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无奈地翻过身来, “行了行了,转过来了, 你说吧,为什么怕?”
苏芷凝脸上张牙舞爪的表情逐渐被一抹低落替代,“谢公子......就是妹夫,他有凶过你, 或者对你发过火吗?”
苏文卿想了想,发现别说是发火,好像连重话谢世安都不曾对她说过。
苏芷凝见苏文卿听着听着又莫名其妙走起了神,她伸出小手在苏文卿面前晃了晃, “嗯?”
苏文卿回过神来,“没有,难不成王家哥哥凶过你?”
苏芷凝摇摇头, “但是正是因为他从不曾发火,也从不曾说重话,所以每次他板下脸来的时候我都有些害怕,总觉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或者是哪里让他失望了。”
苏文卿理解苏芷凝的心情,却无法感同身受,她很想劝一句‘你就是太在乎了’,但是又觉得这话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不过所幸苏芷凝也没有想过要她回答。
苏芷凝继续道:“你别看他平日总是温温和和的,但是正事面前却从不会开一点玩笑,不仅认真,而且十分有原则,你看王若焉,刁蛮任性,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起,但唯独在她哥面前,从来不敢放肆,我上次还听见王家大夫人和别人抱怨,说她生了个儿子就和生了个爹一样,少年老成就算了,关键是所有观点不一样的争吵最后都会变成他单方面的讲道理和教育。”
苏文卿越听越觉得不对,她已经分辨不出来苏芷凝这底是在吐槽还是在炫耀,亦或者只是低调地秀恩爱?
苏芷凝:“话说回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觉得修晏哥哥这个人怎么样?”
苏文卿想了想,“我不了解啊,反正人看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
苏芷凝不开心了,觉得苏文卿的话不管从哪方面听起来都十分敷衍,“你怎么能不了解呢,那可是我未来要托付终身的人。”
苏文卿沉默了一会儿,一言难尽地抬头道:“不是,我对你未来要托付终身的人了如指掌,这个案情会不会有点复杂啊?”
苏芷凝噎了半响,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苏文卿笑了笑,“好久没有听你提过大姐姐了,她最近怎么样?”
苏芷凝原本和苏锦笙不对头,除了因为苏锦笙自视清高,总让人觉得在她面前低她一等以外,主要的原因还是王家大夫人喜欢苏锦笙,如今婚事已经定了,也没有苏锦笙什么事情,她自然也就不再关注苏锦笙了。
苏芷凝闻言兴致缺缺,“她啊,不是去征远将军府陪她外祖母就是待在院子里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怎么了?”
苏文卿:“没事儿,我就是想着很久没有见过大姐姐了,关心一下。”
顺便看看剧情都走到哪里了。
苏芷凝一脸莫名其妙,“大姐姐住的地方离你的院子又不远,你既然关心她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吗?”
苏文卿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苏芷凝明白了,“你不好意思对不对,没事儿,我知道你脸皮薄,明日我陪你一块去。”
苏文卿急忙谢绝了这位姑奶奶的好意,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偏离了故事的主线,就连那个作死的被动技能也很久都没有出现了,这种时候主动往女主面前凑?她是嫌她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然而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命运的安排,亦或者是苏芷凝没有从她疯狂的拒绝中体会到真谛,在苏芷凝与王修晏的婚宴之上,她和苏锦笙还是被强行安排到了一块儿。
苏文卿是跟着谢世安来的,只是男女不同席,苏芷凝和王修晏拜完天地后她就被引来了内院。
她本来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点心,结果就看见王府的丫鬟引导着苏锦笙在她身旁的空位边停了下来。她在快被噎死的间隙中抬头迎上了苏锦笙的视线,然后从苏锦笙一言难尽、写满抗拒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原来在避免接触、互相绕路这点上,她们虽然没有商量,却是十分默契地达成了统一意见。
苏锦笙心情复杂地垂眸看着苏文卿努力咽下堵在食道中的茶点,苏文卿会嫁给谢世安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谢世安竟然会对苏文卿如此上心。
她与苏文卿之间有怨,然而谢世安对她却是有恩,上一世她怀胎十月被萧延囚禁在中宫,缺医少药,求生无门,若不是谢世安对萧延说了一句于礼不合,她和她的皇儿可能也熬不到生产的那一日。
还有她外祖父征远将军府,当年她没有想过自己嫁的是一只中山之狼,她在萧延最困难的时候曾去求她外祖父征远将军出手相助,她外祖父虽然不愿以萧延为主,但是在她的百般哀求之下最终还是站在了萧延这一边。
她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恳求会为她外祖父惹上杀生之祸,她记得她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想求萧延放她外祖父一条生路,结果等来的却是腰斩于市的旨意。
