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程圆圆见他低着头,以为费臣睡着了正放下心来,却见那个向来霸道骄傲的男人抬起头,双眼通红,无声流了满脸泪,声音已然嘶哑:“清欢……”
后来程圆圆知道他叫的是小少爷费度母亲的名字——阮清欢。都说他和费度生母离婚是因为他变得有钱后变了心看不上发妻,然而程圆圆却看得出并不是这样。没有哪个男人会在醉酒时流着泪思念一个不再爱的前妻。
只是不知道今日费总这样兴致勃勃问她游玩地点,是打算带谁出去,是一个女人吗?要是这样的话,看来费总终于能将他的前妻放下了。
很快程圆圆就知道了费总要带出去的是谁。当电话再次拨通时,她听到那边小男孩的声音:“爸,你说好带我出去玩的,你接电话是不是又要去加班了?”
“放屁,老子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放心。”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说着完全与之不符的粗话。
果然小男孩为此嘟囔了几句,程圆圆听出那是费度的声音,费臣似是被费度说得讪讪:“记住了,下次不说就是。哦,对……你查好了吗?”
后面那句自然是问程圆圆的,她立即将预备好适合和女人约会的地点从自己做好的笔记中叉去,说:“费总,我替您和小少爷订了今天欢嘉游乐园的全场门票,你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欢嘉游乐园作为市内最大的游乐城,每逢周末便爆满。今日的欢嘉游乐园亦是人山人海,费臣和费度父子俩艰难行走在人潮中,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走失。
人实在太多了,费度和费臣最终仍未能逃脱被人潮冲散。四周的人来来往往,费度站在路中间,四处张望,可哪里都看不到费臣。他有些害怕起来,站在原地叫:“爸!”
“你在哪?”
“爸!”
费度一时见到人群中有个背影和费臣有些相似,正准备冲过去时突然被人一把抱起。那个怀抱甚至还微微发着抖,被他抱在怀里的费度看不见费臣的惊慌失措:“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
如同找回了失去的珍宝,费臣紧紧抱着费度,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费度闷在费臣怀里,想开口说没关系,下一瞬他的身子骤然腾空而起,费臣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把他整个人举得高高。
刚受到惊吓的费度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趴在高大强壮的父亲身上,两个人再不会走丢,他的视野也变得广阔,远近的景象皆一览无余。
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目光,一个小女孩指着费度回身对身后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人说:“爸爸,我也要像他那样好不好?”
中年男人的语气十分不耐烦:“你也不看看别人爸爸比我高多少壮多少。何况陪了你一天,爸爸都要累死了,你别成天想着给爸爸提要求,学校老师不是教你们要自己懂事,少给父母增加负担吗。”
费度在小女孩羡慕的目光中,抱着费臣的脖子情不自禁得意地走远了。他们在欢嘉游乐园玩了一天,去了不少项目,事后费度对那些项目一点印象也没了。
他只记得,那天他玩得太开心,甚至到精疲力倦睡了过去,朦胧里他趴在男人挺拔宽广的后背上,睡得十分安稳。
“我们到哪儿了?”在不大清醒的意识里,他似乎问了这么一句。
男人把他往上掂了掂,使他能睡得更舒服,收起一身的暴躁,将自己的柔软与温和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来:“睡,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费度安心地沉沉睡去。
因为这个有着温暖厚实后背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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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费臣放下了繁忙的工作,陪费度真正地度过了只属于父子俩的一个周末。然而联系费臣的信息一个接一个,塞到费臣手机要爆炸,他索性把手机一关换个清净。
身边的费度亮晶晶的眼睛里难掩欣喜:“爸,你好了没啊,你说好陪我做数学作业的。”
费臣把关了机的手机扔在一边,拉过一边的儿童课椅坐下。
这是费度的房间,一间主卧套一个小书房,书房里面书不多,倒是摆了一屋子的玩具,最新最贵的玩具这里都有,多数都没有被拆封。里面的设计也都是费臣请专人为儿童专门打造出来的。在吃穿用度上,费臣对费度向来大方,甚至毫不限制他的开销。
“做,当然要做,你们的数学作业是什么……数大米?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数一千粒大米带到学校去?”费臣无语,一脸“这样也行”的表情,然而说着却起身下楼,在做菜阿姨震惊的注视下扛回了一大袋米。
数一千粒米是挺麻烦的,但还好他们数学老师没异想天开让他们数一亿粒大米。而且,数完后费度和费臣似乎又亲近了不少。
费度收起他的数学作业,现在他什么都和费臣说:“爸,你都不知道,我们以前老师还布置过让我们连续一个月在晚上十点画月亮的作业!”
