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如此多娇/换女成凤——暮兰舟
时间:2020-03-22 09:09:59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个在王悦“葬礼”上学鸡叫的中二皇帝动起脑子来,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明里暗里的遗诏安排的□□无缝。
  原来是召我们回来帮忙养孩子。
  面对太宁帝的请求,清河无法拒绝,毕竟关系到司马家的安危,说道:“论辈分,我是琅琊王的姑姑,姑姑照顾侄儿,理所应当。”
  王悦说道:“我们答应皇上,等太子将来十四岁亲政,会将琅琊王送回台城。”
  太宁帝摇头,“那时候琅琊王十三岁,算个大人了,可以自己做主。你们要他自己选择,愿意回台城还是跟你们一起退隐。朕一生都困在高墙之内,不得自由,朕其实很羡慕你们贤伉俪,终于可以挣脱出去了。”
  太宁帝用被子将琅琊王卷起来,放在一个有孔洞的大箱子里,四岁小孩子正是睡觉雷打不醒的年龄,这样折腾也没睁开眼睛。
  太宁帝安排好一切,说道:“台城不宜久留,你们立刻带着他离开,这箱子就是说是朕赐给你们的礼物,你们赶紧走,不要在建康城逗留,等一切风平浪静再回来,这是朕唯一需要贤伉俪帮忙做的一件事。”
  清河王悦带着箱子出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连王导曹淑都来不及相见,就像从未回来过。
  两人就乘坐来时的那条船杨帆长江,打开箱子,王悦把熟睡的琅琊王抱到床上去睡,清河看着两岸的灯火,说道:“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皇上话里透着古怪。”
  眼前的岁月静好,分明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只是目前都掩映在夜色中,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王悦说道:“宫廷朝堂何时平静过?你头疼病刚刚有些缓解,不要再操心了,照顾好琅琊王,其他的事情,静观其变。”
  王悦劝清河,其实他心里也全是疑团,只是习惯了在清河面前装淡定罢了。
  这些年的经历,从洛阳到建康,争权夺利,纷纷扰扰,永无止境,如果找不到总是陷入动乱问题的根本,即使洞悉真相,挖出某个幕后黑手又如何?
  除掉这条恶龙,永远有另一条恶龙在后面等着。挖不净,除不绝。
  而生命短暂,韶华易逝,像太宁帝这种身体强壮的大汉说死就死了,他和清河的婚事一拖就是六年,多少次差点永远失去她了,如今好容易成亲,脱离纷争,自是要珍惜眼前人,不要再卷入纷争。
  就在清河王悦出城当夜,太宁帝司马绍就病逝了,年仅二十七岁。
  次日,八月二十六,年仅五岁的太子司马衍牵着庾太后的手,登基为帝,定年号为咸康——因为亲爹死的太早,因病去世,就希望这个小皇帝能够建康长大,所以年号有个“康”字。
  王导等七位顾命大臣为先帝选谥号,一致同意为“明”字,虽说在位只有短暂的两年多,却是一位大晋不可多得的明君,以后均称为晋明帝。
  小皇帝的龙椅后面设有凤榻,摄政太后庾氏端坐,前面垂下一个珠帘。
  钦定摄政太后和普通太后不一样,后宫不得干政,但是摄政太后可以,一般太后叫做太后娘娘,摄政太后却要尊称为“皇太后陛下”,是君权的象征。
  每天上朝的时候,五岁小皇帝都听不懂臣子们在议论什么,反正他都听太后的,太后给他文书,他就盖章,里头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不晓得是何意。
  很快,掌管中领军,负责保护台城的七位顾命大臣之一的陆晔明升暗降,成为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位列三公。但是中领军的兵权被剥夺了,换成了庾亮的亲儿子庾彬。相当于常委进了政协,喝茶养老便是了,没有实权。
  皇族宗室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于外戚权力过大,掌控中领军和中护军的是藩王司马宗,“……到时候这大晋的天下姓司马还是姓庾?”
  反对无效,司马宗被砍了头。
  庾亮掌管中护军,庾彬掌中领军,这下台城内外都是庾家的人。
  小皇帝某天问庾亮:“舅舅,最近怎么不见白头公?”
  白头公就是司马宗,按照辈分,是小皇帝爷爷辈,虽说只有四十来岁,但是因天生少白头,年轻时满头华发,所以外号白头公。
  庾亮说道:“白头公谋反,我比他杀了。”
  经常见的长辈突然死了,小皇帝有些受不了,哭道:“舅舅说白头公谋反就杀了他,将来要是有人说舅舅谋反,我该怎么办啊。”
  庾亮听了,吓得脸色发白,不知说什么好。
  庾太后拿着戒尺走来,“皇上怎么能这样说你舅舅?他是为你好,今日必要惩罚你,以后不能说这么浑话了!把手摊开!”
