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似个妖妃,冲着沈穆撒娇卖乖:“我何时不妥当了?不过是穿了件殿下的旧衣裳出门,就被人zhi'z指着鼻子斥责,殿下,我受不得这个委屈,您要给我报仇才好!”
柳中郎在夸她样貌的时候,柳念絮就知道这个老头定然没有好话,她不是头一天认识这个老家伙,他怎么可能只夸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开始抨击她的穿着打扮!
柳念絮心中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像她这样以色惑人的妖妃,用不着端庄贤淑。
沈穆轻轻一笑,淡然开口:“太子妃的穿着是孤定的,柳卿若有意见,只与孤说吧。”
柳中郎抬眼看他,很想知道柳念絮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处处维护?一张脸而已,当真有那么大魔力吗?
可是,沈穆只言笑晏晏看着他,依旧是他记忆中高深莫测的模样,并未因美色变得昏聩起来。
柳中郎顿了顿,低头道:“臣不敢。”
沈穆的轻笑声又响起来,带着淡淡的警告之意:“如此最好。”
第127章
十一月的寒风吹着, 柳中郎衣衫单薄, 却毫无冷意, 抬头看柳念絮一眼,唇边噙着虚伪的笑:“殿下不许臣说的话, 臣自然遵旨而为。”
跟沈穆说话,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柳念絮身上。
一段时日没见, 她竟还学会撒娇告状了?她这样的女人,狠起来杀人放火都敢做, 竟还冲着人撒娇?
昨日还步步紧逼, 逼他下跪,字字句句锋利如刀, 今儿装你娘的柔弱!
纵然柳中郎自认见多识广, 这一刻心中亦有所不解?一个人变得这样快, 她还是个人吗?
柳念絮对上他的目光,恶劣一笑,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拉了拉沈穆的衣袖, 娇弱无比地开口:“殿下, 他瞪我,我害怕。”
沈穆:“……”
他很想沉默。若眼前不是柳念絮, 他不仅要沉默, 可能还会嗤笑一声, 转身离去。可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 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
沈穆只轻轻一笑, 握住她的手给她撑腰,淡淡斥责柳中郎:“柳卿,太子妃为君,你需得知道君臣之别才好。”
柳中郎最识时务,收回目光,神色冷淡:“殿下恕罪,臣太久没见女儿,思念太甚,多看了几眼。”
思念?
思念我去死吗?
柳念絮眼都不眨,对着开口:“那可真巧,我也非常思念爹爹,比爹爹思念我还多。”
父女两个目光相撞,眼中恶意藏不住。
沈穆淡笑不语。
他当然可以想法子折腾柳中郎,管保叫他有苦说不出。可念念想要自己折磨他,钝刀子割肉,他便不会下手,叫念念失望。
两人对视之时,柳淑人带着柳珍儿扶着柳老太太,往花园里来,刚走到地方。
柳念絮转头看过去,对柳中郎没了兴致,看向柳老太太,笑眯眯道:“祖母,您可算来了,孙女想死你了!”
想死你了?想你死了还差不多!
柳老太太冷笑一声,不顾柳中郎和沈穆,冷然道:“不劳太子妃惦记,臣妇年纪一大把,万万不敢,谁不晓得太子妃身份尊贵,连自己的祖母和父亲都不尊敬,我哪儿敢劳烦您惦记!”
这话出口,便是一阵窒息般的寂静。
昨日宫宴时,柳淑人陡然意识到自己和柳念絮的差距有多大,心中悲凉,失了争斗的决心,此刻只低眉顺眼不说话。柳珍儿被她教导一夜,虽不以为然但此刻也要听话。
是以,柳老太太说完话,竟然没有一个人附和她。
别样的尴尬弥漫起来,柳老太太勃然大怒,伸手打柳淑人:“你哑巴了吗,不会说话?”
柳淑人垂目,战战兢兢开口:“老……老太太,我刚刚走神,没听清您说了什么?”
柳老太太怒火中烧,恶狠狠瞪她一眼。
柳淑人低头装死。
柳念絮看的好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世间至理啊。柳淑人以前欺负她,如今也找到恶人来,被恶人磨得失了全部精神气。
谁看了不说一句报应!
柳念絮心情畅快,笑着握住沈穆的手,眨眨眼道:“殿下,祖母的话您听懂了吗,我何时不敬长辈?我怎么不知道?”
沈穆面不改色,“我不知道,劳烦柳老夫人给解释解释吧,这般随口污蔑太子妃,孤觉得你和柳淑人作伴,一块做个四品淑人,极为合适!”
