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衡量再三,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作为安度晚年的人,有的事没必要搅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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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了年,乐队也开始为下次比赛彩排。
七进五的比赛,依然是改编歌曲,为了有新鲜感,每一支乐队可以邀请一个嘉宾帮唱,男女不限。
剩下的七支队伍邀请的嘉宾,有乐队圈的老炮,还有流量歌手。很多都是节目组联系的,保证爆点十足,照顾到了各个年龄层的观众。
季玉和沈淮麟不约而同的想到邀请一个人,姜延。
这位歌手不但对大众来说名字陌生,甚至很多喜欢去音乐节,了解乐队的年轻人也未必知道。
因为实在是太久远了,这是一个已经落幕的传奇。
八十年代,当时二十岁的姜延只身去了首都,在酒吧驻场渐渐有了名气,组建了自己的乐队。
姜延那时是圈里当红歌手,邀请他表演得提前一个月排期。
八十年代的通讯不发达,大家也没有手机电脑,年轻人都是出来玩的,他非常受粉丝追捧。
姜延年少轻狂,更是有些恃才放旷,毕竟身边人都捧着他惯着他。
然后……就出了意外。
那天姜延和朋友去餐厅吃饭,喝了太多酒,不知怎么和一群人有了冲突。
双方都没有太客气,他用水果刀给人捅了。
捅的还挺严重,他自己也受伤不轻。
那个时段刚好政策收紧,姜延被作为坏榜样,直接禁演了几年。
几年之后,姜延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人走茶凉。
限制结束后他试着去演出,但是不太顺利。
他当时因为颓靡身材走样,很多人都认不出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大。而且也不红了,打扮的又没有范儿。
这样一个人来演出谁会听!
要是这些话从前的姜延听到,肯定会当场掀桌子,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和从前不一样了。
到了九十年代,姜延离开乐队,用个人名义发了专辑……
他的歌词争议很大,卖的不好不差,事业也总有了起色。
只是隔年又出了问题。
他当时在外地有个酒吧有演出,结束后他在酒店房间注射异丙酚,被查房的警察发现了。
这种药通常被当做麻醉剂使用,能够暂时的缓解疲劳。
但是致幻、也容易上瘾。
刚注射完的姜延被警方发现,哀求对方保密。围观的群众一看这不是姜延吗?于是马上通知媒体过来。
麻醉药品也是受管制的,不能私人使用。
姜延有时候精神失常,不能控制自己,医生才会打给他。
媒体闻风而动,他再一次变成了坏典型,演出全部被取消,这次跌入谷底,他没有再爬起来。
行星十年前玩乐队的时候,姜延已经很少出来。
新闻鲜少报道。据说他真的得了精神病,生活过得狼狈,身体也终于消瘦了起来。
姜延有时候精神状态好,也会出去受邀去演出。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为了生活出入各种楼盘开盘、商家活动。
不过他没有了乐队,通常都是下次放伴唱。
季玉和沈淮麟有去听过,虽然对方的眼里光彩不再,但是声音还是一如往常。
他们这次去邀请姜延,节目的制片人也同意了。
季玉还害怕对方不答应,毕竟在媒体的报道里,对方脾气很差,是一个真的精神病人。
没想到还真把人请到了。
当初的叛逆歌手早已经年过四十,再也不会因为音响。耳环效果不好和人吵架。
大约是他年纪不小,不知道还能继续唱多久,节目组给出的通告费不少,他也需要生活。
按照约定,对方明天才会来。
不过姜延自己提前了一天,说今天下午就到。
乐队的人开车去机场接对方,为了表示欢迎。
男人远远的走过来,一直到走到近前,几个人才发现是对方。
姜延伸出手主动打招呼:“嗨,你们好,我有听你们的音乐,还不错哦。”
眼前的人穿着灰色的外套,脸有些圆,身材偏胖,黑发里夹杂着白发。
看起来是各很普通的男人,非常不起眼的那种。
几个人打过招呼,梁展笑着说:“不如我们先去吃个宵夜,彼此了解下,明天在彩排?”