她四处求情,却是求之无路,谁知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萧延突然改变了心意,他压下了诬告征远将军府谋反的案情,允准了她外祖父和舅舅解甲归田的请求,虽然剥夺了官位,却没有赶尽杀绝。
后来她才知道,是谢世安向萧延进的言,他说征远将军一代名将,一生征伐,战功累累,即使功不抵过也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而且新君即位,大局不稳,此时杀有功之臣恐寒朝臣之心,萧延无所谓名将的下场,但是朝局不稳却是他心头大事。
不管谢世安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的确确救了她外祖父一家。
当然,恩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管她想不想承认,若非必要,她其实也不愿与谢世安为敌。
她上一世跟在萧延身边,亲眼见证了萧延为拉拢谢世安做出了多少让步,她太了解萧延了,别看萧延这个人看起来礼贤下士,实际上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若非真国士,他怎么会愿意在谢世安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而且就算抛来这些都不论,谢家作为南朝第一大世家,在军政财谍上的势力都不可小觑,再加上家风严谨,各房旁支之间关系融洽,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对付这样一个大家族也实在不易。
“咳——咳——”苏文卿咽下差点噎死自己的茶点,“那什么,好巧啊,大姐姐你也来了。”
苏锦笙:......
苏文卿也想把自己不中用的舌头咬断,她努力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苏锦笙:......
苏文卿:“呃,就是我们刚刚明明一直也没有撞见......”
苏锦笙:......
苏文卿无语凝噎,算了,她还是闭嘴吧,她怕她再解释下去会脱口而出一句你别怪我,其实我也不太想遇到你。
苏锦笙朱唇微勾,也不知道是在称述事实还是在嘲讽,“今日是二妹妹的婚宴,我若不来大概又要在祠堂跪一夜了。”
苏文卿尴尬地咳了几声,“啊,哈哈,哦哦。”
苏锦笙看出了苏文卿的不自在,其实她晓得苏文卿一直在避着她,因为但凡有她参加的茶宴花会,苏文卿不是称病就是推脱有事,一开始她还能用巧合来解释,但是安京城世家大臣的圈子就这么大,次数多了她自然也就清楚了。
她重生之后,虽然很多事情和她生前不尽相同,但是这些人的性格却没有太大变化,唯独苏文卿,她看不懂,她既看不懂她想什么,也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湖边承认自己喜欢谢世安的是她,在船上对三皇子投怀送抱也是她,和赵姨娘设计,诱骗她去见文家公子,最后主动进入有迷药的屋内去见三皇子还是她。
不管是谁,做事总有一个目的性,但是苏文卿的目的她是真的猜不透,也看不懂。
如果一开始她想嫁的是三皇子,那她又为何要在三皇子决定娶她之后又是故意惹怒淑妃又是装病?如果她一开始想嫁的人就是谢世安,那她又为何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苏文卿本来以为苏锦笙是为了苏府的名声不得不做个姐妹情深的样子,结果等周围人注意力不再关注她们这边了却发现苏锦笙依然还在一旁静静喝茶,这可愁坏苏文卿了,她也拿不准这种情况下是应该搭话,还是应该安静如鸡。
长时间的沉默让苏文卿感觉有些压抑,毕竟这种视身旁大佛如无物的境界苏文卿还没有修炼到。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找点话题,她将桌上的松仁酥推到苏锦笙面前,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容,“这个不错,大姐姐尝尝看?”
苏锦笙秀眉微蹙,她看不出苏文卿是有意还是无意,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道:“我松仁过敏。”
苏文卿:......
苏锦笙疑惑:“你不是知道吗?”
苏文卿:......她默默将茶点塞进自己嘴里,算了,她还是安静如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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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过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群中隐隐约约的骚乱所打散, 苏文卿好奇地跟随人群望向半月门,只见一个身着湘妃色流彩暗花云锦长裙的女子被众星捧月地迎了进来,女子年纪不大, 估摸着和苏锦笙同年, 面容白皙, 螓首蛾眉,发髻上的金镶红宝石步摇在阳光下绚丽生辉, 浑身上下皆是华贵逼人。
也不知道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巧合使然, 满园的女眷都在往那名女子那边看, 然后说巧不巧, 分毫不差, 那名女子在数百目光中就单单地对上了她的视线,苏文卿微微一愣, 正想礼貌性地点个头,然后就见那名女子冷笑了一声,趾高气扬地朝她自己的席位走了过去。
苏文卿莫名其妙,“这人是谁啊?”
