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南生从后院出来后,便去了卫生间,本来稍做一番清理,却看着全身镜,没动,只洗了一把脸,用手帕擦了擦。从卫生间出来,他说有些酒醺了,向陆太太陆老爷请辞,却被他们苦留,盛情难却,便由一位仆佣带进一间安静的客房,供他休息。
身后的门被关上,隔着屏风,他看到一莫纤细的影,转过去,便见身着一身大红色缎面旗袍的陆之韵,正披着一头及肩的卷发,斜靠在黄花梨椅子上。
见了他,她便起身走来,身姿纤细,玲珑有致,像是一株飘摆的弱柳,腰臀款摆着,像波心在荡,漾开一层又一层漪澜,是她绝无仅有的风采与魅力。
她在庄南生面前站定,微微笑着,笑容静好:“我想着,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便来同你道歉。”
庄南生心中气恼,面上却冷静,甚至于冷漠:“我说过,我没有下一次。出去!”
陆之韵便抬眼,定定地看着他:“你果真要我出去?”
庄南生眼眸沉黑,半垂着眼睑,定了定心,颇有些无情地说:“陆七小姐,请你自重。”
这话说得很重。女子大多是重声名的,但凡是一般女子听到这话,定然羞愧得满面通红、涕泪满面、拔腿而出。
但陆之韵没有。
庄南生从没真正地拒绝过她,这给了她实现她心里一切想法的底气。
因此,她只是上前,伸手,用双臂仅仅地环住他的腰,箍紧,仰头看他,笑着说:“我那儿还痛着呢,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仿佛一团干草遇到火星儿,“轰”地被点燃,烧成了一把大火。
浑身被烧沸的血液都在下涌,他回想起了那花房中,她在他的怀中绽放,尽态极妍地……
然而,他却更恼怒了。
她这样待他,把他当什么呢?
她这样不认真,他却当真上了她的当,岂不是自甘下贱?
他已不由自主,上过一次当,岂能再上第二次?
他的自尊不容许,他的骄傲不容许。
因此。
他将她的手臂拉开,退后两步,低了头,冰冷的视线打在她身上,像是锋利的寒光:“陆七小姐,你该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陆之韵沉默了一瞬,抬头笑:“我要是不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主线男女主谈恋爱,副线复仇……
目测主线副线戏份差不多,这个结婚,一是复仇必经的一环,二是为了给男女主的恋爱设障,描写他们在极端情况下的情感,甜肯定是甜的,虐肯定是没有的,三观么,肯定是不正的,牺牲是不可能牺牲的,身心肯定是唯一的……
大家评论时就不要强调婚姻牺牲论了,这个世界的女主不在乎婚姻哈
第102章 重生复仇的白富美
陆之韵沉默了一瞬, 抬头笑:“我要是不呢?”
庄南生沉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瞬,转身便走。陆之韵仿佛踏着舞步, 三两步上前,手扶在他肩上,身子灵巧地一滑, 人便到了他怀里,一双藕臂揽着他的脖颈, 双腿悬空, 令他下意识地伸手托住她, 像一只斜飞燕。
她摁了摁他的肩, 说:“你不必走, 我走。我说过, 我从不会强迫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倘你认为你做的事违了心,倒不必先怪我, 也许你该反省下自己。我以为,在香城, 还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说完,不等庄南生说话,她便从他怀中跳了下去。纤细窈窕的身影被旗袍勾勒得凹/凸有致, 而她走着猫步, 似花摇,似柳颤,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深刻。
她美丽的不仅仅是身姿, 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是美的,一摇一曳,都拽着人的心跳,在庄南生的视线中,渐渐地远了,绕过了屏风,果真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
随后,那影越来越远,伴随着“砰”的关门声,他脑海中反复响起她适才的声音——
“倘你认为你做的事违了心,也许你该反省下自己。”
“倘你认为你做的事违了心,也许你该反省下自己。”
……
他要反省自己什么呢?
反省自己为何抵御不了她么?
还是反省每一次她找他,他的立场总是不能坚定到最后?
