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小姐,下午好。”
看门人上前打开门,笑容满面地将她迎了进去。
“你也好。你们六少爷在忙么?”
“今儿下雨,他在家。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
陆之韵收了伞,将伞沥在门外,进门换上一双柔软暖和的拖鞋,冲要向她打招呼的仆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大家心里了然,登时便不怎么说话了。
陆之韵走到书房门口,刚把门推开,就见到他正单手叉腰,站在书桌前给人打电话处理一些公事。
许是事情有些急,他面无表情,声音冷淡而严厉。
感觉到有人没敲门就进来了,他头也不回地斥道:“出去!”
陆之韵靠着门框,没动。
这时候,庄南生闻到一点点香气,感觉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却见陆之韵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面上突然泛起一层桃花色,讲电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些:“暂时先这么办,但凡有什么意外,你自行裁夺,做不了决定的再找我。”
挂断电话,他看向陆之韵:“你怎么来了?”
陆之韵转身就走。
庄南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儿?”
陆之韵头也不回地冷笑道:“我既然是不受欢迎的,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
庄南生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手上一用力,把人拉回来圈在怀里:“谁说你不受欢迎?”
陆之韵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庄南生道:“我不知道是你,原以为是下人。”
陆之韵挣扎着,犹自冷着脸要走。
庄南生没办法,她越挣扎,他就越抱紧她,见实在说不通,索性俯身低头亲了下去。但很快,就被推开了。
她仍然在挣扎。
庄南生安抚着:“是我不好,别气了,嗯?”
忽觉怀中人身子一簇一簇地抖动着,他把她扳过身来,却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阿生,你真是好逗。”
庄南生抿唇,冷着脸说:“你又消遣我。”
陆之韵双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笑吟吟地看他:“你不喜欢么?”
当然喜欢。
他该死的喜欢,简直喜欢极了。
见庄南生懊恼,陆之韵的手指挤入他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轻声问:“你有没有想我?”
这是一句废话。
庄南生自暴自弃地低头,吻住了他。
吴咤回到他原来住的公寓时,原本的邻居见他衣冠楚楚,都亲热地和他打招呼,撑他难得有时间回来看看,又说:“你妈天天盼着你回来呢。你现在发达了,总归还是要多顾念着老人一些儿。”
吴咤不明所以,用钥匙开了们,才发现,在这寒冷的冬日,吴母在家烧着劣质炭火,屋子里烟熏火燎的,吴母却因为冷,坐在炉子旁边,正在低着头做针线活儿,时不时还被呛得咳嗽两声。
她还不到四十五岁,脸上却细纹丛生,头上开始有白头发了。
将近半年时间没见,她竟像是老了好几岁。
吴咤心头一酸,顿时悲从中来,叫了一声:“妈!”
吴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道:“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你回来做什么!”
吴咤眼眶有些湿润,关了门进去:“别这么说。我是一时忘了,太忙了。”
为了让吴母消气,他便将结婚后的事一一讲来,说他在社交场上怎么受歧视、他又怎么凭借自己的手腕扭转别人对他的看法、愿意给他行个方便,说他的新公司。
“最忙的时候,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这些钱,你先拿着。虽说我现在也略略有些势力了,但在上流社会中不算什么。香城大人物多,我还排不上号儿,连咱们家出事前的境况都不上。但是,总有一天,我会重振家声光耀门楣。等我做成了大事,再接您去过好日子。”
吴母不接受:“你现在住着别墅,穿着绫罗绸缎,还要让我在这儿住着?你是嫌弃我不够丢人么?”
不等吴咤说话,吴母已捶腿大哭:“我命苦啊!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儿子,谁想到儿子不孝啊!二十几年前……”
她开始数她曾经为了生吴咤多了多少苦多少罪,又扯他的父亲意外死亡后,她怎么艰难地养活他,越说吴咤的眼眶就越湿润。
这时候,吴咤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做一个孝顺的人,他也想孝顺,想接吴母一起住,让吴母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住的陆茵梦的房子,说话不硬气,并不能答应吴母带她回去住。如果要带吴母回去,他就必须和陆之韵开这个口,刚结婚时他提过一次,陆之韵是怎么说?
“你靠我们家养着也就罢了,你妈也要让我们家养着?”
