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云庚身上的伤不轻, 三把匕首尽根没入, 几乎将他戳了个对穿。月牙儿看着他这样, 眼泪都已经要哭的干了,心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出口。
“没事, 没伤着要害,不过是一些皮肉之苦。”
赫连云庚无法抱她,只得轻轻拉住她的手。
李敢等人也是心有余悸地上前一阵问询,赫连云庚连道没事, 回宫。
李敢有心要说,陛下您不该太过宠爱此女,置自己与不顾,置天下万民与不顾。可他再想想自己家夫人要是被认为挟持, 他也会为了她拼尽全力的,就又有些劝不出口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赫连云庚是他心中的陛下,王子, 亦师亦友的伙伴,可他也是别人的丈夫。他独身了这么多年了,此时好不容易寻到个喜欢的,还不够么?
若还要因此劝谏他,是要他真的做那孤家寡人?
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都为他量身定制好了一套规则,坐上这个位子又是何其苦。
五年前他登基之时,便因毒伤差点就此死去,虽因此换了心,却也得了不能近人的毛病,孤家寡人了这么些年,连子嗣都不能有。
李敢心想,他不能也像别的大臣那样再给他平添不快了,皇帝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并不是做了罪大恶极之事,不至于。
左刚也是这么想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赫连云庚了。赫连云庚就像是他的引路灯,那时候部落里识字的人很少,可以说他的武艺学识、他的一切几乎都是赫连云庚所授,又如何能不爱戴对方?
是以在他和李敢心中,赫连云庚会先是他们的亲人伙伴,然后才会是这高处不胜寒的皇帝。他们不会像其他大臣那样只把皇帝当个冷冰冰需要供起来的神像。
他们会更在意赫连云庚这个人的感受。
“有什么直说便是,呆着做什么?”赫连云庚歪在榻上,瞧着李敢和左刚一副丢魂的模样,淡笑开口。
李敢:“陛下,赫连昌那一伙人的身份已经调查出来了,赫连昌如今是汉国摄政王宇文老贼的义子,早已更名宇文昌。”
赫连云庚点头:“随他去吧,他让我想到了当年失去了一切,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自己。”
李敢宽慰他:“您屡次救他与水火之间不说,当年杀了那么多人都没动他,已是仁至义尽了。”
赫连云庚当年之事,他都知道。
英武不凡王上,当年妻妾众多,第一任王后诞下大王子赫连云庚后,二王子也很快出生了。然后还有三王子,四王子……
美貌的女子前仆后继,其中最得宠的便是二王子的母亲。王上一度留宿她宫中,再不宠幸别的女人。
赫连云庚九岁那年,王后被害死。不过数日,二王子的母亲便被王上扶成了新的王后。继母和继弟处心积虑拉他下马,王上听之任之……
这样的王上也等于是仇人不差了,赫连云庚羽翼丰满之时,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些人。可不同于二王子的恶,身为二王子一母同胞幼弟的赫连昌,却生的根骨极佳,对任何人事都充满着善意,他从未做过什么恶事。
赫连昌甚至都不知道他的亲哥也在忌惮着他,屡次欲将他除之于后快。是赫连云庚这位看似不对付的兄长在救他。
部落改天换地之时,赫连云庚逼宫杀了王上和继母,赫连云庚犹豫着没有杀他,这才被他脱身。
左刚道:“陛下,刚才又传来了消息,金国境内不久前的连绵大雨,确实已造成水患,外廷朝官依旧无有动静,还在隐瞒……”
“看来这些人真的是好日子过腻了。”赫连云庚叹气,缓缓道:“汉国的那几路人如何,藏宝图可吸引了他们全部动作,消息被拦住了么?”
李敢道:“汉国的斥候细作全被我军一网打尽,皆在掌控。”
左刚又道:“他们在金国的眼目也被咱们的人给迷惑了,万事俱备。”
“不。”赫连云庚摆手道:“还差宇文昌,从前不知是他,如今露了头方知他还不止是汉国皇帝的人,敢说出那样一番话,怕是也对这位子感兴趣。这批人的踪迹查到了么?”