苏锦笙喝茶的手顿了顿, 她压下心中的一言难尽,“三皇妃。”
苏文卿听见苏锦笙的声音尴尬地差点想钻进地底,她下意识地以为她问的是翠蝶。
苏锦笙疑惑道:“裴家嫡女,你不认识吗?”
苏文卿:......如非必要, 她很少参加这些世家女眷们举办的茶会花宴,一来是不愿与苏锦笙有太多的接触,二来也是因为担心遇上非要作画写诗的场面可能会露馅。
裴家嫡女和三皇子的婚宴她是和谢世安去了, 但是那时候新娘盖着红盖头,她也没有看到脸......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从裴家嫡女一扫而过的目光中看到了蔑视、不屑,还有不爽。
蔑视和不屑姑且不提,关键是这个不爽又是在闹哪出?
苏文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怎么觉得这位三皇妃对我好像不是特别的友好?”
苏锦笙:“差不多......”
苏文卿屏息以待,结果等了半天,差点儿把自己憋死了也没等到苏锦笙的下一句,差不多?然后呢?怎么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终于让苏文卿明白了一个事实,苏锦笙并没有和她解释的打算,‘差不多’就是苏锦笙的全部回答,省略的语气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苏文卿默了默,行吧,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她主动提问,“为什么呢?”
苏锦笙瞥了苏文卿一眼,似乎想从她茫然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良久,“前几天三皇妃和三皇子大吵了一架,最后还跑回裴家住了一夜。”
苏文卿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为何吵架?”
苏锦笙:“据说是因为你。”
苏文卿:???
她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锦笙继续道:“也不知道三皇妃是从哪里听来的,她以为三皇子是为了娶你才不得不向淑妃娘娘妥协娶她为正妃。”
苏文卿懵了,她相信三皇子听到裴家姑娘为这种理由和他吵架的时候应该也是懵逼的,“不是,我能问问这种猜想的逻辑吗?”
苏锦笙:“淑妃娘娘不会同意三皇子娶一个庶女做正妃,三皇子知道谢家对你有意后便心急如焚,然而正妃之位还空缺先娶侧妃又是于礼不合,所以他只能向淑妃娘娘妥协,同时娶正妃和侧妃。”
苏文卿:......这逻辑......真是无懈可击,地摊话本一般就是这种套路。
苏锦笙:“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三皇子是为了你才决定对付谢家的。”
苏文卿默默喝茶,她能说什么?脑子是个好东西吗?
外院,萧延脸上的笑容在看着裴敏的身影消失在内院的半月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是受他母妃性格的影响,所以他一直觉得不管是刁蛮任性也好还是飞扬跋扈也罢,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聪明人的刁蛮任性是可爱可恨,但是蠢人的刁蛮任性就只剩下可恨可憎了。
娶裴敏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可以蠢成这样,他和裴敏成婚不到半个月,他窝火的次数都快赶上他有生以来的总和。
但是没办法,只能窝着,谁要她是她父亲和兄长的心头肉,萧延脸色阴郁地用右手拇指将其余四根手指都摁了一遍发泄,裴家是他现在的最大助力,他不可能因为裴敏的事情和裴家闹僵。
想起裴家,萧延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如果可以选择,他绝对不会愿意和裴家站在一边,他是喜欢有野心的下属,但是却不喜欢一个有野心却不听话的下属,裴彦和裴昌睿父子二人回京之后多次自作主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了他的底线。
王府一处僻静的角落,一个王府小厮打扮的裴家暗卫跪在裴昌睿的面前,“回禀主子,信和信物我已经送到王若焉的手中了。”
裴昌睿已过而立之年,额广而方,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痕,他垂眼看着暗卫,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很好,按照计划进行。”
暗卫面容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会儿,“此事真的不用和三皇子商量吗?前几次我们自作主张已经惹得三皇子不悦,老爷也说让我们行事之前多与三皇子沟通。”
裴昌睿冷哼了一声,“三皇子做事畏手畏脚,与他相谋怎么能成大事,他不就是想要拉拢王家吗,与其一味示好,不如抓住要害直接下一剂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