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话音刚落,王悦,还有朝中重臣荀崧,周访等人纷纷附议,都说这个庙号好。
这就是王导人缘好的影响力了,王敦大权独揽,但是朝臣多不服,王导只是尚书令,却都听他的。
王应吃瘪,回去告诉父亲,王敦恼火王导和他唱对台戏,但是为了庙号这件事闹翻不值得,只得忍了,同意中宗的庙号。
王敦还能忍,王应要气炸了,被王导当众打脸,他面上无光,但是当着父亲的面,他又不敢说王导的不是,只得从其他方向下手,说道:“父亲,我今天去尚书台的时候,尚书令和群臣正在商议太子登基大典之事。”
王敦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之事刻不容缓。”
王应说道:“可是太子羽翼以丰,王悦是太子友,太子都听王悦的,听王悦的,就等于是听尚书令的。父亲,尚书令跟新皇帝牢牢的绑在一起,对我们不利。时间一长,焉知尚书令偏向新皇帝还是偏向我们……琅琊王氏的利益?我看太子还有好几个弟弟,最小的才八岁,不如我们改立最小的皇子,这样才好控制。”
其实王敦也考虑过,立最小的有利于控制朝廷,太子不好管了,已经成为王导的人。可是,王敦沉吟片刻,说道:“太子是储君。”
王应说道:“这个简单,就让他在国孝期见出一个丑闻来,以不孝的名义将他废掉即可。”
王敦说道:“太子孝顺,人尽皆知,他这三个月衣不解带照顾‘病重’的先帝,他还把生母接到东宫去了,无论父母,都无可挑剔。”
王应冷笑道:“那要是孝期宣淫,调戏庶母呢?儿子看过了,先帝留下后宫的几个妃子姿色不错,比太子还年轻……”
这些话都被宋袆听到了。
第167章 反转
台城。
秋雨缠绵悱恻,一连下了三天还不肯离开。
天凉了,穿着粗麻丧服的太子哭了一天,又累又饿嗓子也哑了。父亲横死,太子的泪水都是真的。
雨天的夜晚比往日来的早一些,太子用过没有一滴荤油晚饭,要回东宫,谁知刚刚起身,太子的身体就像煮软的面条似的坐回去,捂着头说道:“好晕。”
太子最近累的暴瘦,脸上没有二两肉,他本就有一半的鲜卑血统,此时面庞犹如刀斧雕琢而成,轮廓分明。
一旁侍女连忙叫了羊车过来接太子。
太子被人搀扶着,头晕目眩上了车,一应心腹皆被人找借口留下,身边都是王应安插的宫人。
太子的羊车没有去东宫,而是转弯,去了台城后面的华林园,这座皇家园林里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太子被人搀扶到一个宫殿里。
半昏迷的太子任人脱下一件件丧服,推到了床上去。
不一会,一个美妇人被王应推进来,正是先帝的妃子。
妃子一看床上赤身的太子,立刻吓得尖叫,王应立刻捂住她的嘴巴,“你要是今晚好好表现,让太子满意,事成之后,丞相会给你太妃的位份,永远在台城享受富贵荣华。你若是不听话……先帝的陵墓里,正好缺一个自愿殉葬的妃子。”
王应以性命相要挟,且台城已经被他的中领军控制,连太子都要听他的,妃子只得向权势低头。
“很好。”王应缓缓解开妃子的腰带,“你是先帝宠妃,床上的事情不用我教吧?”
王应猛地左右扇了嫔妃一个耳光,将妃子打倒在地。
妃子疼痛之极,但咬牙不敢出声。
王应问:“是谁打了你的脸?”
妃子哭道:“是太子。”
王应满意的点头,然后拖着妃子的手腕,一直将她拖到龙塌上,王应撕扯妃子的衣裙,用布条子将她的双手捆绑在床柱上,问道:“是谁绑了你?”
妃子泣不成声,只得对着枕边的太子抬了抬下巴。
王应展开被子,盖住了赤身的男女……
且说东宫,太子妃庾文君哄了四个孩子睡下,等到深夜都不见太子回来,很是担心,问了宫人,宫人说太子的车驾本来要回东宫,半途太子突然改变主意,往华林园方向去了。
太子妃坐上牛车,去寻太子,途径灼华宫,把清河公主一起叫去找太子。
最近这对姑嫂因有了共同的对手,关系从平淡到融洽,太子妃对清河愈发依赖了。
清河没有推辞,坐上了太子妃的牛车。
车厢里,太子妃听着雨滴敲打板壁的声音,“这雨下得何时是个头呢?”