  小皇帝战战兢兢摊开手,庾太后挥着戒尺,狠狠拍上去,连打十下,庾亮求情才罢休。
  这事传出去后,王导第一个请辞,把什么尚书令,司徒的官职全给辞了,顾命大臣不干了。
 
 
第184章 算无遗策
  王导赋闲在家和曹淑下棋,曹淑问:“你是明帝钦定七位顾命大臣之一,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王导指着棋盘,“我和夫人下棋,夫人可以悔棋,快输了可以说累了不下了,我愿意让着夫人,因为输了无所谓,顶多赔上几贯钱,赢了反而要遭夫人白眼。”
  曹淑当即给了一记白眼。
  王导得偿所愿,继续说道:“但是在朝廷上和大臣们下棋就不同了,下棋对弈得有规则,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对方不守规矩,任意妄为,不停的悔棋,总是推到重来,我还不能抗议。我要是继续和他们下下去,毫无胜算不说,一旦输了,得赔上琅琊王氏满门的性命,还不如退出,不下了,不下就不会输。”
  曹淑听了,面色多云转晴,“看来你已经活明白了,不下就不会输,庾太后和皇上孤儿寡母的,信任亲哥哥,提防你们这些外姓的大臣们也可以理解。幸好王悦和清河退隐了,否则又要被卷进去。”
  王导沉默不语,一开始他是反对王悦用死遁这种决然的方式和清河一起退隐,迫于无奈才答应配合出演一场“百万卖命钱”的大戏。
  但是仅仅一年,朝局因明帝之死而变得扑朔迷离,现在看来,王悦这么做是对的。
  王导落下一颗棋子,说道:“这孩子有先见之明,走的好。”
  曹淑眼看黑棋即将要落下的地方把自己的白棋拦腰斩断了,连忙伸手护住棋盘,不准王导落子,改为把刚在落下的一枚白棋搁在这里,说道:“我刚才只顾着和你说话,下错地方了,我要落在这里。”
  曹淑日常悔棋,王导只得收了棋子,换个地方下。
  王导连续三次提出辞呈,庾太后三次拒绝,表示挽留这位开国大功臣,王导坚持辞职,第四次提出辞呈时,庾太后同意了,赐了王导食邑和布帛,光荣退休,王导没有拒绝。
  王导是大晋官场风向标似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见庾太后同意了王导的辞呈,大臣们心中有数:庾太后其实看王导不顺眼啊,看来琅琊王氏要慢慢归于沉寂了。
  王导不干了,和宋袆谈人生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音律舞蹈的阮孚第一个反应过来,阮孚问宋袆:“你在台城时,庾太后为人如何?”
  宋袆不好说庾太后的不是,说道:“为人大度,态度谦和,贤良淑德,完美无缺。”
  如果宋袆对庾太后的评价是中肯的,那么明帝怎么可能会在弥留之际把宋袆托付给阮孚?
  阮孚虽然放荡不羁,但是人很聪明,他是经历过永嘉之乱的中原士族,他的亲哥哥阮瞻就是死于衣冠南渡时的混乱时期。
  阮孚有危机意识,说道:“今江东虽累世,而年数实浅。主幼时艰,运终百六,而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观之,将兆乱矣。”意思是说皇帝年幼,国舅庾亮年纪轻资历低,德行还没经受住考验,这是将有大乱的兆头啊。
  宋袆见阮孚把话说破了,也不再遮掩,说道:“庾太后深不可测,连王导都辞职了,妾身在台城时,得明帝专宠,庾太后也厚待妾身,说妾身伺候明帝辛苦了。妾身本以为庾太后能够容人,可是现在看来,庾太后只是能忍。”
  “将来庾太后若找妾身秋后算账,岂不是连累县侯(阮孚的爵位是南安县侯)。妾身自请离开,寻一处尼姑庵剃度出家,从此断绝红尘。”
  阮孚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扶起宋袆,“你如今是我的女人,去年我在明帝面前发誓,保护你一生一世。岂能见你正青春被削去头发,身穿直裰,腰系黄绦?我自有办法护你。”
  阮孚自请离开建康城,去西南当官,为大晋守护西南边陲,开辟疆土。
  国舅庾亮见顶级士族阮家要去西南边陲,从此牵制庾家的势力少了一块,于是痛快的同意了阮孚的请求,封了阮孚为镇南将军、广州刺史(此时的广州不是现在的广州,而是广西云南那边)。
  阮孚带着宋袆以及大部分阮家人迁徙到了西南,远离即将来的政治风暴,部分阮家人从此定居在那里,不再回到江南了,在西南世代繁衍,久而久之,“阮”成为西南的大姓,之后阮家人继续往西南迁徙,阮姓扩散,时间冲淡了一切,他们已不知道自己的根源,其实是来自大晋最豪放不羁、喜好音乐的顶级士族。
  千百年后,他们的后裔成为越南人,成立男团,梳着乡村非主流杀马特发型,唱着“牙套妹奈何美色,妹妹有这样强大美腿”的歌曲,对中华大地进行反向文化输出。
