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韵列出了一二三四五六……没等她说完,孟飞白先瞥她一眼,淡淡地轻斥:“胡闹!”
陆之韵:“对不起。”
孟飞白唇角要弯不弯:“情侣间的事,能叫欺负吗?”
“那叫什么?”
“**,或者,打情骂俏。”
陆之韵的目光顿时就虚了,看向别方。
孟飞白的唇角终久还是弯了下,转回身去看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
于是,陆之韵刚泛上心头的那一点点因情感上的过于亲近而产生的不适,就这样消弭无踪。
灯光下的少年很漂亮,也很帅气。
他有着光洁白皙的肌肤、流畅的下颌线、分明的轮廓线条……他的漂亮是跨越性别的,既不显得女气,也没有男性的粗犷。
很精致。
其良好的出身极好地体现在了外表上——细皮嫩肉,像九十年代的古早电视剧里被其他角色吐槽的“小白脸儿”。
其良好的教养、对旁人的尊重,则体现在平日的言行举止中。
宠辱不惊,既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夸耀自己,甚至是有自己的气节的一个少年。
陆之韵越看越爱,意识渐渐朦胧,很快就进入梦乡。
这天晚上,陆之韵没有回自己的公寓。
孟飞白从书桌前起身,坐在床头,看着陆之韵的睡颜,轻轻地用手指在她的面颊上刮蹭了一下,才在旁边躺下。
室内暖气无声地吹着,孟飞白知道陆之韵应当不会吃晚饭了,他也不太想吃。
第二天早上,陆之韵和孟飞白的早餐是热气腾腾的山药莲子粥。
陆之韵默了默,问:“没有小咸菜?就是那个油丁……”
孟飞白凉凉地看她一眼:“昨晚还胃疼,忌辛辣和油腻,吃什么油丁。”
陆之韵摸摸鼻子:“没有油丁,来俩肉包子也不错嘛。”
“肉包子也油腻。”
陆之韵讪讪地轻咳两声,喝完了这一碗粥。
中午,俩人的午餐也十分清淡,只有孟飞白煮的白粥和清炒的两个时蔬。陆之韵趁着孟飞白去盛饭时,偷偷点外卖,还没来得及付钱,就听后面幽幽地传来一声:“你在干什么?”
她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沙发上,讪笑两声:“这不是看你和我一起吃清淡的,心里过意不去,想犒劳犒劳你么。”
孟飞白没说什么。
下午,陆之韵找了个借口回自己的公寓,外卖刚送到,她一边啃着甜辣味的鸭脖一边看电影,没啃两个,手机上就弹出视频电话。
她也没注意,随手就点了接听。
然后,孟飞白就看到了陆之韵嘴巴辣得通红、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柔荑正拿着已经啃了两口的鸭脖。
陆之韵:“……”
作者有话要说: 2.19第二更。
孟飞白:说,爱鸭脖还是爱我?
陆之韵:……都爱?不是,你别走啊!
第210章 大结局(下)
孟飞白冷冷地看了陆之韵一眼,直接挂断了电话。他觉得他有些高估自己了。
如果了解从前的她, 什么都能原谅?
不存在的。
比如她这种昨天胃疼的要死今天还没好全又开始作死的行为, 他太难原谅了。
见孟飞白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陆之韵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 她男朋友真生气了。她心里有点毛毛的,怕孟飞白过来找她, 没收她的鸭脖,连忙加快速度啃。
然而, 她啃了好几只, 门口都没有动静。
这时候, 她才意识到, 事情大条了。
孟飞白向来是相当自律的那种人。
陆之韵向来是相当放纵的那种人。
她想着, 反正对方也生气了,不如先把鸭脖吃完再去哄。只是, 等她惦记着孟飞白生气了这件事,手里原本还美味的鸭脖顿时便食之无味了。
她洗了手, 将桌上收拾好,去洗手间洗脸漱口后, 敲响了对面公寓的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
“你不开门,我自己进来了?”
陆之韵用钥匙打开门进去, 便见孟飞白坐在地毯上玩拼图。她走过去,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脖颈,趴在他尚不宽阔的背上,哄孩子似地摸摸他的头, 说:“乖了,不要气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
孟飞白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独自生闷气。
陆之韵便亲他的后脖颈。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有些气:“陆之韵,这不是一个吻能解决的问题!”
陆之韵扬声,头伸到前面和他对视:“那就两个?”