他和陆之韵之间的感情刚有了进展,如果此时让他提这件事,等待着他的,无非是陆之韵的怒气和他的难堪。
可是,他确实过着挺体面的生活,把吴母扔在这儿受苦的事,他也确实做不出来。
最后,他百般艰难地决定:“妈,别说了。我回去同茵梦商量,倘或她同意,我就接你过去。”
吴母泪眼婆娑:“她要是不同意呢?”
“我会尽力劝她。”
吴母恨恨道:“要我说,就是这个媳妇娶得不好。她仗着她们家有几个钱,就作威作福起来,拿住你了。以你的人才,娶谁不好?怎么偏偏娶了这个搅家精!”
吴咤当即生气地喊了一声:“妈!”
吴母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挑拨二人感情的话:“她要是心里真的有你,早就该把我揭过去,和你一起孝顺我了!每次我过去,她的那些下人,像是赶乞丐一样赶我!你觉得她对你是真心么?你可别蒙了心!”
吴咤拧了拧眉心:“倘或她不是真心对我,又何必顶着家里的压力,嫁给我一个穷小子?”
吴母瞪着眼,“嗬嗬”两声,竟说不出话。
“总之,这个媳妇不贤惠,一定要不得。”
她觉得,陆茵梦要同她梦中那个一样,才算是贤惠的,才够得上标准。
如果陆之韵知道她的想法,一定要问她:陆茵梦既然那样贤惠,你既喜欢那样儿的,怎么和你儿子一起,把她往绝路上逼呢?难道别人都要被你们踩在脚下?你也不想想,你们白得了人家的财产,害了人家的亲人,最后让人在病床上躺了一辈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脸么?你配么?
吴咤当天为吴母置办了冬天穿的大衣棉袄,买了些取暖的好炭,最后承诺一定同陆茵梦商量接她过去,才走了。
吴咤前脚刚走,吴母当即就穿了洗衣服去串门子,笑吟吟地说:“阿咤之前是太忙了。他那公司如今做得可好呢,我就说他不是个不孝顺的,他还说要同我那儿媳妇商量接我过去住。就是这媳妇,忒不贤良,离间我们母子的关系。”
其他人面面相觑,旋即并不怎么相信地笑道:“看来吴太太是要过好日子了,将来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们。”
吴太太春风满面,笑着应承,眼角眉梢却都是得意和不屑。
她终于要脱离这个阶层,回到她原本应该在的上流社会了。
吴咤回到家时,陆之韵正伏案写作。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陆之韵就先发制人:“你先别同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十章内,我应该能写完。。。
明晚见。
第118章 重生复仇的白富美
吴咤回到家时, 陆之韵正伏案写作。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陆之韵就先发制人:“你先别同我说话。”
吴咤站在门口往陆之韵的卧房里望了一望,问:“你在做什么呢?”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同陆之韵结婚这半年来,陆之韵的卧房, 他竟一次都没进过。
见陆之韵没答,他正要进房间,就被杏儿拦住道:“七小姐说了,这会子她有正事, 正有灵感呢, 谁也不让进。”
吴咤只得作罢。
只是, 今日下午的爱情的甜蜜,在他心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此刻,他满心想的是, 既然她爱他,就应当爱屋及乌, 也爱他的母亲。不用他提, 她就应该把吴母接过来一起住。
陆茵梦有的是钱, 吴母只是一个中年妇人, 吃不了多少东西,顶多是添一副筷子收拾一间房每个季节都置办几套衣服的事。
这些支出, 对陆茵梦的家底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吴咤心头的思绪繁乱如麻,一会儿恼陆之韵没眼力见儿没能主动接吴母过来照料, 一会儿又气仆佣们阻止他不让她进陆之韵的卧房。
于是,他就在客厅中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约莫到晚上六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雨声倒还哗啦啦的。
陆之韵在书案前停笔,旋上钢笔的笔帽,双臂伸展,伸了个懒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从卧房里出来。
她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听吴咤带着一点怒气道:“我刚从妈那儿回来。”
陆之韵抬眼,却见他又喝了一口酒,脸上满是气恼,双目直逼陆之韵:“你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去的时候,她就穿着一件破旧的夹棉袄,在烧得烟熏火燎的碳炉子边一边咳嗽一边缝补衣裳……”
说到这里,吴咤竟有一丝丝哽咽:“我听她说,她每次来这边,都被你的仆佣赶了出去,像赶苍蝇一样。”
这是吴咤的策略。
今日,虽然陆之韵诉说了她对他的情感,可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并不觉得能拿住她。这样讲,一是因为吴母的境遇确实令他生气;二是想从道德层面拿住陆之韵,令她理亏,好为他同她接下来的谈判增加砝码,使她有退一步的可能;三么,是他在试探陆之韵,试探她对他的情到底有多少。
陆之韵呷了一口茶,竟是噗嗤一笑。
吴咤红着眼眶看她:“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陆之韵脸上的笑此时又变成了微笑,令她似空谷的幽兰一般清雅,又似白牡丹的高贵、纯洁、雍容、华贵。
又是吴咤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的。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原本咱们结婚之前,姑妈对我倒还是客气的,也会奉承我,说些好听的话。自从咱们结婚,她心里可骄傲着呢,觉得你娶了我,是吃了大亏,总以为你除了我,还会有更好的良配。这样一个排斥我的人,我凭什么要让她上门来让我不高兴?”