  短短一年,八大顾命大臣,除了国舅庾亮,其他七个接连遭受重击。
  陆晔被夺了中护军的兵权,明升暗降,空有个司徒虚职。
  王导辞职,撂挑子不干了。
  阮孚带着爱妾宋袆跑到广西当官,也是跑路了。
  藩王司马羕受了“白头公”司马宗谋反罪名的牵连,也被夺了兵权,贬出建康城。
  郗鉴一直在江北将流民转变为军队,守护边境,提防赵国石勒入侵,不在建康城。因郗鉴手下的流民只忠于他一人,庾亮想夺兵权也不能够,倒不是庾亮对他手下留情。
  温峤被调出京城,担任江州刺史,驻扎在武昌。
  唯一一个保留官位的是尚书令卞壸(念变昆),但是卞壸说了不算。
  卞壸不同意王导辞职、不同意陆晔被夺军权、不同意阮孚跑路、不同意温峤去江州、不认为司马宗谋反,但没有用。
  庾太后以皇帝的名义安排一切,拥有一票否决权,卞壸无可奈何,虽说还是尚书令,却是个被拔牙的老虎,每天在朝堂上咆哮“皇上万万不可!”、“太后万万不可!”以及“国舅万万不可!”,以上重复一万次,依然屁用没有。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明帝临终前苦心用七大顾命大臣互相牵制,互相协助,心想一个鼎有七个足支撑,大晋江山应该能够稳住了吧。
  但是事与愿违,大舅子庾亮和老婆庾太后联手,一根根砍断了其余六个足,如今大晋社稷只有庾亮这一个足支撑了。
  可怜卞壸一个人独自在朝,眼睁睁看着权力涌向国舅庾亮的本人和其党羽,国家要沦落到外戚专权的地步了,卞壸坐不住了,思来想去,朝中唯一有能力,有威望和卞壸对抗的只有王导一人。
  卞壸去乌衣巷找王导,请他出山,“王公啊!你是社稷之臣,如今明帝之言已废,朝中外戚专权,王公在家里还坐得住?”
  王导反问:“尚书令每天据理力争,有用吗?庾太后采纳你的奏疏吗?”
  卞壸说道:“没有,但是我不能,王公可以,以王公的实力,定能牵制庾亮。”
  王导摇头,“到时候我王家要满门抄斩。尚书令也救不了我。”
  卞壸急道:“难道王公就任由外戚嚣张下去?”
  王导气定神闲,“庾太后和庾亮,比起当年贾皇后和贾允如何?”说的就是妖后贾南风和外甥贾允当年靠着宫变杀了杨太后,将弘农杨氏灭三族,控制住白痴皇帝,从此贾家权倾朝野的往事。
  卞壸是个实诚人,说道:“轮手段谋略,庾太后远不如贾皇后,庾亮也不如贾允。”
  贾皇后执政十年,虽然杀起政敌来毫无留情,但是她执政时期国力强盛,关注民生,多少皇帝都不如贾皇后。
  王导又问:“贾皇后这么厉害的人物,贾家权倾朝野,那么贾皇后执政几年?”
  卞壸:“十年整。”
  王导顿首道:“这就对了,以贾皇后的能力,尚且只能支撑十年,那么庾皇后和庾亮就更短了,即使他们能够撑十年,那时候皇帝十五岁,按照明帝遗诏,皇帝开始亲政,庾皇后就要回到后宫,不得再干政。”
  “我虽然辞去了一切官职,但还是帝师,每个月要给皇帝讲几次课,皇帝年纪虽小,却已然有了明君之相,尚书令稍安勿躁,我们一起等小皇帝长大。”
  王导不愧为是老狐狸,一席话说的卞壸甚为信服。
  不过卞壸还有担忧,“王公听说了没有?皇上问司马宗为何不在台城,被庾太后打了十戒尺,小手都打肿了。我担心庾太后鬼迷心窍,一心偏着娘家庾氏,万一把皇帝打坏了,大晋将来姓‘司马’还是姓‘庾’都说不定。”
  王导摇头道:“庾太后不傻,当公主那有当摄政太后好?她不会害皇帝的。”
  卞壸说道:“虎毒不食子,纵使庾太后没有这个心思,万一庾亮有弑君篡位之心呢?”
  王导遥指远方,“还有琅琊王呢。琅琊王也是嫡出皇子,被清河公主带出去远游。明帝就是明帝,难得睿智的一个好皇帝,临终前设了七位顾命大臣还不够,还把琅琊王给送出去了,由皇室血统最纯正的清河公主庇护着,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185章 自寻死路
  王导和卞壸两个官场失意的人坐在一起,颇有些“白头官员在,闲坐说明帝”的意境。
  只不过王导看得开,有耐心,卞壸脾气急,等不了,“王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坐等庾太后和庾亮像当年贾皇后和贾允一样倒台吗?你得起来抗争啊。”
  王导心如明镜,“你知道多少人、多少家族觉得我和琅琊王氏权势太大,在这个位置坐的太久,想要削弱或者取而代之吗?我和庾亮硬碰硬,很多人隔岸观火,想看我是什么死的,琅琊王氏是怎么倒台的。阿黑(王敦)已经死了,我们王家再也没有一个像阿黑一样善战的族人,手中也无兵权,等琅琊王氏覆灭之时,谁来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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