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越一听果然站住了,他回过头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被他沉冷的目光一盯,浑身一冷,可见好友奄奄一息,她怒道,“你为何……”
话还没说完,裴行越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也很讨人厌。”
言罢,裴行越笑眯眯地走向小姑娘,小姑娘脸色霎时一变,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眼见裴行越离她只有两步之遥,裴行越抬起拿刀的手,只是手腕没抬起来,他顿了下扭过头,缇宁的脸被火光染的微微红。
“四爷,别去。”缇宁死死地抱着裴行越的胳膊,目光恰好落在他腰伤上,缇宁脸色微变,只见裴行越不知何时受了伤,左腹处的衣裳被划开,露出翻滚的血肉来,“四爷,你受伤了?我们去包扎伤口吧。”
裴行越没理她,继续抬起手腕。
缇宁的小鸡力气岂是裴行越的对手,即使她死死地抱着裴行越的胳膊,裴行越的手腕也慢慢抬高了,缇宁心里一急,顾不得形象,屁股一蹲坐在草地上,紧紧地把裴行越的手腕往怀里拽。
裴行越扭头看着她,凛声道:“放开。”
缇宁也是服了他了,杀人这么好玩啊,她坐在地上口气有些硬,“你不杀了我就放。”
话落,缇宁见裴行越的脸色非常难看,几乎阴沉的能滴水,缇宁心里一怂,她眼神落在裴行越流着血的腰腹上,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四爷,我们回去包扎伤口吧。“
裴行越冷冷地盯着她但没动。
缇宁无奈死了,把人使劲儿地往后拽,艰难地说:“四爷,四弟,四哥哥,求求你了,别让阿宁担心了好不好?”
“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封面,午安。
第38章 西州
话罢, 见裴行越没动, 缇宁试探性地把他往后拽,裴行越被缇宁往回拉了点,缇宁再用力扯, 裴行冷漠地看向她, 缇宁挤出一个真善美的微笑。
裴行越冷笑了一声, 哐当一声, 手里的长刀掉落在地, 从缇宁怀里拉出他的手, 转头大步往回走去。
“唉,你等等我啊。”见他几步就把自己撂在背后, 缇宁连忙追上去, “你还有伤,别走那么快啊。”
一刻钟后, 裴行越回到原地, 闭眼靠树休息。
缇宁追回来满头是汗, 见裴行越已经乖乖坐下休息,至于他左腹处的刀伤就裸露在外不管不顾, 她叹了口气,这裴行越不仅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他还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缇宁给缩小的火堆添了几根粗壮的木材,火光灿亮后,缇宁重新走到裴行越身边,她盯着他的伤口端详半天后, 用水囊里的水把干净的手绢打湿,伸手去清理伤口。
几乎是刚碰到裴行越,裴行越猛地睁开了眼睛,缇宁紧张地问,“弄疼你了吗?”
裴行越盯着她,目光十分淡漠,就像是机器人的眼睛一般。
缇宁试探着说:“四爷,我,我也没给人包扎过伤口,要不,要不你自己来。”
裴行越没动。
缇宁只好低下头,继续给裴行越清洗伤口,清洗完伤口,她又在包袱里扯了块柔软的亵衣布,又轻声问他,“你身上有没有治外伤的药啊?”
裴行越这下动了动,他伸手在怀里摸出来了个白色的小瓷瓶扔进缇宁怀里。好不容易帮裴行越包扎好伤口,其实也说不上包扎好,就是抹了药后在他腹部围了一圈,缇宁技术不太好,看起来扭七扭八的,她看了看裴行越,见裴行越也低下头,审视了半天,眉心皱了起来,但并没有对她表达什么不满的看法,便又闭上了眼睛。缇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耽搁了大半夜,现在也快天明了,她重新把小毯子搭在裴行越身上,在他旁边闭眼躺下了。
缇宁本来觉得自己睡不着的,今天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在她几十米的地方还有几具尸体,呼吸间血腥气也隐约可闻,但不过片刻,她却沉沉睡着。
缇宁睡后不久,裴行越睁开眼,眼皮向下耷拉,不知在想什么,及至耳边有风声加快,裴行越起身朝不远处走去。
一盏茶后,他停下脚步,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他身前朗声道:“主子,秦大夫配的药属下送来了。”
裴行越嗯了一声,摊平手掌。
黑衣人上前将药瓶递上,越近裴行越身上的血腥味和伤药味便越发浓郁,黑衣人顿了一下,“主子,你受伤了?”