吴咤目瞪口呆。
愣了片刻,竟是怒从心起。他压抑着心底的愤怒,用低沉的声音道:“我原以为,赶走我妈,是仆佣们势利眼,你并不知情……”
陆之韵却勾了唇,微抬了下巴,脸上的笑容扩大:“那你可是看错了我。是我一早就吩咐,但凡她靠近我家十米范围内,就赶她走。我从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你……”吴咤气得脸色铁青。
这时候,陆之韵又冷笑道:“你自己的母亲,这半年来,你去看过几回?照料过几回?你自己都不上心,如今到来责问我,你自己想想,你占不占理!”
吴咤握紧酒杯,手上青筋暴起,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被陆之韵的带偏了节奏——是的,他做人儿子的都不上心,还让陆茵梦这个做人媳妇的上心,哪有这样的道理?
吴咤眼角都红了,眼眶有些湿润:“你竟和我讲这样无情的道理……”
陆之韵垂着眼没说话。
他甚至有些怀疑:“你是真的爱我么?”
陆之韵显然也是在气头上,斩钉截铁,语速飞快:“不爱!我为什么爱你?你口口声声说着要凭自己的努力让我过上好日子,如今却和你妈一样想着怎么剥削我,我为什么要爱你?”
吴咤死死地盯着陆之韵,指着她:“你——”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陆之韵冷笑:“怎么?你还想打我么?”
吴咤瞪了陆之韵半晌,陆之韵直接起身,扬脖喊了一声晚饭直接送进她的房间,便气冲冲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砰——”
门被猛地摔上了。
吴咤心头一震,这才意识到,陆茵梦虽说爱他,可全然不是梦中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的陆茵梦。
即便她爱他,也爱得十分有限。并不会为他放低姿态,哪怕同他结了婚,她依然还是陆家的七小姐,是名门出生的小姐,同曾经的吴母一样,有着她作为名门子女的骄傲。
且她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如果他持续给她灌输爱他就要爱屋及乌的观念,也许,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不仅仅是陆茵梦的爱情,不仅仅是将吴母接过来住,假如惹恼了她,她回去冲陆太太陆老爷一哭,直接毁了他现在的事业也不是没可能。
吴咤曾经在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上看过一个词——脱敏。脱敏是指减弱心理反应的强度,由过敏状态转化为正常状态。
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通过不断的量变来达成质变。
吴咤又喝了几口闷酒,忍下心中的气,便走到陆之韵的门口敲门。
陆之韵知道是吴咤,她不应声,吴咤只得在门口陪小心道歉。任凭吴咤在外面舌灿莲花,她反而心思清明,心情极好,思路也越发清晰,伏在案前下笔如飞。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吴咤在门口说得口干舌燥,陆之韵睁大眼睛,一下也不眨,几秒钟之后,眼睛就微微红了,并盈满了生理上的泪水。
她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泪眼朦胧地仰头望着吴咤:“你可知错了?”
此时,吴咤任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消了,心底一片柔软,低声温存道:“我知错了。”
陆之韵瓮声瓮气道:“知道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门神?吃饭去。”
吴咤连忙应下,他想抱陆之韵的,被陆之韵躲开了。他不疑有他,只当陆之韵仍然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