孟飞白冷着脸坚持:“两个也不行。”
陆之韵垂眉耷眼:“孟爸爸,我错了。”其实,假如没有孟飞白在,假如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不会作死,在胃还没好的时候就开始吃辣。但,知道有人会管自己,她反而忍不住放肆起来。
孟飞白和她讲道理:“陆之韵,你不能每次都这样。”
随后,他长篇大论地分析辛辣和油腻食物如何伤胃、她不应当吃了辣的吃冷的、也不能昨天还胃疼今天就吃辣,凡事都要讲究个度再喜欢吃的食物也要适量等等等。
而后,陆之韵的脾气也上来了,说孟飞白这也管那也管,她是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不是找了个管家公等等等。
吵着吵着,状况升级,孟飞白冷静了下,深吸一口气,说:“行,那我不管你了。”
陆之韵当即横眉怒目:“你敢!”
孟飞白冷淡地和陆之韵对视,片刻后:“我不敢。”
陆之韵抿唇笑起来,孟飞白的眼睛赌气地看向别处,唇角却弯了弯。
一场战争的硝烟就这样弥散。
这一次的事,以陆之韵表示下次一定听孟飞白的、孟飞白则要求不许有下一次而告终。
事后,陆之韵半是控诉半是调笑地说:“你对我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
孟飞白眼皮也不抬:“因为你越来越欠打了。”
然后他就被陆之韵锤了。
她锤他,他就把她抱怀里亲。
其实,陆之韵和孟飞白之间很少能出现吵架的点,大部分时候都是陆之韵借题发挥,然后被孟飞白无形间化解。
陆之韵很黏孟飞白。
孟飞白就更黏陆之韵了,恨不能去哪儿都和她一起。
俩人都仿佛是在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相处。
在陆之韵,是她终于有了可以交付信任的人,是自我的重塑,是终于知道什么是爱、终于会爱、终于得到爱。
在孟飞白,则是失而复得。
时间又过了一天,陆之韵接到温女士的电话,要她出去见她。
这一次见面,温女士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心情相当不错地告诉陆之韵,说家里已经装修好了,并要求她寒假期间搬回去住。
因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就要开始吃团年饭走亲戚了。
陆之韵和孟飞白商量了一下,就各回各家,各自开始为自己家置办年货、和家人一起做大扫除、准备新年礼物等。
像是所有年少的普通情侣一样,他为她叠许愿星,她给他织围巾。
然后,俩人皆因为完成任务太难,和对方交换了礼物方式,改成陆之韵叠许愿星,孟飞白给陆之韵织围巾。
孟飞白手很巧,记忆也很好,各种花色照着视频一学就通。
陆之韵虽然是手残党,但叠星星相当有一手,叠得贼快。
他们在年后交换礼物,一起去看贺岁电影,一起在奶茶馆,抱着热热的奶茶杯和彼此聊天。
温女士和陆之韵的家所在的小区是新建的,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大多受过高等教育,素质比她们从前住的地方周围的人高,身上要么有种腰缠万贯的暴发户装金贵的气息,要么有股知识分子的清高气。
这里人文环境更好,大家不会轻易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衣着风格、工作、婚姻生活等置喙,显得更包容。
至少在短暂的接触以后,温女士这样认为。
在这里,她同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得到了其他住户的尊重——至少表面上大家对她都十分友善。
她也知道,她和他们是同一类人,有修养,要脸面,不碎嘴,哪怕人与人之间偶有龃龉,大家也不会吵起来。
这是她奋斗多年所谋求的。
她在意的,不是富贵,而是人文环境,是周围的人能不能接受不同的人不同的意见不同的事物。
至少,在这里,哪怕她并不是最优秀的,却不必再被那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言三语四夹枪带棒且十分低劣的诋毁。
然而,在这里居住了一段时间后,温女士却倍感压抑。
如果说,在从前居住的小区,周围人射向她的,是明枪,他们是明着看不起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且没有再婚对象,看不起她是个女强人;那么,在这里,伤她的则是暗箭。虽然大家见面时讲话都和和气气,彼此客气彼此尊重,但这些人的高傲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言谈之间总是不由自主地夸耀自己的儿女、孙辈、自己的见识和事业、自己当年的牛逼事迹。
