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曲安闻言暗忒一声,又是失败了,整整错了三回了:“你先下去吧。”
侍者忙不迭的离开。
佝偻老人瘫倒在椅子靠上,他在华容舟身上投了“三秋碎”的毒, 可同时他也将华容舟的身子调试的万分耐毒。
华容舟这个药人他不得不放,放了以后他现在还得给大哥解了氲毒,孙曲安恨不得撂了担子回了药王谷。
药王谷现在也如立于刀尖之上。
谁知顾罹尘手段如此之多,就连药王谷都被他寻到了。
但是落在顾罹尘的手中远比颢景帝手里好得多,至少他无需在被威胁着族人的性命难题,难处就是以后若是顾罹尘需要他,他就得出现。
所以他现在来了北渊的都城……
夜色变得浓郁,终于一位女使过来敲门:“孙神医,大皇子有请……”
僵了一把老寒腿,孙曲安郁气极重的携着药箱随着女使出了这楼阁。
……
灯火璀璨,这个屋子都是明晃晃的烛光。
再见孙曲安,华容舟已经没了最初害怕的感觉了,现在的她被顾罹尘护着,手也被顾罹尘紧紧的握着取暖,纵使是被孙曲安阴鹜的灰色眸光盯着,她再也不需要害怕。
孙曲安许久不见华容舟,这丫头倒是出落的愈发的动人,但触及她身侧高大男人的冷面,孙曲安有些尴尬的将视线移开。
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的给桓荫女君做了检查,期间又是多番询问,整整用了半个时辰。
孙曲安叹了一口气,面色严肃的看着周围的一群人,阴婺的面庞裹挟着寒冰:“这是长久服用了绝宫散的效果,宫房已然沁入了毒,只怕是子嗣一事,难以解决了些……”
桓荫女君早在孙曲安叹气的时候就已经心间发颤,这会儿听到他说难以解决,又不是不能解决。
她也知晓自己身上
这事又是冒出一丝苗头,桓荫女君带着微微的试探问道:“那可还是有机会的?”
宋清同样是急切的等着回复。
孙曲安摆摆手,枯瘦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药箱:“治是能治,只是要吃些苦头,需得用烈药相逼,再辅以药浴,寻常人是受不下来的。”
孙曲安说的都是实话,这绝宫散不是致命的药物,可是一直服用难免对女子的孕体有所危害,更何况按着这位桓荫女君的脉像来看,只怕服用了快是有小半年了。
“本君治!”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痛一些优势何妨,只是桓荫女君皱了皱眉:“神医可否稍后些安排治疗事项。”
大战在即,她实在是没工夫来泡那药浴。
“殿下……”看出宋清有话要说,顾罹尘又是得了他母君的眼神示意。
“舟舟,我们先回去吧……”又是紧紧的牵着华容舟的手,顾罹尘带着她往外走。
……
华容舟回首又是看过后头的楼台,寒风瑟瑟,但是他们的周身都萦绕着浅淡的月光。
“侯爷……孙神医来了北渊?”
她语带惊讶,并着步子和顾罹尘行于皎皎月光之下,又是有着烛火灯笼的映照,她整个人包裹在织锦镶毛斗篷很是绵软。
“嗯……”
“那他来?”
“我打算同舟舟年前就一起隐于世,母君该是有了后人,孙神医来便是为了瞧看母君的肚子。”
眼下看北渊这一系列事项快要终了,顾罹尘心间这才算是踏实下来:“等到母君同宋清有了孩子,便不会要我留在北渊。”
“可是……侯爷你不会心间难受么?”
好端端的母亲若是有了新的孩子,饶是她,在当初华容渝出生的时候都有好一段时间心里头不舒服,后来还是看着华容渝一天变一个样,心里才是越发的喜欢的紧。
“舟舟,我不需要这些亲眷,我只要你即可。”
“啊?”