安静的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窗口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炽烈的阳光,一层薄纱轻轻飘摆着,电风扇呼呼地吹着,令房间内显得幽静、阴凉,正是一个适合休息的所在。
而外面,依旧是喧闹声。
在收拾过中午的西式婚礼的残局后,陆府上的人又开始为晚上的中式婚礼做布置。吴咤虽然仍有些酒意,却仍旧在陆家人的安排下,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酒店的房间住下,同吴母一起。
在酒店中,吴咤刚换上中式婚礼的礼服,吴母见陆家人不在,这才拉住吴咤问:“这算怎么回事儿?今儿晚上的婚礼,陆家人来接你去新房拜堂,我瞅着,怎么和入赘没什么两样呢?”
吴母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生气。原本她以为是自己家得了个金贵媳妇,如今看上去,倒像是把吴咤卖给了陆家一般。
“话不是这么说。”吴咤整理过衣服,耐着性子对吴母道,“如今不时兴旧规矩了。倒也没有嫁娶一说,虽然是在他们家买的房子结婚,可婚后是我们和茵梦单独住在外面。那又不是我们家的房子,倘或是让茵梦来酒店,我来接她去她家的房子拜堂,算怎么回事呢?”
再者,今日,别说并不是让他入赘,就算真让他入赘,为着陆家的背景和人脉,他也得入。
毕竟一个男人,要结婚,一个钱不花,全靠女方家里张罗,这腰板注定是直不起来的。除非将来他发达了,而陆父陆母死了,否则这吃软饭的名声,他是洗不掉了。
下午四点时,陆之韵同云老板说话:“多谢云老板高义,愿意留在这里,令我有个后手。”
云老板爽朗一笑,道:“这又算得什么?今儿晚上你们家请我们戏班子来唱堂会,可给了不少钱,不过是一个小忙,值得了什么?你是知道的,声名么,我是早就没了的。况且,今天并没用得上我,再要道谢,我这脸面可就挂不住了。”
陆之韵以茶代酒,敬了云老板一杯,又低声问:“我请您帮忙找的人,可找着了么?”
“你放心。”
“她可是自愿?”
“这种生意,她是熟惯的。无非就是,平日她用自己的脸来做生意,今日是顶了你的名儿。”
四点二十。
陆之韵又同云老板喝了杯茶,同赵香君说了两句话,才从宾客如云的前厅离开,上了楼。在楼上,她一边换着喜服,一边同小蝶说话。
“人你看到没?”
小蝶颔首:“都打听清楚了。他平日最崇拜最欣赏的,就是吴咤。今儿他在吴家这边的宾客席上,众人都说他是吴咤的挚交。”
“你想怎么做?”
“再等等。你说的话,我想过了。现在的我,即便站在他面前,也不能令他悔恨。他并不会因为他对我做下的事而愧悔,只会为了他的前程,想办法处理掉我。我要等,等我能光鲜亮丽地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不管他是否悔恨,我都能将他踩在脚下。”
陆之韵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带上一对儿绿得像一汪水的帝王绿翡翠手镯,没有回头,对帮她整理喜服的小蝶说:“我已经请朋友帮忙找了人,今夜的事,你不必出手。”
小蝶静默片刻,说:“你找的人,不如我保险。至少,让我和你梳同样的发型、穿同样的衣服,他在喝醉的情况下,是认不出来的。但要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我最适合。况且,他不是看不上我么?那我便睡了他最崇拜最欣赏的人。假使有一天,他重新爱上了我,而我同他最崇拜的人的艳/□□满天飞,你说,他会是什么心情?”
旋即,她勾着唇笑了,虽不如陆茵梦美,倒也有几分风情:“如今,我已经没有了名誉名节,倘若不是你,也许我会迫于生活沦落为娼。至少,吴咤的身材是很好的,人也拾掇得挺干净,长相也帅气,也许不少名门贵妇都想悄悄儿地招他做个入幕之宾。”
五点。
陆家请的造型团队开始为她梳妆。
她戴上了凤冠,披上了霞帔,盖上了盖头。
陆家的花轿从新房出发,去酒店接吴咤。
五点三十分。
陆家迎亲的领头人扬声:“请陆家姑爷上轿!”
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围观议论。
当吴母同吴咤从酒店出来时,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在议论他们。他们的目光,看好戏有之,羡慕有之,轻鄙有之。
独独没有尊重。
仿佛他们就是交了大运的下等人,是没有自尊的。
吴咤只觉面上火辣辣的,十分窘迫,却不得不保持着从容的姿态。甚至于他都没想过去质问陆茵梦是否知道陆家人会这样对他。
他知道,她一定会用那笼着烟雾的一双美丽的眼,似笑非笑,又仿佛笼着愁怨地看他,然后说:“为了你,我同家里人周旋许久,连绝食的法子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令他们应下这场婚事。如今,不用你们家出一分钱,只需出一个人便成,你连这都忍不了么?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倘你觉着上花轿是折辱了你,那古往今来那么多女子上花轿,她们也被折辱了么?如今都男女平等了,你何须纠结于此?”
