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如此多娇/换女成凤——暮兰舟
时间:2020-03-22 09:09:59

  连写带比划,理事动了,啊啊大叫,手舞足蹈,用荆州话说道:“他们是羊公的家人!拜自家祖宗,难怪如此虔诚!”
  王悦听不懂荆州话,但是从理事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懂了他的意思。
  你我本听不懂,全靠我花钱。
  王悦点头,又给理事两片金叶子,继续在泥土里写字,“巴蜀流民为何来到荆州?”
  这些都是常用字,理事懂了,他拿起树枝,写了个“巴蜀流民起事”、“投降”、“王大人杀八千”几个字,写的像鸡爪扒拉过似的,巴蜀流民四个字是照抄,投降的降字还写错了。
  王悦似懂非懂,流民起事?是攻打荆州?然后打不过荆州刺史王澄,投降了?但是为什么王澄杀八千?
  是说王澄杀了八千战俘的意思?
  王悦在地上写道:“王大人杀八千战俘?”
  理事面露茫然,在“战俘”二字画了个圈,频频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两个字。
  王悦不忙不忙,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小人,小人手背捆扎在身后,拴着一跟绳子,被一个人牵着。
  第二幅图是牵绳子的人挥刀砍向战俘的头,第三幅图是战俘倒地,王悦在挥刀的小人旁边写到“王大人”。
  理事看懂了,慌忙四顾,看是否有人,然后夺过王悦手里的树枝,用力扔掉,还一脚把泥土踩踏抹平了,捂着嘴巴,示意王悦闭嘴。
  猜测得到了证实,王悦刚刚放松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连忙回到祠堂里说道:“根据祠堂理事的说法,巴蜀流民起义,夺荆州城,刺史王澄劝流民放下武器,进城投降,又翻脸不认,杀了八千巴蜀流民,以震慑城外这些流民,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尤其不能在流民提到我们姓王。”
  众人一听,都不敢相信,王衍的亲弟弟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王澄是被哥哥评价为“卿落落穆穆然也”的君子啊!
  王敦是琅琊王氏的族人,自然有些护短,“莫非是你和理事沟通有误,听错了?‘二王当国,羊公无德’。荆州百姓崇拜羊公,自然不喜欢王澄这个琅琊王氏的族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悦说道:“我们语言不通,理事认识不了几个字,可能沟通有问题,但是此地不能留,我们赶紧进城找王澄当面把话讲清楚。”
  流民围城的荆州城,城内都是荆州本地人和王澄的驻军,流民是进不去的,且羊祜在荆州呕心沥血治理了十年,城墙坚固,城内区划合理,百姓富足,比较安全。
  众人匆匆拜别了羊公,坐上马车,到了荆州南城城门,城门口设了数道路障,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检查户籍和路引,以防流民混进城里。
  王敦道明是荆州刺史王澄堂哥的身份,递上名帖。
  守军有从中原的人,虽然他的地位低下,不认识王敦,但是听到熟悉的洛阳官话,再看王悦绝世容颜,就是洛阳顶级士族翩翩公子的范儿,连忙放了众人进城,快马加鞭去刺史府报信。
  队伍通过荆州城区,城是好城,但是沿街起码一半铺面都是关闭的,行人脸上也罕有笑容。
  因为周围护送的是王澄从中原来带来的军队,外头骑马的王敦和王悦不便开口,只是相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荆州城是个军事重地,也是富饶之地,荆州刺史是个肥的流油的肥差,所以最疼弟弟的撒币衍才会使出浑身解数把王澄安插/在荆州。
  怎么如此富饶之地在王澄手中变得萧条衰弱起来了?
  难道王澄真是羊公祠堂里理事说的杀死八千俘虏的伪君子?
  不过,如今到了王澄的地盘,历经艰辛的众人晓得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车里车外,大家都是会心的交换眼神。
  曹淑在每个人手心写字:“不要暴露清河和荀灌的身份,就说她们是我外甥女和外甥。”荀灌一直是个男装大佬。
  众人到了刺史府,王澄才摇摇晃晃的过来迎接,王敦是驸马,王澄见他要行拜礼,这一拜下去,差点当场栽倒给王敦磕头。
  王悦反应最快,扶起伯父王澄,这一扶,立刻闻到王澄口鼻之间强烈的酒气。
  原来王澄白日酗酒,喝得昏睡过去,被手下强行叫醒,此时就像梦游,基本没有意识。
  王悦把王澄扶到胡床上躺着。
  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王澄,王敦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你亲哥哥王衍费尽心机,把你安排在荆州远离战乱,结果你不思进取,把好端端的荆州搞成这个样子,杀八千俘虏!这是人干事?城外那些巴蜀流民会把你活撕了!
  好好的一盘棋被下成这样,众人刚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穴,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一处能够安生?