裴行越满不在乎地瞧了一眼,之后他打开瓶塞,看了眼里面熟悉的褐色药丸,他抬眸看向黑衣人,思忖了半晌,命令道;“把灌云叫来。”
****
缇宁是在翠鸟鸣叫的自然声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睛,发现天色还早,约莫刚卯时左右,裴行越已经不在昨夜休息的那颗大树旁。
一直以来裴行越都比自己醒的早,缇宁便也不在意,她拿起盖在身上的外衫起身,用眼神去寻找裴行越的背影,但是这次裴行越的背影没有发现,倒是发现穿青色劲衣最起码超过一米八的女子立在她七八米外。
见她看过去了,姑娘抱剑走来。
缇宁却往后一缩,光是体型对方就可以碾压胜利她。
那姑娘严肃道,“缇宁姑娘,你醒了。”
她认识自己?
缇宁的防备心稍减,“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姑娘听缇宁如此一问,才恍然想起了什么,她对缇宁露齿一笑,但下一秒她似乎觉得笑不
该笑,立刻板正她那长微黑质朴的脸,高冷地说:“我是灌云,主子吩咐我,带你回临西。”
缇宁眨了下眼,四目望去,发现昨日的枣红马长安已经不见了踪迹,而裴行越更是连一点皮毛都没剩下,她疑惑地问:“你主子是裴行越?”
灌云冷冷地点头:“正是他。”
虽然这个灌云看起来不好相处,但这是裴行越的人,缇宁提防心嗖嗖嗖往下掉,她多问了一句:“那他人呢?”
灌云冷漠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在灌云冷漠的眼神里缇宁的声音变小,她嘟囔道:“不该问吗?我就只是关心他一下而已。”
这句话被听力甚好的灌云所捕捉道,她看向缇宁。
缇宁立刻挤出个小白兔的无辜微笑:“灌云姐姐,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我……”
缇宁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看着她。
灌云黑乎乎的脸有些发热,她不好意思地说:“主子去办别的事,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缇宁继续鼓励地看着她。
灌云不由自主多说了一句,“不过我估计是治病去了。”
治病?治他那个伤吗?
缇宁想了下,觉得裴行越是应该去治了,他那道伤可是不轻,她盲眼大夫的水平可不能防止破伤风细菌感染。
灌云说完,她立刻捂住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又凶巴巴地看着缇宁:“缇宁姑娘,主子没有去治病。”
缇宁:“……”裴行越送了个傻大姐来护送她。
“是,没去治病。”见灌云目光灼灼,缇宁笑着道。
灌云有些懊恼,她拍了拍脑袋,咬牙让缇宁跟上,两人骑马离开。
缇宁这才发现昨夜死在他们附近的几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到达昨夜去取水的地方,那个地方也干干净净啥都不留。
缇宁犹豫了半天,低声问了灌云一句,“昨夜那些活着的人呢?”
“主子让送进官府去了?”
缇宁听见一句话,却是十分震惊,因为她说是裴行越命令的。
裴行越有这等好心?
灌云见缇宁如此眼神,她蹙起了浓黑的眉严肃道:“缇宁姑娘,我家主子心肠是很好的。”
缇宁:“……”
“嗯,我晓得。”
她虽然这般说,但灌云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眼底的敷衍之色,她脸色严肃地强调道:“是真的,我当年流落街头,如果不是主子救了我,恐怕我早就死了。”
缇宁相信裴行越能做出这样的事,不然如今如灌云这样忠心耿耿的属下是从何而来。
她笑了一声,看向东升的旭日,不留痕迹转移了话题,“灌云姐姐,我们到临西要走多久啊?”
灌云果然不再纠缠那个话题:“半个月。”
半个月啊?缇宁挑了下眉,再看了看灌云好哄骗的性格,轻轻弯了弯唇:“你主子没限定你必须在多久之内带我回去吧?”