费臣随口问:“晚上十点?画一个月?那你完成了吗?”
费度情绪突然低落起来,像是不想再提,好半天才低声说:“完成了……是妈妈替我做的。”
阮清欢在带孩子的问题上一贯比费臣上心,她耐心细致,又和善可亲,费臣最喜欢她这些方面。
只是奇怪的是,一向喜欢孩子,尤其对自己亲生儿子费度好得不得了的阮清欢,最后竟然在离婚时放弃了费度的抚养权。
看得出,费度也很想念他妈妈。桌面上摆着的相框,大多数都是他和阮清欢的合照。费臣无言,转移视线看向那些相框,里面竟没有一张他们一家三人的照片。自费度出生以来,他就全身心投入事业,哪还有心思陪阮清欢母子俩出去玩还拍照留念?
费臣内心一动,问:“费度,你想要妈妈回来吗?”
费度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
费臣拿起桌上的一张合照,里面的女人牵着费度的手,斜风穿过她的黑发,她柔和恬美的笑容出现在飞扬的发后,费臣的拇指轻轻地划过阮清欢的笑颜:“爸爸以后都放下工作,我去把妈妈找回来,你、我还有你妈妈我们一家好好地生活好不好?”
过了很久,费度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但也不说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和费臣说自己要去洗手间把数过米的手洗干净就离开了小书房。
费臣留在房内,把阮清欢和费度的合照一张张看过去,目光里充满眷恋。有一张的合照摆在书架最顶层的位置,是母子俩笑得最开心的一张照片。费臣想把这副相框拿下来,取下时才发现不知从何处抓到几颗糖。
糖果的包装很新,大红色的糖纸沾染着喜气,被费度精心地保存了起来。有蜜枣、巧克力和酥糖,很一般的糖果,只看起来有几分像是喜糖。
喜糖……哪来的喜糖?又是谁的喜糖?
费臣心里陡然升起疑问,他抬头向书架看去,那里有两个小盒子。一个盒子的盖子掉了下来,那几颗糖应该就是从这个盒子掉落到相框后面的。
费臣一米八七的身高使他毫不费力地拿到了那个盖子掉落的盒子,这是个较新的铁盒子,面上铺了一层糖果,和刚才费臣捡拾到的是一样的糖果。费臣拂开那些糖果,底下悄然躺了一张大红的卡片。
那是一张请帖。它被精心保存,压在这个铁盒里,终在此时得见天日。封面上印着新人的婚纱照,新娘恬美可人,新郎文质彬彬,乍看上去十分登对。
费臣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翻开那张请帖,只觉字字刺目——新娘阮清欢,新郎许竹鹤邀请费臣(先生)及您的家人在5月20日中午12时滨阳大酒店参加婚礼。
这张请帖什么时候发给他的?他竟丝毫不知情。原来她这周不接费度过去是因为她要结婚了……婚礼的时间就在下周,可他现在才知道。
请帖被攥得紧紧,纸张被无意识地捏在指间,力度大到卡片从边上破开一道裂缝,彰显着此时手捏请帖的人内心的盛怒。
费度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站在小书房门边,犹犹豫豫:“爸……”
费臣把请帖捏得早已变形,声音冷冰冰:“这是什么?”
费度没有说话,费臣脸上一片阴霾:“你以为把你妈寄给我的请帖藏起来,我就不会知道你妈和别人再婚的事了吗?”
费度感到害怕,摇着头,不由自主往后缩。
费臣内心一片心灰意冷,他以为至少儿子费度还站在他这边,没想到……失望夹杂着愤怒的情绪几乎冲破了费臣的理智:“费度!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房间里吵闹的声响很快引来张管事,他扶着费度肩膀,小心翼翼站出来:“费先生……”
费臣理也不理他,请帖在他指间碎成几瓣,他伸手便抓向另一个同放在最高层书架上的铁盒子。这个铁盒子很有些旧,不知放了多久,保存完好。这个铁盒子里,又该装了些什么秘密?
看到那个铁盒子,费度出乎意料地激动起来:“不要碰我的盒子!”
费臣阴沉着脸,问:“里面是什么?”
