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偶然相识,他一直说自己在找回家的路,他帮过我一次忙后便消失了,后来我找了他很久也没有找到,我想,也许他已经回到了家里。”
那么轻轻的叹息,付与自己弹指一挥间逝去的五十载光阴,叹息过后所有感慨散去,只剩下唇角那抹撇出深深皱纹的淡笑:“我到现在还留着他当年的照片。”
那张照片她一直随身带在身上,说着便小心翼翼从钱夹里拿出给费北也看。
泛黄的黑白照片,身姿修长的男人坐在一方案几后,如玉般手指执起一盏茶,杯口抵在唇边,而他轻垂下眼眸。他有着如高山上皑皑白雪、深潭中纯净清泉一般澄澈清冷的气质。
他就是费澈。
后来的整场宴会,费北也表现得有种难以察觉的心不在焉。直到费唯尔过来牵他的小拇指。
费北也低下头,粉嘟嘟的费唯尔仰着脑袋冲他笑:“舅舅舅舅,那边在放烟花花,我们过去看好不好呀。”
不远处江边有烟花升空,于最高处骤然爆出咻咻声,如繁花炸在夜空中,夜色绚烂如白昼。
唯尔惊叹:“好漂亮呀。”
费北也把她举起来,唯尔坐在他肩头,一大一小一起看烟花。
唯尔问他:“舅舅,这么漂亮的烟花花,以后还能看到吗?”
“可以啊。”
唯尔偏过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与费北也对视:“舅舅会陪着尔尔一起看吗?”
“会,”费北也按了下唯尔的小脑袋,“要陪尔尔一起看到尔尔长大那天。”
“好幸福啊。”费唯尔心满意足感叹,“做人真幸福啊。”
费唯尔双手合十,继续说:“有舅舅真幸福啊。”
“尔尔也要陪舅舅一起看到舅舅很老很老的那天,到时候尔尔就掺着舅舅出来,舅舅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就只能靠尔尔帮忙了。”
费北也的唇角勾起弧度:“笨蛋。”
“很晚了,舅舅带你去卧室睡觉觉了。”
“嗯!”
宴会总有结束的时刻。夜深之后,宾客告别,庄园里也静了下来。费唯尔在她卧室里的公主床上睡熟了,费北也一个人坐在寂静的花园里长凳上。
当系统晋江2333上线的提示音响起后,一向连说话都没个正经的费北也一改散漫不羁,语气沉静了起来。
正是还在执行任务的费决:“结束了。”
系统晋江2333嗯了声:“没想到我们的系统后台找不到费南微本人,竟是因为她死了。”
费决的声音很是冷淡:“她不配拥有尔尔这样的女儿。”
系统晋江2333喟叹:“她也没机会拥有了。”
彼此无言了一会儿,费决问:“你这次来又带什么任务了吗。”
“有倒是有,”晋江2333忍不住问,“只是你不想休息下吗?如果我们的任务者都像你这样兼具天赋与敬业努力,时空局估计每年都可以评上最佳部门了。”
费决:“……”
晋江2333嘀咕:“听说你刚刚名牌大学硕士毕业,不来我们时空局上班也能找到高薪工作,难不成图的是当爸的快感吗?”
费决淡淡地说:“我听得到。”
没有过多废话,费决再次问:“任务呢。”
“这次不用替隔壁系统帮忙了,你还是当爸爸。”身处后台服务器的晋江2333浏览了下任务,“这次的宿主六十六岁,他的愿望是儿子和孙子的关系达成和解。”
“和解的前提是你要帮助你的儿子,一个职业为医生的中年男人成为好爸爸。”
“需要注意的是,六十六岁的身体不比你这次十九岁的身体,你最好能尽快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下儿子的职业为医生,想起来总裁写过啦,明天开始变形计的世界
费澈的名字在第一个世界十七章出现过,主线的线索会在每个世界开头结尾有出现,对主线世界不感兴趣的小朋友可以不管
晚安啦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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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喵丁”、“我们萌萌哒”、“懒王”、“李三岁呀!”几个小朋友投喂的营养液~
第四卷 :穿成捡垃圾的爷爷
第48章
C市, 市中心的中央公园。
今日公园里人少,或是工作日的关系, 上班族学生党全不得空,也或是深冬天寒的缘故,人们纷纷蹲在家里抱着暖手袋不肯外出。
放眼看去,公园里也只零星几只人影。
半晌,一个身影一步一顿从远处缓慢挪了过来,他穿深咖色棉夹克, 格子白衬衫露出一角, 底下一条灰黑色灯芯绒裤。看得出他年纪已不轻,头发半花白, 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沿着纹路生出皱纹, 一双手缩进夹克上衣口袋里。
这是个老头子。
也是个精神饱满的老头子, 他身上流转着一种平和儒雅的气质,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和蔼。像是个有学问的知识分子。
老头子动作虽慢吞吞,但十分优雅,不疾不徐。
一旁和母亲来公园里玩耍的小男孩抱颗球仰着脑袋看他走过, 奶声奶气问:“爷爷, 要我帮忙吗?”