灌云想了下,而后老实摇头:“不曾。”
缇宁闻言,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横跨半个大安版图,缇宁终于在一个月之后到达了临西,临西是一个很广阔的地方,大安靠西一边都能算的上是临西。
缇宁在西洲停下了脚步,这两日缇宁已经领略了广阔无际的荒漠,但西洲却不是荒漠,它气候微旱,可黄河之水从此经过,几百年前先人利用黄河水边灌溉农田,种植瓜果,再加上此地湖泊众多湿地成片,又不缺鸟禽,西洲南岸又是大片大片的草场,牧业发达。
虽近边塞,可也能领略江南水乡的林翠花红,除此之外,还有大漠金沙,丘陵草原。
再加上地处塞外之人进入大安腹地的要塞,各路商旅传道士经过,商贸业更是发达。
缇宁跟着灌云进了城,西洲城和江南精致秀气的木质房屋便有些区别,这边房屋除了木头还要加上土瓦石泥,更为开阔大气,没那么多精雕细琢。百姓的服饰虽大多以襦裙襕衫为多,可也有露出纤细腰肢的波斯舞女穿着的绚丽多彩的异域服装。
缇宁只觉得很稀奇:“灌云,那家店……”
灌云紧紧地拉住缇宁的手往回走,目不斜视:“缇宁姑娘,你一路上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了,今天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缇宁笑了下,“好好,听你的,我今天一定不乱逛。”
灌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点完头她才觉得有些不对,扭过头看向缇宁,缇宁樱桃小嘴一弯,漆黑的大眼睛闪烁着碎光似的看向灌云,“怎么啦?”
灌云有些生气地说:“你以后就住在西洲了,以后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今天自然不会到处跑了。”
她说着松开了握着缇宁的手腕,大步往外走。
缇宁赶紧去追她,凑在她身边道:“灌云,你生气了吗?”
灌云扭过头没理她。
缇宁拉住她的手:“灌云,你不生气了好不好?你放心,你主子不是没要求我们回西周的时间吗?我们用一个月还是半个月并不重要。”
见灌云还是脸色不虞,缇宁再接再厉,声音甜的像是抹了蜜:“好灌云,如果你主子生气了我用了这么多时间,我一定都说是我的错,不会牵连到你的。”
灌云闻言,臭着脸看了眼缇宁,甩开她走了。
“灌云,灌云。”缇宁赶紧追上去。
见缇宁这么锲而不舍,灌云终于舍得开口了,她望着缇宁那张白嫩的脸蛋,“属下并不是责怪缇宁姑娘,是责怪自己。”
“自己?”
灌云咬着唇嗯了一声:“这是属下第一个单独的任务,我觉得完成的不是很好。”
缇宁;“……”
“谁说你完成的不是很好了,你完成的特别好。”
灌云疑惑地看向缇宁。
缇宁小嘴叭叭叭:“你的任务是带我回临西,今天我们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你没让我受一点伤,除此之外,你还一人剿了一窝匪,还了数百百姓的安宁,还带我见识了很多从前从不曾见过的东西,可靠又妥帖,你还完成的不好,谁完成的好。”
“要说不好也是有的,就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缇宁声音清脆态度坚定,灌云本来还有些狐疑,但在缇宁这样的肯定的眼神中,她动摇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缇宁信誓旦旦地说。
话落,见灌云没有继续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缇宁果断用别的事转移了这个单纯姑娘的注意力,“西洲这么大,我住哪儿啊?”
灌云果然掉头关心起这件事情来,“这个早有安排。”
小半个时辰后,缇宁来到了一所干净低奢的宅院里,然后见到了一个面生的管家,把缇宁交给管家后灌云便离开了。
管家很快便安排好了缇宁在其中的住所,甚至缇宁一进门,她在徐州养的那条傻狗就跑了出来,除此之外,其中一间书房里还摆放着缇宁在徐州画的画。
游山玩水,呃,不对,是奔赴西洲的这一个月,缇宁也去看了多地的书画铺子,她觉得只要不继续这般倦怠下去,她将来还是很有希望成为大画家的。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缇宁看着自个儿面前双眼泪汪汪的香兰惊讶了下,她是觉得香兰和玉萍会好好活着,可是没想到的是快三个月不见,香兰的脸蛋竟然圆了一大圈。
看样子这小丫头的日子过的比她想的还好。
“香兰,玉萍姐姐呢?”
香兰擦了擦激动的眼泪:“玉萍姑娘住在东边的院子里,姑娘想要见她吗?我带你去,玉萍姑娘也很想念姑娘,就是不知道今日姑娘能来。”
缇宁当即点头。
玉萍距离缇宁的院子大概有一刻钟的脚程,她见到缇宁,果然也很是惊讶,紧紧地握着缇宁的手。
玉萍没有像香兰一样长胖,还有些消减,她脸色也微白,眼下泛青,不太健康的样子,缇宁担心地问:“玉萍姐姐,你可是不舒服?”
玉萍闻言,笑着说:“这几日天冷,有些受寒了,没什么大事。”
缇宁听后,又才放心了。
玉萍看着缇宁放心的神色,却是心乱如麻。她把那些不能为外人道也得事放下,笑着和缇宁叙旧。
想着,她又问了另外一件事情,“阿宁,你可知道四爷的身份?”
缇宁琢磨了半天,小声问:“姐姐说的是临西王世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