清河听出太子妃的弦外之音,说道:“江南本就多雨,太子妃莫要为此烦恼,雨天也有雨天的好处。”
这才到那?一切烦恼才刚刚开始。
牛车到了华林园,王应带领的一队中护军刚好巡视到此,听说太子妃去接太子,王应说道:“华林园树多假山多,容易藏贼,必不安全,我护送太子妃。”
太子妃推辞了几次,“世子巡视了一天,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怎好再麻烦世子。”
王应道:“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国丧期间唯恐有人偷东西闹事情,故比以前巡逻的严一些,微臣护送太子回东宫后就回值房休息,太子妃不用担心,何况……清河公主哭灵一天都来了,微臣不敢叫累。”
太子妃只得任由王应一路护送到华林园。
一盏盏琉璃灯不惧风雨,将雨夜的华林园照亮了,连树上的猫头鹰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妃隐隐有些不安,紧紧抓住清河的手,清河轻轻回握,“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到了大殿门口,看门的两个宫人见浩浩荡荡一群人来了,都没行礼,就匆匆往殿内跑去。
王应一看,叫道:“见太子妃不行礼,你们鬼鬼祟祟跑什么?停下!”
但是宫人并不听话,跑的更快了,王应一挥手,“兵分两路,一队包围这里,另一队跟我和太子妃,清河公主进去寻太子。”
太子妃面色惨白,“不……不用了。”
清河公主也说道:“世子守在外面,我们的人足够了。”
王应坚持要一起进去,不由分说,裹挟着太子妃和清河公主往里走。
跟着慌忙跑进去宫人的脚步声,王应准确的找到了太子所在的房间,两个带路的宫人已经不见踪迹,但是床上的太子赫然可见。
不仅如此,侧睡的太子身边还有一个明显的人形起伏,被太子抱着,分明有人□□!
王应大声道:“太子!您在国孝家孝期怎能做出这种事情?快醒醒!”
完了!孝期宣淫是大不孝!太子储位不保,恐怕要废为庶人!太子妃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瘫倒在地,被清河一把扶稳了。
王应扑过去猛地揭开被子,顿时一愣:脱光的嫔妃不见了,太子身上的丧服整整齐齐,他侧躺着,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圆枕头,枕头上绣着龙,正是先帝用过的东西。
闹出这么大动静,太子悠悠转醒,他揉了揉眼睛:“世子?太子妃?公主?你们怎么来此?”
王应愣住了,人呢?
清河内心一笑,问:“太子为何在此?”
太子说道:“我思恋父皇,想着这里是父皇散步后的小憩之所,就来看看,闻着枕头上还有父皇的味道,刚好又累极了,就打算在这里歇一会再回东宫,没想到睡的太沉,服侍的人就没有叫醒我,让你们挂念了,真是不好意思。”
“人呢?”王应不甘心,他先是用剑撩开床帐看床底下,然后打开衣柜,书柜等等可能的藏人之处,那里有什么先帝的妃子?偌大的一个美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什么人?”太子明知故问。
太子妃看到这个场面,立刻顿悟,王应歹毒如斯,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太子,简直……太子妃打起精神,缓缓走到太子跟前,也问王应,“是啊,什么人?宫里进了贼人?”
“搜!”王应冷冷道,他就不信了,明明把一个大活人绑在床柱上,这时候能跑到那里去?
只要找到受辱的妃子指证太子逼/奸母妃,那么无需捉奸在床。
众侍卫把宫殿翻了个底朝天,皆是无果。
太子牵着太子妃的手,对面色铁青的王应说道:“太晚了,我们先回东宫,世子慢慢搜。”
尽心布置的一场好戏,从看戏人变成了被戏耍的人,王应年轻气盛,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公主殿下。”王应叫住了清河,“太子妃身边一直有我的人盯着,她一无所知。所以能在我眼皮底下把一个活人变走的只有公主你,你把人藏在何处?交出来。”
清河曾经在长江大船上,差点被王澄父子用类似的方法算计**,她最厌恶这种下三滥的套路,所以宋袆传来情报,说王应要用先帝的嫔妃来栽赃太子孝期宣淫时,差点吐出来了,怎么琅琊王氏的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以前是王澄父子,现在是王敦王应父子,为了利益不折手段。
清河抖了抖衣袖,“你看,没有,世子是不是连我的灼华宫也要一起搜?”
王应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清河说道:“你当然敢,你连太子都敢算计,我一个前朝的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你若敢搜,我明日就上奏疏,说你在宫廷撒野,在台城为所欲为,欺负公主。子不教,父之过,连王敦我也一起参。”
王应暴怒,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你敢!”
清河说道:“你敢我就敢。”
王应气极,拔剑,直指清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在那里?”