左刚彻底卡壳,“……没有。”
“行了,再多仔细着点,看他最近的这些小打小闹,也还未成气候。”
“是,陛下!”
“金国地小,发生了这样的洪涝太过不幸,若能借此汉、金都无暇□□之时,一举攻之,定可花费最少的代价拿下金国。李敢!你可有把握?”
“回陛下,臣有!”
这一个盛夏,注定是个不平凡的盛夏。大夏的暴君为了救一个女人,重伤垂危的消息还在传的沸沸扬扬。
金国沦陷的消息便已又传了过来。
金国底层民间的洪涝遍布过半国土,可直到大夏的军队攻入了都城,金国的皇帝却依旧在和百官醉生梦死,令人唏嘘。
李敢顺应民意,当即便斩下了首恶高官和皇帝的头颅,竭力安置灾民。还听从赫连云庚传来的治水命令,组织金国民众疏通水道,筑堤安坝。
汉国新帝的消息被提前阻断,一心沉浸在了和宇文昌的藏宝图争夺战中,错失先机。
待至得到消息,金国早已尘埃落定,民心彻底安定了下来,自此金国这片繁华的膏腴之地,便成了夏国的地盘。
汉国新帝恨得当天御膳都掀了,宇文昌也好不到哪去,摸着人人想要的一半藏宝图只觉无比烫手,因为还差一半,还不得不和新帝合作。
金国地虽小,可经济极为发达,如一只梭子,横亘在大夏和汉国之间,缓冲着汉国和大夏两个强国之间的直接冲突。
可如今寸土寸金的金国,却突然就这么被大夏给攻下了,整个天下的格局恐怕都要为此一变。
他汉国又拿什么能争得过大夏?
赫连云庚由于那颗被换过的玲珑心的缘故,体质异于常人,那夜自伤的三刀,也确实未曾伤到他的要害,不过半月,那些皮肉伤也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的朝堂,除了秋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迁都一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陛下,李将军为武官,却往坐镇繁华的金郡,怕是长此以往佣兵自重,百姓只知有他李敢,而不知有吾皇啊!”
新的赵丞相是老赵丞相的儿子,自不久前老丞相病重后,便回家颐养天年了,如今他岁数也不小了的大儿子接了位子。
赫连云庚颇是信任赵氏父子,但是有时也烦对方和李敢的不对付,这不是就又来了。
“赵丞相,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李将军递回来的折子吧!”
赫连云庚将折子甩他面前。
赵丞相颤巍巍打开一看,哟呵不得了了。这李敢竟然也极力主张陛下迁都,说金国的皇宫已经按照陛下的喜好重新修缮拆修了部分,可供陛下随时入住,当做行宫。
迁都一事自然是笑话,如今的大夏都城是他废了五年的心力,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地势风水都是绝佳,金国那浮躁奢靡成风的小都城又如何被他看在眼里。
但作为行宫去暂住一段时间坐镇一下,也肯定还是要的。
想要让金国黎民自此和大夏合为一体,又不是小事。金国的前身和汉国同出一源,虽然近些年血脉多有混杂,但依旧和大夏子民的习性不尽相同。
下了朝后,赫连云庚便又径直去了太微宫,如今他的太微宫不单是他的书房,也是政事堂,更是他和月牙儿一天天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受伤的这段时间,月牙儿变的安静了许多,此刻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帮他将奏章分门别类挨个放好,等他批阅。
那天她哭的厉害,胳膊也受了剑伤,让他至今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他发誓,今后再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了。
这世道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人想利用月牙儿的身份对他做些什么,真是太令他担忧了。
可真的要让他因此而去不宠爱她,不对她好,他也是决计做不到的。他觉得,爱一个人便想给对方自己最好的这种欲望,太直接不可抗拒了。
“陛下!”月牙儿看见他来了,当即面上便扬起了笑意,她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快步上前扶住了他,“陛下今日下朝好早呀,今天伤口怎么样啦?”