  烂醉昏聩无能还残暴的王澄令众人大失所望。不过众人都是有涵养,表面还是一副亲人见亲人,两眼泪汪汪的样子。
  因王澄烂醉如泥,由他的心腹幕僚热情接待众人,曹淑等女眷被安排到后院内宅里休息,曹淑赶紧拜托刺史府的人找来大夫给清河看病。
  清河现在走路发飘,精神不好,有时候半夜还不由自主的抽搐。
  王悦作为纪丘子世子,自是在宴会上应酬,大家都是洛阳来的人,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说道亡国、王衍一家人死绝了,幕僚掉泪,“我们刺史就是惊闻亲哥哥死全家而日夜以酒消愁,刺史大人和哥哥自幼亲厚,长兄如父,如今父亲没了,刺史悲痛欲绝啊,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但因守护荆州的重任在身,不得不强撑着当这个官,如今大晋亡了,听说中原一口气建了五个行台,四个皇太子,我们刺史大人不知道该效忠谁,唉,愁啊!”
  这就是王澄酗酒杀八千俘虏的理由?
  王敦王悦荀灌郗鉴四个“男人”自是不信,但表面上都装作相信了幕僚的鬼话,跟着一起落泪,述说撒币衍昔日的各种好处。
  虽说二王当国,羊公无德。但是撒币衍对家族是极好的,好到为了家族而散尽家财,逼得老婆郭氏不得不要陪嫁丫鬟去路边捡粪来贴补家用。
  王悦和王敦这两个族人轮番上场,为死去王衍歌功颂德,接风宴在宾主尽欢中结束。
  席间王澄一直昏睡,时不时梦呓“拿酒来”!
  王敦王悦等人回房休息,叔侄两个小声密谋。
  王悦问王敦:“叔父,我看王澄靠不住,但是外面被激怒的巴蜀流民更可怕,他们只晓得我们和王澄都是琅琊王氏的人,并不会区别对待,放过我们。所以我想先派人去建业,要我父亲派一支军队来荆州接人。”
  大家都是躲避战乱的流民,他们是中原流民,外头是巴蜀流民,所以王悦他们对流民的痛苦感同身受,王澄要流民投降,又杀了人家,这事做的既愚蠢也没有底线,还使得荆州城陷入了被巴蜀流民包围的境地。
  王敦毕竟是长辈,考虑的更多一些,“从幕僚的话里来看,王澄好像被立场所困扰,中原五个行台,江南还有个你父亲辅佐的江南盟主司马睿。王澄目前并没有选择任何一方投靠,所以荆州城是个孤岛。我们要先说服王澄和我们一起投靠江南盟主,许诺给他各种好处和官位爵位,王澄才有可能帮我们回建业。”
  王悦反对:“王澄坑杀八千巴蜀流民,丧心病狂,这种人我不屑为谋。如果王澄臣服江南盟主,获得高位,那么城外这些巴蜀流民必定会反噬,与江南盟主为敌,如此内战不断,江南也会乱起来的。”
  王敦劝侄儿,“我们先处理一件事,再去考虑另一桩。我们必须哄着王澄,帮我们安全到建业,然后——”
  王敦目光一冷,“就杀了王澄,以解巴蜀流民的怨气。我亲自动手杀王澄,你还年轻,不要脏了你的手——不管这个族人如何卑鄙,残杀同族的恶名毕竟不好听。”
 
 
第102章 家书
  王悦痛恨王澄杀八千俘虏的恶行,但是从未想过杀了他。在他的认知中,族人,尤其是王澄还是三族之内的近亲,政治观点可以不一样,但是杀死对方,他是万万没有想过的。
  残杀同族,按照族规,是要被逐出家门的。
  看着一脸震惊的侄儿,王敦说道:“王澄名声已经坏透了,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我不是残杀同族,我是为了清理门户,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必定会杀王澄。”
  王敦性格以倔强闻名,他认定的事情,肯定会义无反顾的做下去。当年大晋首富石崇在金谷园设酒宴,石崇有劝酒的恶习,命婢女在旁边劝酒,若客人不喝,石崇就命人砍了劝酒婢女的头,在座的客人没有不喝的,唯有王敦,任由石崇连砍三个婢女,说不喝就是不喝。
  王敦说要杀王澄,王澄肯定会丧生他手。
  王悦赶紧回去,和曹淑他们商议对策,众人听说王敦要杀王澄,王敦的性格,整个洛阳城无人不知,众人都确定王敦肯定会动手。
  曹淑面有忧色,“王澄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并没有如此昏聩残暴,算是个贤德之人。到了荆州,天高皇帝远,无拘无束——如今大晋都亡国了,他肆无忌惮,在荆州当土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权力腐蚀人心啊。可能在他眼里,人命和名声都无所谓了,一切都由他掌控。这样的王澄,还能够被我们说服,去投靠江南盟主、屈居人下吗?”
