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纸上一颗颗蹦出的字。
戚渊没怎么移开眼,只是每一句,都会扫乐岫一眼。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一字一句,就是乐岫神情认真不似玩笑,戚渊也觉她写这是在夸自己。
“傅子骁有意尚主。”
乐岫手顿了顿,差点写花了一个字。傅子骁也太纯情了点,她不过只是对他笑了笑,他竟然就求到戚渊面前来了。
也有可能是傅子骁没把她当回事,所以有兴趣也不思量,只知道问戚渊要。
把笔放在了笔架:“父皇告诉儿臣,想听儿臣怎么说,还是在通知儿臣,对儿臣下命令?”
“有什么区别?”
“若是父皇想听儿臣的意思,儿臣不愿意;若是父皇已经决定了,圣命难违,儿臣只有听父皇的。”
听到乐岫回绝,戚渊意味深长:“为何不愿?瞧不上他?”
“父皇,您说过儿臣有自知之明。”
傅子骁长得不错,也有个人魅力,但是跟她择偶的标准完全不沾边,她可记得傅子骁是有妾的,而且有个青梅竹马的发妻早早病逝,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那滕金川如何?”
“他也求父皇想尚主?”乐岫惊讶地看着戚渊,故意装傻,“不可能啊。”
“他不求,朕可以下旨赐婚。”
“父皇的意思是只要儿臣愿意,嫁谁父皇都会下旨赐婚?”乐岫立刻接了一句,说完跟戚渊两两对视,乐岫眨眨眼,她不想怼戚渊,但她实在不明白他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闲聊,还是嫌她太过招摇,觉得她勾搭了他的贤臣。
猜不到他的意思,她就想多套几句。
“你的年纪的确该嫁了,圣慈太后原本打算何时给你定亲?”
听到戚渊扯到了圣慈太后,乐岫有底多了。既然提圣慈太后,那他们现在说的就算是是私事,而不是戚渊不乐意她与傅子骁他们接触,刻意试探。
“祖母瞧好了几家人,不过有两家嫌我长得太漂亮,第三家觉得祖母身份不一般,一直想从祖母那儿挖银子,所以也没成。”
“每一家都不行?”
“倒还剩一家……”
乐岫搜索记忆,实话实说,“这家的老大在府衙当捕头,老三是个秀才。”
“嗯?”
“老大是早就定了亲的,孩子这会儿已经会走了,老三有大好前程看不上我,老二是个天生智力有些许的缺陷……”
人说傻也不是特傻,别人说的话他还是听得懂,就是人有点呆,要别人说一句他才会动手做事。
当初圣慈太后寻觅半天没找到好的,觉得这家人家好,老二虽然傻,但也能说是天真无邪,就动了心思。
要不是她病逝了,原主估计已经嫁给了傻子,她穿过来说不定就是在人家床上躺着。
想想乐岫有点头皮发麻,不是说歧视智力有缺陷的人,只是好端端的她没事嫁给傻子做什么。
“父皇,岫儿错在哪里了?岫儿蠢笨,被祖母救了之后,用了许久才知道怎么做一个讨她喜欢的岫儿,父皇你要再给岫儿一些时间,岫儿一定能讨你喜欢。”
乐岫可怜巴巴地看着戚渊。
她这会儿是真怕,戚渊这个人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捉摸,感情上能触动他的只有圣慈太后的事。
他因为圣慈太后把她留在宫中,因为圣慈太后分出不少精神与她相处,此时他问起圣慈太后有没有为她相看人家,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比如说他哪根筋不对,觉得要完成圣慈太后的遗愿,把她嫁给圣慈太后想看好的人家。
“讨朕喜欢做什么?”
“这样父皇就不会想赶岫儿出宫了。”
“你想一直留在宫中?”戚渊打量她波光粼粼的眼眸,“没有一直留在宫中的公主。”
“岫儿怕……”乐岫突然蹲在地上,吸了吸鼻子道,“因为是个姑娘,岫儿出生没多久就被卖了,有人买了想让岫儿做童养媳,不过那家一阵子又没了银钱,又把岫儿卖了,到祖母手上的时候岫儿已经转了几道手。”
乐岫开始是哭不出来,但是想到原主的事,记忆浮现共情了,说着眼睛自然而然地红了一圈:“岫儿一直是怕的,特别怕,就算祖母对我好,我也战战兢兢,因为怕我做的不好她有一天就不喜欢我,把我又卖了……”
乐岫抬起头,眼泪珠滑过脸颊:“我怕……”
眼泪落在猩红地毯上晕出一个个圆形的小点。
一哭起来乐岫就止不住,先是看着戚渊哭,后面眼睛哭花了,觉得仰着脖子太累,就埋着头哭。
她本来身形就不大了,一缩就成了一小团。可怜的像是被暴雨打得闭拢的花苞。
戚渊凝视她的发顶片刻:“朕说了什么,你哭成这样。”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她趴在他膝上,像个傻子一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安慰他,这次她自己哭的像是个傻子,“怕朕卖了你?”