柳老太太脸色一变,记起柳淑人当真是皇后一句话便降为四品,不敢逞强,“我……我没说什么?”
沈穆笑着看向柳念絮:“你不是说,今儿耀莱收债吗?”
柳念絮点头,笑眯眯道:“是呀,祖母昨日回来的早,还未给我磕头请罪,顺便喊你是我孙子呢,您没忘吧?”
“忘了不要紧!”沈穆一旁慢慢开口,“以前大理寺卿与孤说过,打一顿板子,再差的记性都能想起来。”
他笑笑,神色莫测:“没有什么是一顿板子不能解决的,若是有,那就再打一顿。”
这个大理寺卿已是前任,因刑罚酷烈,让皇帝觉得不仁慈,调去礼部做侍郎,修身养性。前任大理寺卿说这话时,他还斥责对方滥用刑罚,屈打成招。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用他的话威胁人。
柳中郎淡淡开口:“当年太子殿下斥责苏大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致使冤狱,您如今也要如此行事吗?”
柳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他脑子灵活人聪明,这些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质问沈穆时更是底气十足。
“臣不敢想,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竟然是这等人!”
沈穆随意笑笑,“柳卿这话说的好没意思。”
“孤说苏卿屈打成招,是因大理寺囚徒的确不知罪过几何。柳老夫人不一样 ,她欠太子妃的债是实打实的,难道想赖账不成? ”
“敢赖太子妃账,孤若不打她,岂非让人轻看东宫!”用着问句,声音铿锵有力,分明是斥责。
他低头看着柳老太太,“老夫人,您是给太子妃磕头,还是降位挨打,自个儿选吧。”
柳老夫人不愿给柳念絮下跪,更不愿意喊出那样羞耻的话语。可是二品诰命夫人的尊荣富贵,让她如何舍弃?更不用说还要挨打。
眼前这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金口玉言,他说打就一定会打。
两害取其轻。
柳老夫人看着无意为自己出头的儿子,后槽牙松动,骨肉松弛的手背青筋爆出,羞耻在心中溢出来。
沈穆随口道:“老夫人,哦不,老淑人……”
胁迫之意明显。
“彭”一声——膝盖落在地板上。
闭着眼睛,老脸发热,就在无数下人的围观中,柳老夫人慢慢跪下,咬牙道:“那话让我喊出来,只怕对太子妃名声有碍……”
“你说得对。”柳念絮打断她,“我也确实不想要你这样的孙子。若你做我孙子,真真是家门不幸。这样吧,你就喊你知罪,再不敢忤逆太子妃!”
这话,到底比原来的好一些。
柳老太太哄骗自己,跪在地上,一个头接一个头磕下去,头落在地板上,有响声能得见。
“我知罪,再不敢忤逆太子妃!”
“我知罪,再不敢忤逆太子妃!”
“……”
一连十句,磕完头,念完十遍,句句铿锵入耳。
柳老太太内心的羞耻呈现在脸上,她瘫坐在地上,眼中慢慢落下眼泪,哭的伤心狰狞。
柳念絮不给眼神,拉着沈穆的手道:“我的债务收完啦,我们走吧。”
柳家这种脏地方,她一刻都不愿意多待。柳家这群烂人,她一个都不想多看一眼,除非折磨他们时,柳念絮希望这群人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穆轻笑,拉着她的手道:“好,我们走。”
转身便走,来这一趟,便当真是为找麻烦,收一下昨天剩下的债务。
柳中郎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冷漠无比:“我早与你说过,不要招惹她。你这样的脑子,活该被她肆意玩弄!”
柳老太太眼里还在掉泪,羞耻不已。
儿子还说这样的话,闻言发了疯,动作无比利落地站起身子,伸手去挠他的脸,趁他不注意,在脸上挠出一道血痕。
一气呵成的身手,完全不像是个老年人,比无数年轻少女还要利索。
她边挠边怒骂:“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成人,还以为自己能享清福,结果你就任由那个小贱人欺负我!欺负我不算你还对我冷嘲热讽的!”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等我被你气死了,到黄泉路上,我要问问你那短命的爹,怎么死的那么早,给我留下一个白眼狼……”
柳中郎摸着脸上里的血迹,摊开手看看指尖上的血,闻言冷飕飕开口:“我爹怎么死的那么早,你不知道吗?”
他那双眼睛太冷,像是讨债的鬼,带着阴冷含义。
柳老太太像是活见鬼一样,声音霎时一顿,有些心虚:“你你什么意思?”