老头子转过头,对他和善地笑着摇了摇头, 声音略显苍老:“谢谢你,孩子,不用了。”
小男孩抱着球,目视着他缓缓走到了公园的垃圾桶前, 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来,继而费力地弯下腰,将手伸进了垃圾桶中。
然后……
从里面捡废弃的塑料瓶罐。
老头子从垃圾桶里拣出一个喝了一半的汽水瓶,倒掉里面的汽水,挤扁后拧上盖再放进了袋子里。不多会儿,他用来装瓶罐的袋子里已多了好几个空瓶。
老头子欣慰地一笑,提着袋子直起腰,过长时间的弯腰使他腰椎难受,他背着手轻捶了下腰背。又走向下一处垃圾桶。
这次,只捡了三个。
他被公园里的清洁阿姨发现了,做清洁的阿姨看着老头子温文儒雅的样貌,往常粗里粗气的嗓音细了不少,但仍没好脾气:“大爷,您看着也是个文化人,我和您说啊,这公园里的垃圾桶不让翻。您换个地儿,隔壁公园的可以翻。”
老头子既不尴尬,也不生气,只点头微笑,说是是是,好好好。接着提起他装有空瓶罐的口袋再次返回。
等他走回来时,又路过了刚才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小男孩,他对小男孩再次一笑,走了。
身后,还能听到同样目睹这一切的小男孩母亲正苦口婆心教育小男孩说:“乖乖,你看,不好好学习就是这样,这么老了还得捡垃圾生活,多辛苦啊。妈妈给你报的幼儿英语班,咱们明天就去上好不好?”
“……”
费清砚听得很清楚,他虽然六十六岁了,但既不耳背也不眼花,身体好着呢。别的毛病都没有,就是穷。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最可怕,一是时间,二是丑,三是穷。时间不可逆转,六十六岁的他再不能像十六岁那样;现今科技发达,长相也可改变,只剩下穷,和永恒不停流逝的时间同等可怕。
费清砚拣了大半天的瓶子,一个瓶子一毛钱,最终挣得六块六毛钱,他用这笔钱去街边面摊吃了午饭,要了一碗素面加煎蛋,身上还剩一块一毛。
下午三点了,他午饭的小面才吃到一半,一通电话打断了他。
从兜里掏出手机,费清砚叹了口气,他的判断出了一小点纰漏,耳朵虽然还没背但眼睛确实是有些花了。年纪大了看手机屏幕是真看不清,他只能凑近了,从屏幕上勉强辨认出两个字——
星野。
是他孙子的名字。
费清砚接通了电话,手机那头出现的却不是他孙子的声音,而是一个略显刻板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费星野的家人吗?”
“是,我是他的爷爷。”
“费爷爷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现在方便请您来我们学校一趟吗?”
“怎么了?”费清砚根据记忆回想了下,“是他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不太理想吗?”
