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总是忍不住来捏捏她的脸、摸摸她的头,觉得这孩子可爱,但是同龄的孩子则会排斥这样的身材。燕窝也不喜欢自己那么胖,她想变成米小贝那样的女生,又高又瘦,像只小天鹅似的漂亮。
在班上流行耽美之前,大家都说班长和米小贝是一对。班级里新年晚会的主持人总是他们俩,一年级期末的时候,他们班排课本剧,米小贝演公主,江鹤闻演王子,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的般配,好像真的公主王子一样,看得燕窝羡慕极了。
唉,真好呀,她要是能瘦下来就好了,就算不能像米小贝那样漂亮,起码也不会被同学讨厌。
江鹤闻颇有礼貌地等着燕窝把手给他,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他也就不客气自己动手了。
男孩青灰的手抓住了燕窝,两只手的色差对比十分明显,粗细对比也十分明显,燕窝缩了缩手指,小声地问了句,“你干嘛呀。”
干嘛呀?吃早饭呀。江鹤闻昨天在燕窝的房间了坐了两个小时就跑出来了,他饿得受不了,立刻跑到燕窝床边,盯着燕窝好几个小时,天亮了才见她醒来。
中途好几次他想推醒燕窝,或者自己上手,可还是人类时的家教刻在他脑子里,像根绳子似的捆着江鹤闻。就算变成了丧尸、完全失忆了,他也还是那么有礼貌。
燕窝被他抓着手,挣脱不开。她只好和班长口头对话,“班长,你不会说话了吗?”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听到江鹤闻说过一句话。
江鹤闻嘴里发出了两声嗬嗬,用行动来证明他确实不会说话了。
燕窝有些焦急,“那怎么办呀,我们去医院吧。”
江鹤闻摇头,潜意识里觉得去医院没用。
“那你能自己好吗?”和感冒一样,过几天就会自己会变好吗?
江鹤闻也不知道。
“那你妈妈在哪里,我们去找她。”
这个江鹤闻更不知道了,别说他妈妈叫什么,他现在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
“那你有看见我妈妈吗?”燕窝又问了一句,果然看见江鹤闻摇了头。
也是喔,班长怎么会知道她妈妈在哪里。
看样子班长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知道什么?
燕窝一个激灵,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班长,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鹤闻歪着头,听到这话缓缓咧开嘴唇,他这副丧尸的模样笑起来格外渗人,燕窝看了都有点发怵,随后只见江鹤闻又一次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个女孩是自己的同类。
燕窝有点难过,班长居然把她给忘记了,他们以前还说过要一直做好朋友呢。
“我叫燕窝,”她指了指自己,打算让班长重新认识自己。
江鹤闻没有动作,燕窝又说了一遍,“我叫燕窝,就是小燕子用口水做的那个燕窝。”妈妈是这么告诉她的。
班长这次明白了燕窝的意思,是要他跟着一起念,他尝试了一下,“叶哇——”
“不对不对,”燕窝摆手,“是燕窝。”
“燕哇。”
“燕窝。”
“爷哇。”
燕窝放弃了,“那你叫我学号吧,我是一号。”学号按照年龄排,她是整个班上年龄最小的。
一的发音比燕窝容易多了,江鹤闻呲了呲牙齿,很快就发出一声干净的“一”来。
“对!”燕窝给他鼓掌,“班长你真棒。”
江鹤闻也给自己鼓鼓掌,他也觉得自己真棒。
这是一个新发现,原来变成了丧尸还是能说话的,只不过需要练习和努力。知道这点后,他打算尝试一下尽快掌握说话,这样就能和同类更好的交流。
不过现在比起说话问题,还有一个更加严峻的事情需要解决——燕窝饿了。
她真的好饿,从昨天中午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吃饭。她摸了摸肚子,甚至有一种再不吃饭自己就要饿死掉的错觉。
自己都那么饿了,班长肯定也很饿。燕窝拉了拉班长的手,跟他商量出去找吃的。
江鹤闻没有异议,他目光停留在女孩圆滚滚的肚子上,那里肉肉的,像装了个球,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青灰色脸上那双白色的眼睛眨了眨,他伸出手来,比划着告诉燕窝,他也想摸那里。
被燕窝拒绝了。
燕窝妈妈告诉过她,不能让别人碰自己的身体,拉拉手捏捏脸已经是极限了。
江鹤闻有点遗憾。他把自己的衣服往上掀起来,藏在下面的肚子上甚至可以看见肋骨,青灰色的皮肤像是老树皮那样,一点都没有燕窝的圆润好看。
“班长!”燕窝低呼了一声,急忙把他衣服拉下来,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能在外面脱衣服。”
“嗬嗬嗬。”他没有在外面脱衣服。
“也不能在女孩子面前脱衣服,”燕窝补充了一句,“妈妈说这样是臭流氓。”
“嗬嗬……”
“知道了吗?”