只是,他到底是男子汉大丈夫,并不赞同。
再是男女平等,在众人眼中,在他心里,上花轿本应是女子要做的事,令他做来,简直是大损他的男子气概。
吴母看着花轿,亦大怒,以至于圆睁了一双浑浊的眼——吴咤一个男儿,怎么坐花轿去成亲?
但被吴咤拦下了。
他摁住要发火的吴母:“妈,倘你现在生气,算怎么回事儿呢?陆家本就不愿意茵梦下嫁,就怕我们不闹事。你只管闹起来,这门婚事恐怕就黄了。”
吴母气得一张菊/花脸直抖:“他们这也太侮辱人了!难道没了他们家的千金小姐,你还娶不到好媳妇了不成?”
“妈!”吴咤叫了声,沉默地看着她。
吴母安静下来,也清醒了。
吴咤拥抱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忍一时风平浪静,我们并不会久居人下。但今天,如果我们不照做,就回不了那个圈子,也别想出头。您好好想想!”
吴母不闹了。
待上吴咤上了花轿,锣鼓吹打着,轿子被抬着,身穿制服的警察在道路两旁开道,不令人堵着他们,倒也有不少的人看。
这时候,吴咤是觉得屈辱的。
也许,明天,不,今天晚上的晚报就会报道,全香城的人都会知道,他同陆茵梦结婚,是坐上了花轿去拜堂的。
愤怒吗?
是的。
屈辱吗?
再屈辱也没有了。
可是,他得忍。
此时此际,在屈辱与愤怒的双重交织下,他甚至是有些怨陆茵梦的——她既然能说动她的父母答应婚事,为何不肯多为他争取一点?为何不肯叫她的家人顾惜他、保全他的颜面?
而今日因她带来之种种屈辱,他发誓,总有一天,待他扬眉吐气之时,要一一偿还。
喜庆的锣鼓声、唢呐声响了一路。
看着喜轿走远,吴母这才问还没走、等着退房的陆家的一位仆佣:“那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那仆佣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您当然是回自己家。自古以来,迎亲迎亲,迎了亲,被迎的人走了,自家人当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吴母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说:“难道我连他拜堂也看不得?”
“你看哪家女子在男方家里拜堂、男方家里人是在场的?”
说完,那仆佣不等吴母回答,便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
六点三十六分,吉时到时,吴咤已下轿,他跨过了火盆,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
待披着盖头的陆之韵出来时,他在陆家人的示意下,接过了一段红绸,同她一起拉着一朵鲜艳的、红得像血一般的大红花。
当此之时,高堂满座,宾客如云。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走到了正中。
而傧相高声唱着祝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陆父陆母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
陆之韵同吴咤并肩站在下首,听着傧相唱礼。
在此时此际,众人无不夸赞他们金童玉女(多是场面话,都嫌吴咤穷),称陆家二老不是势力人,得此佳婿,必有后福。
赵香君直勾勾地看着陆之韵的背影,此时此刻,她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认,吴咤同陆之韵,确然是结婚了。
这已成了定局。
庄南生神色平静,沉黑的眸子中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同人说话时,甚至仍旧是往日在人前虽做足了礼数却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不敢冒犯的模样。
哪怕是在这场婚礼上,他亦有一种气势。
非他刻意。
只要他在场上,仿佛所有人都应当跪在他脚下唱征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此时此刻,吴咤已收敛了所有情绪,做着他该做的一切。
入洞房后,他甚至没有时间同陆之韵单独相处,只机械地跟随着旁人的提醒,做着既定的事——挑盖头、喝交杯酒。
交杯酒之后,他便要出去宴客,要同宾客喝酒。
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本该留在新房陪陆之韵的,但陆之韵同她们素有口角,不乐意同她们相处,她们也乐得轻松,便同吴咤一起从新房出去了。
四奶奶同五奶奶是走在前面的。
三奶奶走在后面。
她见无人注意,便用手里的团扇吴咤身后拍了下,笑着说:“恭喜表兄弟嫁入陆家,成了七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