费星野的班主任顿了下,似乎是对不理想这个词有点想法,但面对老人家她把想说的话噎了回去,最终也只是用平直的语气告诉他:“全年级一千九百八十九名学生,费星野考了第一千九百八十八名。最后一名因病缺了考。”
费清砚:“那他进步空间大啊,努努力就能上去了。”
“……”班主任沉默了瞬,“进步空间确实很大。费爷爷,费星野他在这次期中考的九科考试里交了三科白卷,政治地理历史三张卷子是一个字都没写,我想这不仅是智商的问题,更是态度上的问题了。”
“按理说来既然你们家长放心把孩子交给了我们学校,他学习上的事就该由我们管。作为学校这方,我们不会推卸责任,可孩子毕竟不只是我们学校的,也是你们整个家庭的。我想这事还是需要你们做家长的配合一下。”
费清砚点头应:“好,老师,我这就来你们学校。”
用最后剩的钱,费清砚搭了一块钱的无空调公交车,到站下车后因为没钱换乘又走了一长段路到了孙子的中学。
他的孙子费星野今年十七岁,在市里的公立高中念高二,初中时成绩一直不错,以全校前几名的成绩考上了这所高中,然而上了高中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
费清砚进了费星野的学校,高二年级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费星野站在办公桌前,任老师如何训斥他都一言不发。
十七岁的男孩子,身量尚在发育中,只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身形略单薄,透过蓝白条纹的校服能看见男孩子流畅的身体线条。五官清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漂亮精致,那双凤眼和刚到的费清砚的眼睛很是相似。
面对到来的爷爷,费星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动。但对于爷爷和班主任的双重询问,他也只给出“前一晚太累,第二天考试时睡着”的答案。除此之外,不管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
班主任没有办法,向费清砚看过去:“明天就是周末了,费爷爷你带着费星野回去。这周末麻烦你们家好好和费星野沟通一下。”
费清砚应好,说完领着费星野离开了学校。
回到费家,家中冷清,一片狼藉,沙发上堆积着衣服山,饭桌上放了近一周的饭菜散发出难闻味道,躺着的竖着的空酒瓶随处可见。看得出,房子里住了一个酒鬼。
费清砚平时不住这里,他住自己和过世妻子一起买的小平房。这个房子是他儿子费恒和儿媳结婚后买的房子,后来儿子儿媳生了费星野,这里就成了他们三口之家的住所,不过如今只剩下儿子和孙子两人住。
费清砚很少来这里,他一打开门就险些踩到一个空酒瓶,幸好费星野扶住了他。看着满室狼藉,费清砚什么话都没说,他默默收拾好了整个屋子。
收拾完之后他回到厨房想给孙子费星野做一顿晚饭,可翻遍整个厨房只找到一小袋大米。最后只好煮了一锅白米粥,连佐餐的小咸菜都没有。
等他把米粥端上桌叫孙子来吃饭,费星野坐在他对桌,筷子搅动着白粥却没有下口。没过多久,费星野放下筷子抬起头:“爷爷,我不想读书了。”
费清砚自己也盛了碗白粥,一口一口在抿:“星星,这事咱们吃完饭再说。”
“我想退学。”
“等你爸回来。”费清砚拍了拍费星野的手背,“先喝口粥。”
可是费恒一直没回家。
费清砚坐在沙发上等到睡着,孙子叫醒他时已是深夜:“去我屋睡,爷爷。”
“你爸还没有回来吗?”抬头一看,时钟已指向凌晨两点。
“应该不会回来了,”费星野的语气习以为常,他说,“别担心,他喝不死的。”
费恒在第二天一早凌晨五点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个空酒瓶,整个人喝得醉醺醺,走路乱晃,身上一股挥之不散的酒气。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没换过,皱巴巴不成样子,眼睛里遍布红血丝,煞是可怖。哪还有从前那个自律又专业的外科医生半分影子,分明就是一个潦倒的流浪汉。
一回来,他就开始和费星野吵架。
费恒喝酒喝到大舌头:“你、你们班主任昨天打电话给我了,说你考试成绩全校倒数第二。你怎么回、回事?我闭着眼考都比你考得好。”
费星野不咸不淡回:“你闭着眼考啊。”
费恒继续说:“我用脚做题都不至于考成你那样。”
费星野说:“你可以试试。”
费恒拿着空酒瓶往嘴里灌,灌完发现没酒,把酒瓶丢一边,念念叨叨:“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出息的孩子。”
费星野不说话了,和他爷爷一起听费恒一个人不间断地自说自话。
“我、我要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
“谁让你不争气?”
最后是费清砚打断了儿子的自言自语:“够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给我去洗澡睡觉,睡醒再说,不要再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完,撇下醉酒回家的儿子和摔门回卧室的孙子,费清砚出了门。
他们费家本不该变成这样,他的儿子费恒是个人人艳羡的外科医生,和儿媳妇十分恩爱,俩人共同诞下了漂亮得像个女孩的费星野。
可如今,他在外面捡垃圾,儿子成天醉酒度日,孙子考了全校倒数还说要退学,生活糟糕透顶。
如果可以改变这一切就好了。
费清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烂的纸,那是他从垃圾桶里捡到的,上面写着——
人生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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