“母君她在我儿时便是没有陪伴过我,这没办法,她也不知道我还活着。我都双亲,一个是北渊的桓荫女君,一个是崇朝的天子,二人皆是没有伴过我一路成长。”
华容舟从未听顾罹尘谈过这些,原来他儿时心里也会不舒服么。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现在才这般亲情寡淡。
她是得到了再失去,而他却是一直未拥有。
“所以说,舟舟,他们愿意认回我是他们的事,但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我现在已经二十有五了,换了别家的男子早就是几个孩子的爹爹了,这等年纪还要同母君以后的孩子争什么母亲的爱护……着实是说不过去……”
言至此,顾罹尘突然露出了个笑来,甚是爽朗:“换而言之,人生在世总是有得不到的,这一世我有舟舟便好。以后舟舟同我生一堆的娃娃后,我定定是好好的教养,才不会让他们和我们一样……”
华容舟本来还被他前头所说的心疼不已,听到后头只想是干脆捂了他的嘴好了。
还没结亲,顾罹尘现在就想着一堆胖娃娃的事情……
不过他似乎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呢,上次在上京竹林里亲她那回就说要同她生一堆的娃娃。
想到此,华容舟心间又是一暖,顾罹尘是真的要抛弃了这权势和利禄同她远行。
此刻再看着男人眼下的单薄阴影,华容舟心间都是心疼,这番情绪都上了脸:“所以说侯爷这段日子原来就是忙着这些么?”
顾罹尘无奈的点点头。
其实他忙的不只是这些。
还有她明日的及笄礼……
只是现在都要瞒着,等到明日再是给她留了惊喜。
明日便是舟舟十五岁的生辰了。
她虽一直没说,但他心里都还记着。
将华容舟送回了琉璃台,顾罹尘轻轻为她撩开齐整她被风吹散的发丝,对上她抬头看他的双眸,又是没忍住叮嘱一番:“舟舟今夜早些休息。”
“嗯……”
相伴于月下,皎洁的月盘有些过分的圆了。
而月台高照,道了晚安的二人久久的并立而动。
许久之后,矮个的人突然使踮起脚尖逼近了过去。
花香萦鼻,娇躯相近,连带着风儿都不冷了。
顾罹尘微愣,感受着眼前的松软触感,下一瞬脸上的笑意皆是兜不住的往外散尽。
目光透着火,直看得刚刚才主动吻上去的华容舟有些耳尖发烫。
“侯爷回去后也早些休息……”
就这么突兀的丢下这一句喉,华容舟便是提着裙摆消失在玄衣男子眼前。
……
一夜好梦。
但是也说不算是一整夜,华容舟睡得惺忪之间,就被吴玉唤醒。
天还未亮,这个琉璃台里倒是点了许多的烛火,女使并立候在一边,每人的手上都是端放着不同的物什。
生生的刺亮了她的双眸。
还在诧异之中,吴玉早已替她取好了里衣:“小姐,还请先去沐浴……”
大清早的沐浴?
华容舟懵懵懂懂之中被吴玉服侍了一番,今朝沐浴的花香都不同以往,花香馥郁,直逼人鼻尖。
但她怎么问,吴玉皆是回以一浅笑。
华容舟心间疑惑,但影影约约,一个念头翩然而起。
今日是她生辰,晨起的沐浴……
莫不是……
等到她沐浴完毕坐回铜镜前面,一位让她面熟的妖娆妇人已经候在一边。
“原来今日要及笄的姑娘就是你?!我一定要把你描画的风华绝代!”
