没有丝毫动容,依旧对着湖面。
  盼夏见那华盖越来越近,看清来人是沐贵妃。只是赵斐如此,盼夏只能跪在这边。
  “贵妃娘娘驾到。”打头的太监见到前头有人挡路,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提醒该让路的让路,该请安的请安。
  然而赵斐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盼夏忍不住了,轻声道,“主子,贵妃娘娘驾到。”
  赵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慢慢侧过身,十分淡漠的看向沐贵妃:“贵妃金安。”
  这话说得懒洋洋的,围在沐贵妃周遭的人,纷纷吃了一惊。
  沐贵妃出行,几时遇到过这样的冷遇。
  赵斐敢这样轻慢,沐贵妃岂能善罢甘休。
  然而沐贵妃只是冷笑,锐利的眸光在盼夏和赵斐身上打了个转,径直朝另一边的栈道走去。
  盼夏被沐贵妃盯得一机灵。她在敬事房呆了那么久,与景仁宫打过交道,素知沐贵妃的脾气。刚才一直担心,赵斐的轻慢会惹她不快。这会儿,见她走了,才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赵斐是皇后的养子,又体弱多病,沐贵妃再计较又能计较什么?
  即便她是贵妃,又哪能处置中宫的儿子?
  “主子,咱们还要在雁池逛吗?”
  赵斐道,“回去吧。”
  盼夏这才站起身,推着赵斐的轮椅往回走,走了没多远,终是不放心,绕到赵斐跟前跪下:“主子,我能一直留在长禧宫吗?”
  赵斐深深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这一回,盼夏终于由衷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盼夏:你喜欢姑姑。
  66:我赵日天会喜欢她?我xxxxxx(省略八百字)
  盼夏:可是大家都喜欢她。
  66:你说这个喜欢啊,散了散了。
 
 
第46章 
  “姑姑。”玉漱捧着簿册从外头进来,见陆湘坐在班房里,笑着上前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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