他们并不说温女士不好,只是偶尔说话间的语气、微抬的下巴等种种神情,令作为心理医生的温女士能轻易看出别人在了解了她的情况后的真实想法——他们并不十分看得起她。
换言之,在这套她习以为常的规则体系中,她并不算是有地位的那类人。
她的苦楚无人知,也无人可倾诉。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表现出半分脆弱来。
她怕被人看了笑话。
她想要获得尊重,想要获得认可。她不喜欢在社交中处于下风,更像做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这些东西,从前,她在外面很难得到。因为别人哪怕很羡慕她嫉妒她,言行中总要标榜自己,显得自己很牛逼,刻意贬低她。
换言之,她很优秀,但总是能令人在她身上发现一些点来找到平衡,认为她在某一方面优秀然而……
她还没有强大到让人臣服的地步。
于是,她内心的诉求,只能在陆之韵身上得到,并希望陆之韵能做到她不曾做到的。
元宵节那天晚上,按照传统节日的习惯,陆之韵做了青菜汤圆和几个温女士喜欢的小菜。她看上去照样像从前那样乖巧听话,照样事事照顾温女士,然而温女士却知道,在她和陆之韵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她已经落败了,她失去了对陆之韵的控制权。
陆之韵终于不再是她的衍生物她的附属品,终于不再身负她的寄望,开始作为独立的一个人活着了。
她的希望都落空,陆之韵的路已经开始。
餐桌前,俩人吃饭时秉持食不言的规矩,整个房间都静默无声,唯有隔音超强的玻璃窗外,烟花在天际、在高楼间无声地绚烂。
在这种时候,陆之韵尤其想念孟飞白。因为她和孟飞白一起吃饭时,永远不会担心他会骂她,就算她故意不夹桌子上的菜,非要他碗里的,他也不会斥责她,不会说她不对,反而也会说几句骚话撩他。
每一次,她习惯性地想要收拾碗筷去厨房忙碌时,他都会说:“放着我来。”
当他系着围裙挽着袖子洗碗时,她喜欢从他身后抱住他,双臂环着他窄窄的腰身,心猿意马,偶尔用侧脸贴着他的背脊轻轻蹭,偶尔隔着衣物在他后背落下一个吻,还不忘夸他:“我男朋友好厉害!又厉害又贤惠!”
当他炒菜时,她忍不住想要捣乱,趁他不注意就往锅里乱加调料,令他防不胜防。对温女士,她从不敢这样,因为温女士会生气得忘了教养吼她:“陆之韵,你是不是有病!”当然,温女士也不会下厨,通常都是陆之韵下厨也就是了。孟飞白可不会这样,他总是一边手忙脚乱地炒菜兼防备她,一边好像有些生气地喊:“陆之韵!”
陆之韵便讨好地笑笑:“爸爸,我错了。”
因孟飞白看上去年纪不大,这时候尚未长得很高,倒令她有种欺负孩子的感觉。
偏偏这种时候,孟飞白总是很无奈:“宝贝,别这样,要是做出怪味来,我不重做的。过来,我亲你一下,你乖一点好不好?”
真像是哄女儿。
极大的反差,有趣之余,又令从未感受过这样儿仿佛来自长辈的宠爱的陆之韵情不自禁地沉溺。
她想,如果她有一个像孟飞白这样的爸爸,将来一定找不到男朋友。于是,她单方面决定,等将来结了婚,申请在人造子宫中孕育一个孩子时,一定不要女儿,要儿子。这样,她的孩子就不会有找不到对象的烦恼,进而不会家里蹲打扰他们的老年二人世界。
晚餐在两下的沉默里,只能听到碗筷相碰的声音。
结束后,温女士放下碗筷吩咐陆之韵洗碗收拾餐桌和厨房,说完就要上楼回自己的卧房。当她走在旋梯上时,陆之韵叫住她,真诚地看着她说:“妈,找个对象吧,我这里从来都不会是问题。”
温女士皱了皱眉,终于找到机会借题发挥,轻斥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谈恋爱谈傻了?以为人间处处都是爱?我是这么教你的?你和那个男生,别看现在要好,等将来他遇到的人多了,你才会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爱不爱的,有的只是见色起意。如果他还没有背叛你,说明他只是没有遇到足够的诱惑。”
陆之韵始终是理想而纯粹的,她相信世界上有那种形而上的、发自于内心的、执着的、不考虑任何现实条件、不论在什么境地都能坚守的爱情。
但她没有同温女士辩驳,只是仰起脸,习惯性地露出从前那样讨好温女士的笑,俏皮地说:“妈,你说得都对。但如果你要是遇到喜欢的人,真的不用顾虑我。”
温女士眼睛一酸,心头五味杂陈,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扶着腰,眉宇间的皱痕平展了些,勉强地露出温和的笑容:“我的事,我自然知道。你现在最主要的人物,就是搞好学习。”
“嗯,我知道的。”陆之韵回应着,转身走进厨房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