胭脂铺子的老板娘甚是惊喜,看着只着着素白里衣的华容舟满容满面,没看见旁边吴玉哭吧着脸的模样。
好了,这下子还是没藏住。
换好采衣采履,又是绞面描妆。
看着铜镜中的美貌女子,华容舟恍若梦境之中。
这辈子,她也有了自己的及笄礼。
华容舟一直被各色的女使服侍着,每做一个动作,她们便是紧张的不行。
等到礼乐奏响,古朴的琴声交鸣。
北渊的及笄礼和崇朝大不相同,主要便是在这主人立于东面台阶位等候宾客;有司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来者宾客已然立于汉白玉高台之下候着了;这些宾客都是桓荫女君早些日子就以笺纸书写请辞,礼前十日,派人送达北渊贵宾手中的。
笺书言明的简单,无非是邀宴参加及笄礼。
但何人的及笄礼,不明。
桓荫女君速来我行我素,之前嫁于宋清之时他们就已经吃了一壶了,当时也是一方笺书就是唤了他们一群朝臣参加桓荫女君自己的婚宴。
这些年来,朝堂已然达到了和睦的场面,若是不过火,大家便是由着桓荫女君的意思去了。
只是今日这是女儿家的及笄礼,他们可不知桓荫女君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到了及笄岁数的小公主。
看到笄者踏步而出,那等风吹仙袂飘飘举的姿容,哪里像是桓荫女君的面容,连宋清的容貌也搭不上。
可这及笄盛况,阵仗极大,好似朝天祭祀,及笄者用的一切都是位比公主的配置。
不光是朝臣惊讶,华容舟踏步款款而上高台的时候,也是被阵仗惊。
女子的及笄礼一共要是分三次加笄,初加,再加和三加。
初加时是色泽纯丽的采衣和色浅而素雅的襦裙,分别是代表着及笄前的天真烂漫,和作为豆蔻少女的纯真,还有便是金贵无比的发笄;一套套流程下来,华容舟便是有些受不住了,并非是身子批发,而是心间万分的空虚,失落。
上辈子都未如这辈子这般,若是她的母妃尚在该是多好……
作为正宾的桓荫女君在净手和配上冠钗以后心情很是不错,昨夜得了好消息,今日看华容舟又是这般姿容艳丽,只觉顾郢他的眼光着实是了不得。
最后看着三加之后的华容舟,心中暗自满意。
一切都是进展的万分顺利,直到是到了聆训那一步,华容舟的脚步生生的敦促了。
她本该是跪在她的父王和母妃面前,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再不济也该是她的兄长,可是她现在宁愿是她的大哥尚未出现。
冬日暖阳,连寒风都静滞了起来。
她惶然的看着顾罹尘身侧的大哥,瘦削的大哥,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现在高台那边并无旁人,桓荫女君也有些凝滞,但是看着小姑娘有些微红的眼眶,心间瞬间是一软。
容舟她本是崇朝子民,如今孤女一人在北渊办这及笄礼,这是她们家阿鄞的过失。
现在这聆训一步,桓荫女君少见的温柔笑道:“舟舟你是要嫁由阿罹的,以后便也要随他唤我一声母君……这礼,本君今日便是大言不惭的受了,这也是不和礼数的,但是现下也只能是如此了。”
华容舟心神一颤,看着桓荫女君凤眼中少见的多了几分温情,那感觉就像是寒滞的精铁突就荡着温热。
再是一侧头,余光便是落在下台的顾罹尘身上,顾罹尘许是一直在看她,视线刚是对碰,顾罹尘唇畔就是一抹缱绻笑意,薄唇上下抬阖。
华容舟睫毛微颤,一下子就踏实了起来。
她能感知到她大哥此刻的目光还死死的钉在她身上,但那眼中包含的情绪她已不想去探究。
听着桓荫女君的聆训,她一一复述。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华容舟红唇轻启,声音沉稳,但顾罹尘还是透过她紧抿的唇角瞧出她身子的颤意,但是很快,她便是平缓了下来。
华容舟的目光再看向顾罹尘,浅浅一笑,却风情万千。
随即华容舟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好似顾罹尘身侧的华容瑨就是个普通的参宴宾客。
华容舟又是对着桓荫女君行拜礼。
这番的盛大场景,上辈子都没有;端庄的深衣,头顶束起的发丝,去除珠钗,佩戴上钗冠;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她这辈子已经享有了无上的及笄礼,又有了愿意为她抛弃一切的爱人,也算是全了她母妃上辈子对她的期许。
此刻天光暖烈,冬日之中,她的衣袍被这日光照射的分外绚烂。
这辈子山高水长,她的人生早已与华家划开了界限,自该是畅游于这广阔青天之下。
一朝事,一朝休。
是她兄长又何如?
兄长勿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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