“嗬。”
两人收拾了收拾,准备出门。
这一次是白天,再加上昨天已经出去过一次了,燕窝走在班长身边,没有那么害怕。
他们去昨天的超市看了看,果然还是关着门,上面贴着那张陪妻子去医院的告示,估计一段时间内,这个超市都不会开门了。
这可怎么办呢。外面那么危险,他们也不熟悉路,除了超市还有哪里可以弄到吃的?
燕窝犯着愁,旁边的江鹤闻耳朵动了动,忽然扭头看向了身后。
在他们身后的单元门里,有一个男人站在里面,慌慌张张地朝外面张望,似乎想要出去。
江鹤闻那双白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松开燕窝的手,朝那个男人走去。
新鲜的食物,今天就拿这个给“一”吃。
燕窝手上一空,顿时没了安全感。她知道自己在外面没有丧尸咬她,全靠着班长在旁边,班长要是不在了,她立刻会像花蜜引蜂似的引来丧尸。
“班长!”燕窝快哭了,大喊着让班长回来。
江鹤闻才走出去几步路,听到声音一回头,就看见原本站在一旁的丧尸群蠢蠢欲动,甚至有几只已经蹿到了燕窝背后。
“吼——!”
一股被顶撞地愤怒轰然喷涌,江鹤闻莫名有一种奇异的恼怒。就像是被臣民公然顶撞的帝王那样,明明他昨天已经警告过这些丧尸一次,可是一转身,就又有人违背了他的命令。
命令……这个词让江鹤闻愣了愣,不对不对,大家都是同类,应该好好相处才对,他有什么资格命令别人?
一声怒吼让所有丧尸止住了脚步,疯狂朝后退散开去,浑身瑟瑟发抖,惊恐地不敢在江鹤闻身旁多留一分钟。
这副场景让单元门后面的男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打量了两眼江鹤闻后,跌跌撞撞地转身就跑。
怪、怪物!
燕窝也被刚刚那声吓到了,连江鹤闻自己都有些心虚。
他没有想那么生气的,可是控制不住地就吼了出来。他无措地低头,不敢去看燕窝,要是燕窝觉得他很凶,可能就不愿意和他玩了。
气氛冷了一会儿,接着低头的江鹤闻看到有一只胖胖的朝自己伸来,捏住了他的手。耳畔响起了胖姑娘颤抖的声音,“别、别再松开了喔。”
好危险,差一点就要被吃掉了。燕窝松了口气。
好危险,还以为燕窝不和他玩了。江鹤闻松了口气。
虽然丧尸跑了,但是单元门后面的男人也跑了。江鹤闻有点为难,除了这个男人,哪里还有食物?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感觉旁边的“一”快要被饿死了。这个认知让他变得焦躁不安,胸口一阵烦闷。
偏偏他又走不快,力不从心的感觉更加令人烦躁。
江鹤闻隔几分钟就要看看旁边的小姑娘,确认她还没有死再走。燕窝倒是不着急,她已经饿得没有感觉了,现在牵着班长的手在小区里跟散步似的。
燕窝有点心虚,如果被同学看见了,肯定又要说不好的话。班长最讨厌那些绯闻,可偏偏大家对于这种事情十分热衷。
这么一想,燕窝把手松了松,或许不一定要牵着,只要靠得近一点也能起到作用。
江鹤闻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立刻反握回去,停下来定定地看着燕窝。白色的眼睛里传出清晰的讯息——你怎么了?
燕窝看懂了,但她不能直接说,不然显得她多奇怪呀。
燕窝不说,江鹤闻就急了,是饿了吗?是要饿死了吗?他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脑子一热,直接把自己的手插人家姑娘嘴巴里。
“唔唔唔!”燕窝也瞪大了眼睛,嘴巴里被塞了根凉冰冰的手指,这是要干什么啊。
吃呀,江鹤闻回瞪她,快吃呀!
虽然同类的身体吃起来很难吃,但是吃下去多少就不会那么饿了,这是江鹤闻的经验之谈。
“嗬嗬嗬!”快吃呀!不能饿死了!