男人摇了下头:“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我毕竟是来帮唱的,如果你们也吃过饭,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彩排吧。”
乐队几个人对视了眼,季玉点了下头:“可以,那我们现在去吧。”
这次节目里,乐队要唱的是姜延十年前写的一首歌。
沈淮麟重新编了曲,副歌的歌词也全换掉了,不过却保留了基本的旋律不变。
几个人到了彩排室,一起彩排了两次。
梁展问:“延哥,你觉得我们这首歌还行吗?改的你满意吗?”
姜延比开始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笑着说:“改进去的词,每个字都很精准,比我写的不差。”
他的原歌词是对生活的评判,但是阿麟改成了一种探讨。
好的音乐也许不会告诉你怎么生活,但可以提醒你去思考。
姜延难掩对沈淮麟的欣赏,他很久没有遇到一个这么满意的年轻人。
“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一起玩。”
沈淮麟:“会的。”
姜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阿麟和他年轻时候很像,但是又截然不同。
说起来,他的年少轻狂,不如对方沉着内敛好。
说白了,自己现在的境地,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而沈淮麟不把自己当明星,就只是一个从事音乐相关工作的上班族。每天做自己偏好的工作,是一个靠着音乐和外界交流,从而活得更自在的人。
可能有人不理解,但是沈淮麟不需要被太多人理解。
―――
乐队彩排完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因为几个人状态都好,不知不觉就过了时间。
不过既然合拍,那之后两天也不用太紧张练习。
季玉洗完澡出来,想着投资的事情。
投也可以……不投也可以。
明天自己就得给答复了。
季玉很少有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放下手机决定暂时不去想了,先去睡觉,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电话是陆月行打过来的。
两个人在前年有过交集,那时候她还是商州的助理,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当时交换了号码。不过之后就没有再联络过了。
季玉犹豫了两秒,接通后按了免提。
她其实猜到这么晚打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刚接通那边就开始说话,一点不浪费时间。
“季玉我听说你是要投资电影,你不要太过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计较。”
季玉:“……晚上好,陆小姐。”
陆月行有些不耐烦,季玉募资的事情她也知道,也没有放在眼里。
她的家底丰厚,自然是想投什么就投什么,不用去求人募资……
娱乐圈这几年的行情好,陆小姐投资赚了不少,名利双收,是接受过杂志采访的顶级白富美。
采访上说,虽然家室不低,但她却靠着自己赚钱的独立女性。
陆月行:“我打给你这个电话,是希望你不要横插进来,毕竟你是商州前助理,何必闹得太难堪是吧?”
话虽劝人的,只是语气一点不客气。
“如果是看在商总的面子上……这倒是不必。”话音一顿,季玉又说:“陆小姐撤资放弃的项目,那就是切割干净了,这样还不许后面人再捡起来吗?”
陆月行:“你的意思,是投定了?”
“是的,希望陆小姐不要太介怀。”
季玉刚说完这句话,那边就挂断了。
显然是气得不轻。
季玉叹了口气,对方都已经来警告了……那她就必须投了。
反正就算是避嫌,也会有新的流言。
会说她是心中有愧,或者是……不想得罪人,这才半路撤资。
总归不会是好话。
既然都不讨好,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把利益最大化,这样至少她拿到钱心里能舒坦。
季玉转而发了微信,给剧组的导演,约对方明天晚上吃饭详谈合作。
这次为了防止再被人扰了清梦,她把手机关了机。
导演收到消息一激灵,花了几秒平复了心情,这才回复:好,那你是决定合作了吗?
发过去的消息,那边都没有回复。
等了十分钟,导演按捺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却是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导演只好安慰自己,既然是吃饭详谈,那应该十有八九是有意投资吧?
不过那位季小姐看着斯文……因为不投资觉得抱歉,请他吃饭也不是不可能?