乐岫抽泣地说不出话,红着眼摇头。
“那就别哭。”
乐岫捂着嘴巴,尝试把哭腔吞回去,不过还是会有几声抽泣挡不住的从指缝里冒出来。
桌台上的紫毫笔已经硬成了块,屋内一个人忍着哭,一个人静静地等。
细碎的哭声时不时在屋中响起,似乎是等的不耐烦,戚渊把笔扔进了洗笔瓷,换了一只干净的羊毫:“过来,朕教你写字。”
乐岫走过去,戚渊把笔往她手里一放,迈步站在她的身后,从身后环绕住了她,“握住了。”
乐岫握住了笔,而戚渊的手握在了她的手上。
提笔沾墨,戚渊接着上面的内容往下写。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写到了“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察觉乐岫没再抽泣才松了手。
“回瑶华宫,今日不必练了。”
乐岫低着头:“儿臣知道了。”
“既然你的亲生父母都能卖你,你以为称朕为父皇,朕与你的关系就密不可分了?”
戚渊低眸看着乐岫放在桌上摊开的手指,她的手因为握笔太紧,指尖泛着红色。
白嫩的指顶尖一撮粉,像是欲开的花等人采撷。
而这朵花他刚刚已经摸过了,嗅着她颈边仿佛柔软鹅绒的香气,扶着她的手写出的话都像是他自己的心思。
戚渊下意识摩擦了自己的指腹,那里似乎还有乐岫手上的触感残留。
不等乐岫回话,戚渊掀了门帘而去,只留下淡淡龙涎香气。
乐岫看着他背影消失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警告她不要以为叫他父皇就可以一直吃香喝辣,还是无意义的有感而发。
洗过脸乐岫嗅了嗅自己衣袖,觉得龙涎香太过霸道,戚渊不管靠近她那么一会,就冲走了她身上原本的熏香,只剩了他的味道。
离开御书房之前,乐岫看了看摸了摸自己微肿的眼袋,那么回去,估计不要一刻钟,满皇宫就会传遍风言风语。
她这受宠还没两天,竟然就要失宠了。
等眼睛消肿要的功夫太久,乐岫不想久留惹戚渊的厌,也就不管那么多,只是没想到她才到瑶华宫,戚渊赏赐就来了。
贡缎几十匹,东珠两盒,白玉祥兽摆件一套……
严忠一边清单子,一边表情纠结,侧殿没让人宫人伺候,谁也不知道乐岫跟戚渊说了什么,原本乐岫红了眼,他还以为是陛下训斥了乐岫。
但现在看来难不成是“欺负”了才是正确答案?
瞧着乐岫娇艳的脸,严忠忍不住道:“恭喜殿下了,陛下如此宠爱的,殿下你是头一份。”
“大约是因为这宫里也就本宫称父皇为父皇,等到有了皇弟皇妹,本宫估计就不会那么受宠。”
严忠一噎,他想试探乐岫有没有伺寝,乐岫却一口一个把陛下当亲爹。
干笑了几声,严忠道:“殿下说笑了。”
送严忠出了瑶华宫,乐岫回头看着赏赐的东西:“能摆的都摆出来,去柜里拿五十两银子,给瑶华宫伺候的人分了。”
同喜的规矩是乐岫定的,她自然忘不了。
见到那么多赏赐乐岫也觉得稀奇,不过既然会赏,她平安度过了这次危机,值得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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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定是那狐媚子勾引陛下了, 一口一个父皇,装乖扮巧,干的却是下流龌龊的事!”
自从乐岫开始改变, 娴妃每日都能因为她火冒三丈,气的寝食难安。
气冲冲地跑到慈宁宫, 娴妃发了一通脾气,见没人理她, 更觉得生气:“姑母!”
“给哀家闭嘴!”
“姑母就任由乐岫踩在你头上, 她可是那女人养出来的!姑母你这跟输给了那女人有什么区别!”
“姐姐你别说了……”
宁馨琦察觉东太后的脸色难看,拉住娴妃地手道。
娴妃把她的手狠狠一甩:“本宫是妃嫔,轮不到你叫什么姐姐!”
话刚落音, 啪的一声脆响, 娴妃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东太后。
这巴掌东太后是使了力气的, 手落下了还微微发颤, 尾指上的鎏金宝石护甲都落在了地上。
“姑母, 你怎么打我?”
娴妃捂着脸,她是宁家嫡女,长得又跟东太后相似,被东太后喜欢, 以前别说被打,连重话都没听人说过。
“姑母!”
“滚!”
砸了手上的紫檀木佛珠,东太后指着大门,“别让哀家再看到你这个蠢玩意。”
东太后气的胸口起伏不停,宁馨琦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但其他话她一句都不敢开口说。
娴妃算是撞在枪口上了,她看乐岫不顺眼,难不成东太后就能看乐岫顺眼。大佛寺的事就让东太后憋着气,猜疑戚渊的心思,娴妃偏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在东太后面前胡说八道。
娴妃那些话,听到东太后的耳朵里与嘲讽无疑。
“来人把她架出去,送回惜花宫!”扫过娴妃身边的那些伺候的宫人,“若是以后再让你们的主子随便往外跑,你们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填了坟干脆。”
东太后看着娴妃就烦,戚渊禁足了她,她还到处乱跑。
她往慈宁宫走,不就是在跟戚渊叫板,让戚渊觉得慈宁宫没把他的命令当回事。
不要宫人架,娴妃觉得丢丑,捂着脸就跑出了慈宁宫。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上去!”
东太后吼完就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从大佛寺回来她就添了头疼的毛病,身子骨太医瞧不出毛病,那也只能是心病。
宁馨琦扶着东太后坐下:“姑母莫气坏了身子,姐姐她只是心里难受。”
“心里难受朝哀家发脾气?也是哀家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宁馨琦没接话,东太后抚胸口顺了顺气,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馨月要是有你的一半,哀家也不会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