第8章
纠缠了好久,终于把班长的手指从嘴巴里拿出来。燕窝很委屈,她都一天没吃饭了,班长还要欺负她。
小嘴一扁,她抽了抽鼻子,把鼻涕眼泪都往下咽。
没咽住,哭了出来。
“呜……妈妈……”燕窝仰着脑袋忍不住哭了,旁边那么多怪物,她还好几天都没看见爸爸妈妈了。
小姑娘的哭声就像是火车鸣笛,开头并不刺耳,有个缓缓发力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她们在将悲伤转换成哭泣,所以哭声还没有完全加载出来。
等她们完成悲伤-哭泣的转化,声音一下子就能拔高好几度,传得楼上楼下都能听到,再好的隔音墙也没有任何作用。
燕窝已经完成了转化,小胖妞中气十足,一嗓子绵长不绝,听得江鹤闻都愣在了原地。
燕窝刚刚五岁就上的小学,这两年来哭得次数不少,江鹤闻坐了她两年的同桌,对如何安抚燕窝很有经验。只要塞点吃的过去,不管是糖还是面包,都能让她立刻止住哭声。
但是失了忆的江鹤闻不知道,他就怔怔地站在旁边看燕窝哭,手足无措地捏捏衣角,毫不作为地放任一个女孩子这么哭下去。
他盯着燕窝湿漉漉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饿。
这个从眼睛里出来的水好像很好喝的样子,闻起来和血很像,但是更加清淡。男孩凑到了燕窝面前,两人的脸靠得极近。
燕窝正哭得开心,面前忽然出现一张脸,把她吓得打了个嗝,“你干”嘛呀……
江鹤闻身随心动,按住燕窝的脑袋就舔了上去。
“嗝!”燕窝又被吓出了一个嗝。
“你干什么呀!”反应过来后,小姑娘一把把他推开,哭得更加伤心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她都那么难过了还耍流氓。
她讨厌班长,不喜欢班长了,嗝。
江鹤闻被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懵懵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燕窝。
为什么要生气?食物不能浪费,燕窝自己又不吃自己的眼泪,他来帮忙吃掉不好吗?
砸吧了一下嘴,味道还不错,他还想再来点。
但是燕窝决计不会让他再“耍流氓”了,江鹤闻只好坐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抬头看她哭。
燕窝的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擦擦眼泪,自己止住了哭声。
她一低头,看见班长坐在地上,想起来刚才是自己把他推倒的,顿时心脏揪了起来。
“对不起班长,我不是故意推你的。”她小声地道歉,给江鹤闻鞠了一躬。
被泪水浸泡后的嗓子哑哑的,听起来怪可怜。
江鹤闻本来也没有生气,他拍了拍屁股站起来,牵着燕窝就往前走。
哭也哭完了,该去找食物了。虽然不知道燕窝为什么要哭,但能这么快停下来真是太好了。
江鹤闻瞥了旁边的姑娘一眼,觉得今天自己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等以后会说话了,告诉燕窝他想喝眼泪,燕窝可能就会允许了。
沟通还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得早点学会说话。
这场小插曲很快就被两人遗忘,他们绕着小区走了两圈,太阳都升到了头顶,今年夏天好像特别热,才刚刚六月,温度就升到了四十。
燕窝走不动了,她又热又渴又饿,站在原地不肯动。
“嗬嗬嗬?”要饿死了吗?江鹤闻扭头问她。
燕窝目光停在了草地上的一棵树上面,那是小区的观赏柚,黄绿色的柚子结了满满一树,不过从来没有人摘。妈妈说这个就是用来看看的,很难吃。
很难吃不是不能吃。
燕窝咬着手指头,她不挑食的。
“班长,”她扯了扯江鹤闻的袖子,指向了一树柚子,“这个……”
江鹤闻顺着燕窝的手看过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黄绿黄绿的圆球,不知道有什么用,他现在急着给燕窝弄吃的。
但是燕窝杵在树下不走了,一副非要那个不可的样子。
“班长,你踩在我肩膀上,去摘一个下来好不好?”燕窝央着他,这是能找到的唯一的吃的了。
江鹤闻直觉这样不妥,他弯下了腰,示意燕窝踩他身上。
燕窝对比了下自己和班长的体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来摘,你长得高。”
这句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变成了丧尸的江鹤闻失去了深思的能力,也就不和燕窝客气,一脚踩在了燕窝肩上。
燕窝扶着树,憋红了脸蛋把江鹤闻往上顶,她感觉自己肩膀快要断了,可班长还没有摘到。
江鹤闻垫着脚去勾最下面的柚子,这棵树长得不高,两个孩子加起来也勉强能碰到。
他一只手已经碰到了柚子圆圆的底部,可是圆滑的果子没有地方让他着力,抓来抓去也抓不住。
下面的燕窝吃不消的,小腿一晃,连带着上面的江鹤闻一起摔倒在地。
小姑娘白嫩嫩的肩膀被踩破了,膝盖也在摔倒的时候蹭了蹭,上下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