清河说道:“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手吧。”
王应冷笑一声,挥剑朝着清河冲过去。
清河后面闪出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她一把推开清河,拔剑迎向王应,啪的一声,刀剑相交,火花四溅,此人一剑极其霸道,王应被震得手腕巨疼,不禁松手,佩剑落地。
此人正是荀灌。
王应怒道:“建成县公世子夫人,你今夜所为,周家人知道吗?建成县公和世子都是我父亲麾下大将。你一个妇人,违背丈夫和公公的意思,周家必定将你遣归。”
荀灌一脚将王应的剑踢到床底下,说道:“哎呀,我好怕啊,你赶紧去告诉我丈夫和公公吧,看他们能不能把我送回娘家去。我刚好想回家一趟。”
又道:“世子今夜所为,我若告诉天下人,说堂堂宰相之子玩仙人跳,还要杀了大晋公主灭口,你猜后果如何?”
王应万万没有想到,他以捉奸的把柄废太子的计划变成了他对太子玩仙人跳还要杀公主的反转现场。沦为了别人的把柄。
为此,王敦王应父子付出的代价是不能阻扰太子登基,随着先帝的梓宫入了地宫,繁琐的葬礼终于结束了,王敦王导等群臣,还有清河公主等皇室宗室,三次请太子登基为帝,太子推辞三次后,第四次接受了,顺利登基,改年号为太宁。
第168章 周瑜打黄盖
太宁帝司马绍登基,立刻封了妻子庾文君为皇后,年仅四岁的长子司马衍为太子,以及生母荀氏为豫章郡君。
荀氏因出身卑贱,且改嫁过的原因,不能封太后,但是除了封号,在仪仗住行等按照太后的规格安排,荀氏终于苦尽甘来,世人也都赞太宁帝贤孝。
台城的老人们还记得荀氏以冤望之罪被逐出宫廷时声嘶力竭大呼冤望的惨状,谁曾想不过十年,荀氏卷土重来,摇身一变成为豫章郡君,形同太后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豫章郡君荀氏对太宁帝说道:“你我母子有今天,都是尚书令的功劳,千万不要忘恩负义。尚书令并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皇上要相信他还有王侍郎。”
王侍郎就是王悦,被司马绍封为中书省的侍郎,是太宁帝的智囊。此外,王悦还是四岁小太子司马衍的东宫太子师——比以前太子友更上一层。
目前朝廷局势,是王导王悦父子和皇帝司马绍一党,对抗掌握兵权的王敦王应父子。
太宁帝说道:“儿子知道,儿子以前鲁莽,得罪过王导王悦父子,还给曹夫人惹上悍妇的名声。们一家人都不计前嫌的帮助儿子,若不是他们以德报怨,儿子早就被栽赃孝期宣淫被废了太子之位,如何能够顺利登基为帝呢?”
太宁帝和母亲说了另一桩大事,“乌衣巷那边还有弟弟,他们年纪还小,现在相认还来得及。”
王导还在给先帝养着三个儿子呢。
豫章郡君连连摇头,“当初既然决定送给王导,就不要反悔。皇室风雨摇摆,自身难保,他们三个在乌衣巷还能过安稳日子。何况王导王敦有矛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被王敦拿着当把柄攻击王导。”
太宁帝舍不得三个弟弟,但是他孝顺,还是听从了母亲的意愿,“好,将来朕赐给他们官职便是。”
“有琅琊王氏的姓氏在,将来不用愁前途。何况他们若没那个本事,给他们大官是害了他们,还有百姓,我只希望他们走正道,有没有作为,当不当大官都无所谓。”豫章郡君叮嘱儿子,说道:“还有清河公主,若不是她通风报信,暗中掉包,你怎能躲过算计?你厚待王导王悦,也不要亏待公主。”
皇帝的姐妹为长公主,太宁帝立刻封了清河为“临海长公主”,若不是因先帝之死,清河作为侄女要守一年的孝期,太宁帝就给她和王悦赐婚了。
另一头,宰相府,兵马大元帅王敦因荀灌在台城挥剑和王应对砍,还差点伤了王应之事,夺了周访周抚的兵权,还把父子两个叫过去,好一顿教训,“……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周家什么时候齐家,什么时候管教好儿媳妇,就什么时候过来领兵。”
王敦集兵权和丞相于一体,大权独揽,周访周抚父子只有听的份,灰溜溜的回家。
荀灌对丈夫周抚说道:“台城给王应设套一事,事发突然,我接到公主的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了,怕横生枝节,就没有告诉你和父亲。”
荀灌是在拿住了王应栽赃的把柄之后才回家告诉丈夫和公公。
话虽如此,周抚还是觉得有一点受伤,说道:“你起码应该告诉我的——我不是责怪你,台城中领军是王应领袖,你孤身一人闯台城,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