季玉已经睡熟了,她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也不了解文艺中年男人的内心戏可以那么足。
内心戏很足的导演辗转难眠,一直到隔天七点,收到那边发来的回复,知道投资有了着落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文艺中年更兴奋了,依然睡不着,索性直接去了剧组,干劲十足一点不觉得累。
――
季玉白天要彩排,她约对方七点钟吃饭。
回完了消息,季玉就慢吞吞去洗漱。
春节难免有些懈怠,昨天彩排有点晚,他们约定今天下午一点开工。
吃完了午饭,季玉才晃出门。
没想到就在楼下遇到了商州。
商州出差才回国,毕竟国外可没有春节放假的说法。
他下飞机就接到了商夫人的控诉。
兰蓉太生气了,娱乐圈那么多项目,偏偏季玉就中意陆月行手里的!
这难道不是故意作对!啊!那个该死的女人胆子大的很,上次还敢张口要一个亿?
真是气死了人。
“我和你说啊,季玉这样有恃无恐,别人都以为是你在背后撑腰,她可真是太过分了!”
潜台词:你快收拾她!
商州听着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心里有些不耐烦,但是关于季玉的事,又觉得有趣。
他想了下说:“阿姨,你不如好好想想,是别人以为,还是的确是我在撑腰。”
“你说什么?”
兰蓉被噎了一句,等她回过神,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她太生气了!于是拖着亲儿子诉苦:“你看看商州他一点都没有尊重我!当初为什么把他叫回来,还让他继承公司!”
那个白眼狼!
商榷皱了皱眉,一脸“你又来”的无动于衷。
眼见亲儿子没有帮自己一起骂,商夫人更愤怒了,于是怂恿道:“宝宝,你快把公司抢回来!这样他就知道厉害了。”
商榷:“……”
这个要求,比要他去把月亮给捞下来……就简单了一点。
兰蓉见儿子不吭声,哭着骂道:“你这个废物!你害怕了?”
商榷一脸纠结,实话实说道:“先不说抢回的可能性,就是我把公司抢回来,蓉蓉你愿意每天陪我看文件到深夜,陪着我去见客户吗?你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搞不定的。”
现在的日子,难道你过得不舒服吗?
兰蓉怔了下,想到了被迫辅导儿子看公司文件的时光,真是不堪回首!
整夜的失眠焦虑,半年时间她就长了两条细纹!
兰蓉:“……那还是算了吧,商州管理公司也还好,就是性格太恶劣不尊重我!”
商榷耸了耸肩,他妈就是闲得慌,一被周围人怂恿就想找事。
这是阶段性的,吓吓就好了。
―――
季玉边往前面走,边问:“商总好巧,又遛弯遛到这里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季玉不动声色的说:“您有发消息吗?可能是过年人太多,我一时疏忽也没有瞧见。我回头看看。”
“……”
商州咬了咬牙,季玉敷衍他的样子,简直是太让人生气了。
他一把拽住人的胳膊,冷着声音又问:“你和陆月行投了同一个项目。”
兰蓉说季玉这是仗着他撑腰,才敢肆无忌惮的和陆家抢东西。
还说季玉这在故意示威!
商州想了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很高兴。
季玉的性格他很了解,对方一向稳妥,按道理是应该会避开。
季玉站直了身体:“我这都还没有谈拢,您就收到了消息,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其他想法,我就是单纯觉得这个项目赚钱!您可千万别多想。”
商州眼眸暗了下,若有所思的看着人。
季玉:“您不信啊?那等我投的电影上映你就明白了,我真的是为了钱!”
这个项目巨赚!
什么故意设计、吃醋、示威都是瞎扯淡,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商州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下。
对方明明知道,他想要听得不是这些话,却故意要这么说。
以前的季助理温柔得体,他十分受用,如今的季玉专门挑着会让他生气的话来说,他也依然不能不在意。
“那您接着遛弯,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季玉抽回了手。
“你要去哪里?”商州低气压的问。
两个人才见面,她还没说几句又要走。
季玉:“我去乐队排练。”
商州头又开始痛了,咬着牙问:“你就这么等不及去见野男人?”
那个乐队主唱!
“什么是野男人?不过您爱怎么,说那就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