  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荆州是避风港,真的来了,才发现此王澄已非彼王澄,习惯搞□□的王澄未必愿意依附任何一方势力。
  这里不是避风港,很可能是个陷阱。
  荀灌说道:“我们进城容易,出城难了。”
  郗鉴说道:“我借口逛荆州城,出去试一试。”
  郗鉴说走就走,但是没能走出去,被幕僚拦回来了,说外头有巴蜀流民闹事,为了保证各位贵客的安全,都待在刺史府里,不要出去。
  众人等同被软禁在刺史府。
  次日中午,王澄终于酒醒了,刚刚起床,就又设了宴会款待这群逃难的亲戚。
  由于长期酗酒,王澄的眼睛和鼻头都泛红,王澄完全把酒当水喝,自斟自饮,一会怀念洛阳的旧时光,一会哭他死了全家的大哥王衍。疯疯癫癫的,脑子不正常。
  王澄喝到兴奋时,干脆抽剑在席间跳起了剑舞,还邀请王敦王悦一起跳,以显示收复山河,光复大晋之意。
  琅琊王氏老中青三代人齐舞,寒光阵阵。
  席间,王敦几次都想乘机在舞蹈中杀了王澄,可是想到王澄一死,他的手下会立刻杀了所有人,只能忍住。
  剑舞过后,王澄举杯,邀大家同饮。
  王悦递上一封信,说道:“我们已经叨扰堂叔一天了,母亲着急和家人团聚,侄儿给父亲写了一封家书,要父亲派人来接我们去建业,还请堂叔代为转交。”
  王澄接过家书,放在一旁,并没有立刻吩咐手下去建业送信,说道:“急什么?侄儿和堂弟远道而来投奔,我这个族人要好好招待,荆州之地富庶,尚有几处可赏玩的风景,等那天我闲下来了,就带着你们去好好玩一玩。”
  王悦笑道:“我们不着急,这一路舟车劳顿,我们也需要好好休息,承蒙堂叔热情款待,我们就多住几日——只是父亲尚不知我们母子已经安全南渡,在堂叔的羽翼保护之下了,父亲一定很着急我们的消息,日夜揪心不已。身为人子,让父亲担忧牵挂,便是不孝,还请堂叔将家书转交给父亲,先给他报个平安。”
  王悦提出孝道,王澄不好拒绝,遂把家书交给幕僚,“你去安排快马送信到建业纪丘子手中,就说他的妻女还有堂弟王敦皆在荆州做客,要他勿用挂念。”
  这话看似温情脉脉,其实是要挟之意,意思是说你老婆孩子还有兄弟都在我手里,你看着办吧!
  王敦心中暗骂:这个王八蛋,等我们安全了,一定先杀了你。
  表面宾主尽欢,内心互相算计。
  宴会结束后,王悦去看病重的“表妹”清河。
  清河脑袋上好几个穴位都扎着针,像一个银刺猬,又在昏睡中。
  荆州本地的名医,语言不通,不过幸好大夫都是识字的,曹淑在纸上写道:“我外甥女病情如何了?”
  大夫写道:“伤了脑子,气脉不通,要每天服用汤药,再配合针灸治疗。多多休息,不要刺激她,心态平和。”
  大夫拔针,王悦亲自送大夫出门,还格外偷偷塞了片金叶子给大夫。
  王悦深受抠门戎的影响,晓得金钱的力量,昨天大夫第一次给清河看病的时候,他就避着刺史府的看守,给了大夫一片金叶子,今天照样给。
  语言无法沟通,金子是通用的。
  大夫将金叶子藏进袖子里,匆匆走了。
  王悦进屋,看了大夫的医嘱,说道:“王澄变了的事情不要告诉她,以免她多思。”
  曹淑叹道:“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清河知道后肯定又忧心不已,她并非坐以待毙之人,一定会想法子脱身,又要伤脑筋了。我知道的,不会告诉她,就说一切安好,因荆州城外流民太多了,此时不便出城,等你父亲派人来接时,我们再去建业。”
  王悦喝多了,口渴难耐,走到案几边自斟自饮,曹淑捂着鼻子,“好大的酒气,坐远点,别熏着清河。”
  王悦自觉端着茶壶走开,“王澄非要我喝,我就陪了几杯……”王悦将酒宴上家书和母亲说了。
  曹淑听儿子说家书已经往建业送达,居然比刚才放轻松了,“你父亲聪明的很,家书传到他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会想法子把我们救出去的。”
  王悦却没有母亲那么乐观,“建业有雷姨娘,还有三个弟弟,父亲并不差一个儿子。父亲不是那种会被妻儿要挟住的人。”
  曹淑有自知之明,晓得丈夫王导并不怎么在乎她这个妻子,但是唯一的嫡子王悦对丈夫而言,三个庶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
  曹淑笑道:“你就是从小被父亲给惯坏了,天下当儿子的那个不对是父亲俯首帖耳,一点都不敢违背?你倒好,你和他下棋,非把他打的落花流水,一点都不顾忌他这个当爹的面子。他一点都不生气,还笑着提醒你,说‘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吧’,他想要你给个台阶,算和局,你不听他的,继续下棋,逼得他弃子认输才罢。在他眼里,你这个嫡长子最重要。”
  王导对王悦当爹一样宠着养,真是掌上明珠,从不用父亲的威严压儿子,但是王悦因母亲和父亲之间冷淡的关系,天然同情母亲,而疏远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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