这个盒子里还是阮清欢的东西吗?和许竹鹤有关吗?毕竟费度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甚至至今都还在隐瞒他。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儿子竟为了帮他的情敌一直欺骗他。
一瞬间,费臣竟觉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十分愚蠢。每个双周的周末阮清欢带着费度出去,许竹鹤应该都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三个在旁人看来就像一家人,反倒是费臣,早就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了。这个周末费度要和他出去玩,也是为了掩盖清欢要为结婚做准备的事。
费臣一阵心寒,动手便要打开那个不知藏了多少秘密的盒子。
费度却急了,猛然挣脱护着他的张管事,跑过去要抢回铁盒子,激动大喊:“不要打开我的盒子!”
费臣身材高大,又身强力壮,费度自然争不过他。但小男孩犟起来时力气不小,费臣即使再被气昏头脑动作上也在护着他,下意识地不让费度受到伤害。
那盒子便在父子二人的争执中,砰地一声猛然摔落在地,盒子摔成两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掉出来。
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皱巴巴的领带,半坏的剃须刀还有崭新却已经过时的男士钱包……
看得出都是男士用的东西,费臣乍然怒火中烧,这些东西该不是许竹鹤的?再一看,又觉眼熟,尤其是那个钱包,怎么看怎么像他三年前买的那个特别喜欢的钱包,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不过费臣也没放在心上,因他那时他出行已经用不着钱包,有人会跟在身边替他付钱。
似乎是一盆冷水陡然浇下头顶,费臣愕然:“这些东西……是我的吗?”
费度看着被摔出来的东西,分明都是些不要了的旧玩意和坏东西,他却视若珍宝跪在地上把它们拢在一起,用力抱在怀里。
费臣捡起一支刚被彻底摔坏的手机,他想起来这手机他用过,费臣手足无措:“这手机……”怎么会在费度这里?
费度抱着他的宝物,那堆费臣找不到或是不要了的东西,眼睛红彤彤,转身对着费臣承认:“就是你的!”
他似乎是知道费臣那些心思:“这些东西都是爸你的!不是许叔叔的东西!”
他之前沉迷于收集有关费臣的东西,然而每搬一次家,就会弄丢它们中的一部分,因为总是会弄丢,费度渐渐也对收集爸爸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可是后来……
“妈妈把它们全都找了回来,走的时候给了我这个盒子装它们。”费度吸了吸鼻子,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他拿袖子一抹眼睛擦去泪水,“妈妈和许叔叔和你想的不一样。”
“爸,你总是忙,忙得我几乎没有在家里看见你。以前妈妈每晚做好饭等你回家,可等到妈妈都睡着了,你也没有回家。妈妈在夜里等得都着凉生病了,第二天还要起来送我去上学。”
“爸,你给我们学校捐了那么多栋楼,可你却从来不会来学校给我开家长会。我们同学以为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那些同学总觉得我没爸爸好欺负,说我是没爸的孩子。我就和他们打架,那次老师也找了家长,妈妈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一直没有来。”
“那次,妈妈只能牵着我一个一个却给他们赔礼道歉。他们干了坏事都有爸爸妈妈帮忙,我问妈妈你为什么不来,妈妈说你要工作你要赚钱来不了,可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我吃得很少,可以不挑食,可以吃很多蔬菜,没有肉也可以长很高。我不需要很多玩具,你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我也花不完。”
“你不赚那么多钱也没关系……可我想要爸爸妈妈。我也想要爸爸妈妈。”
费臣的心在费度带着哭腔的陈述中一点点往下沉,如坠冰窖般的寒冷袭来。他以为现在自己放下手头工作,用心陪伴费度,还有机会找回清欢,还有机会和他们母子俩好好地生活,其实,早就不可能了……
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机会挽回,离开的清欢如此,儿子费度受过的那些伤害亦如此。都说小孩子的忘性大,记忆短,可有些经历太难过,不是一句“没关系,以后爸爸一定改”就能抹除掉所有不愉快。
他以前真的是一个太不称职的父亲了……
费臣弯下腰,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上费度的肩膀,然后用力将儿子拥入怀中,不知喃喃了多少遍:“对不起,爸爸错了……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剧透】
费决不能一辈子停留在任务世界,毕竟是儿子是费臣哒,费决走后费臣自己还是要承担起教育儿子的重任,费决会帮助他们而已,具体就不剧透啦,后面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