柳中郎嗤笑一声,甩袖就走。
柳淑人看婆母一眼,牵着柳珍儿道:“母亲,我要教珍儿看账本,先告退了。”
竟然不等柳老太太答应,牵着女儿就走。
柳老太太一个人站在花园里跳脚,破口大骂。可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连下人们都三三两两散去,生怕被沾上。
一阵冬风吹过,柳老太太打个寒颤,停掉怒骂声,这才惊觉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骂了半天,全都骂给了冷风,谁都没听见。
白骂了!
想到此处,柳老太太心梗,无奈身体太好,气的心口疼,依旧晕不过去,还能自己忍着疼挪回院子。
第128章
柳念絮同沈穆二人毫不犹豫出了柳家大门, 踏上停在门外的马车, 吩咐车夫往朱雀西街去。
柳念絮笑得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地靠在沈穆肩上,握着他的手指玩耍,愉悦到眉毛都要飞舞起来, 甚至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沈穆单手搂着她的腰,一言不发,心情不是很好。听见她的笑声,回过头看她的眼, 低声问:“念念很高兴吗?”
柳念絮眉飞色舞, 笑嘻嘻道:“那老太婆一定气死了,我当然开心!”
沈穆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揉着她的脸头,“念念高兴就好。”
柳念絮机灵, 轻而易举察觉出他的不同,眨眨眼对他道:“你怎么了?你不高兴!”
沈穆叹口气:“什么都瞒不过念念……”
“你说呀!”柳念絮蹙眉,握着他的手指,放软声音询问, “怎么啦?”
“没怎么。”沈穆垂眸,淡淡开口,“只是那种人都敢欺负你, 我心中不悦。”
他目光冷淡森寒, 带着几分难过, 反手将人搂在怀里, 不再提这等令人不高兴的事情,反弯了弯唇。
“先去用午膳,我叫人打听了,现如今东江楼的雕花蟹最好,从南方运来的大闸蟹,吃个新鲜罢了!”
宫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大闸蟹,鲜嫩香滑,吃一口舌尖都化了。可宫中处处皆有定例,为安全起见,向来不许用酒水做饭菜,出来后吃个新鲜才算正常。
柳念絮握着他的手拍了拍,眯眼笑着看他,半晌慢吞吞开口:“她欺负不了我啦。”
沈穆一顿,跟着弯了眼睛,“嗯。”
念念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哪怕他已故意转了话题,不想叫她难过,她还是会转回来安慰自己。她是那样的狠辣无情,又是这般善解人意。
这是他的念念,不管做什么,都全部依从心中的想法。狠辣还是深情,那都是她。
沈穆心一软,握着柳念絮的手,看她娇媚如花的容颜,轻笑一声试探:“我叫人杀了她 ,给你报仇!”
“不要不要。”柳念絮连声拒绝,“我要慢慢折腾他,等我爹不做官的时候,让她回到以前穷困潦倒的生活,好好享受享受。”
柳念絮没有丝毫的仁慈,抬起头目光骄纵傲慢,“到时候,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我亦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
这是她自小的梦想。虽显得非常无聊,但是梦想这种东西能实现就是最好的,管不管无聊做什么?
那种快乐,已经超越有趣本身。
沈穆轻叹一声,不再坚持,透过窗子往外看一眼,轻笑道:“这儿便是东江楼。”
喧闹的大街上,处处皆是人,马车停在东江楼前。沈穆牵着柳念絮下车,在侍从的簇拥下,并肩走进去。
东江楼常年来往各家勋贵,他们过来并未引起特别的注目。只大堂中一人看过来,看见两个年轻公子时无甚感觉,直到目光落在柳念絮脸上,忽然一怔。
沈穆素来敏锐,目光转过去与那人相撞,顿了顿看向柳念絮,抬了抬下巴,“那谁?”
柳念絮下意识扭头转过去,目光一凝,“我表哥……”
她顿了顿,继续道:“二表哥!”
话音一落,沈穆脸色莫测,唐霖磐已站起身匆匆找他们走来,站在两人面前顿了顿。
“表……表弟……”
他看着柳念絮的穿着打扮,很是惊讶,“表弟怎么来这儿了?”
又看向沈穆,很清楚这人的身份,不敢说话,只朝着他拱了拱手,不敢开口。
沈穆轻轻一笑,拉着柳念絮走到订好的雅间内,随口道:“唐公子一起来吧。”
柳念絮目光转向他,拉着他的衣袖,“你干嘛?”
她可不信,沈穆会想和唐霖磐一起吃饭。这个醋钢还吃过人家醋,现在装什么大度?唐霖磐是个好孩子,已被她骗得够惨了,别再欺负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