“结的痂都掉了,早已无碍了。”赫连云庚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是吗,我看看?”
月牙儿担心的伸手就要摸摸他胸膛上的伤口,赫连云庚有些心痒痒地一把抓住,暧昧道:“真要摸?”
“……要。”月牙儿看明白了赫连云庚眼中的意图,有些脸红红。
赫连云庚呼吸有些不对起来,他捏住她的小手,探进了自己衣襟。
自从这段时间他受伤后,月牙儿怕夜里碰到他的伤口,都和她分床睡好久了。她的性情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像原来那样老是气他,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如今难得亲近一次,他自然不想放过,遂低头看着她道:“咱们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赫连云庚:好想……
我:别想,开不起。
☆、第四十四章
“咱们回宫吧?”
赫连云庚揽在她腰际的手有些不安分。
“陛下, 白日……白日这样不好吧……”月牙儿的手还轻轻放在他胸前,她担心他的伤还未好利索,又不好用力推拒。
其实她真的就是想摸摸看他伤好了没, 好放心点, 没想怎么着……唔, 不过她现在好像也是有点想了,嘴上说着不要, 其实她心里也很期待呢。
“这有什么不好, 你想想, 这些大臣几时管朕的私事成功过?”赫连云庚冲她抛个媚眼, 抚了抚她如缎的乌黑长发, 捏住她的下巴便低头印了下去,来个个辗转研磨的勾人深吻。
月牙儿被吻得气喘吁吁, 眼看就要开始不可描述,她忙挣扎着搂住他道:“陛下,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宫吧?”
赫连云庚低笑道:“好, 回宫。”
帷幔深深。
精致华贵的龙床上,躺着两个春光半露的身影,两人抛开政事开始了这一荒唐之事以后,似乎更放开了一点心防。
月牙儿问出了她想知道的事情:“陛下, 那宇文昌你此前就认识?”
“如何突然问起了他。”
赫连云庚笑容逐渐消失,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朕还没问你呢,你和他也是旧识?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没有啊陛下, 我真不认识他,也就那两次绑架我我才这知道这么个人。”
“哼!”
“你和宇文昌是有什么宿怨?”
“他是朕同父异母的弟弟,父兄生母全是死在朕的刀下。”
“!”天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当初看文不认真,月牙儿还从来不知道男主和赫连云庚有这一层关系呢。
或许是因为那本小说是女主视角的缘故?
月牙儿被这个事情震惊的无以复加,她之前听宇文昌喊他兄长,还以为只是远方亲戚,或者是他听错了,如今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这样恶劣的关系,恐怕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她和赫连云庚能干过男主的金手指么?
月牙儿当下决定将自己知道的赫连昌会做的一些小动作,提前和赫连云庚打个预防针:“……陛下,我想和你说个事……”
“……有话直说便是。”赫连云庚心里有点紧张,他担心月牙儿是要和他坦白和宇文昌的私情。
毕竟那日宇文昌看她的眼神,还有她咬了他那么大一口,宇文昌竟然也没发怒,这实在不像是普通的绑匪和肉票的关系啊。
“我被他们抓住的时候,听见那些人说,宇文昌在胡国还有人,说是什么王和国师有勾结要造反。宇文昌可能跟咱们隔壁的胡国有勾结……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大夏腹背受敌啊,他还是汉国的人呢。”
“唔……这事么,朕下次叫探子好好查一下。”赫连云庚松了口气,倒也没太把她说的放在心上。
宇文昌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能随便说出来被她听见,那也确实不足为虑了。
月牙儿见他似乎没听进去的话,也是无可奈何。也不知道她直说原著里看过的宇文昌事情,会不会碍事,毕竟她没有理由知道对方的这些细节啊。
万一赫连云庚真因此误会她和宇文昌有一腿咋办。
床笫之欢过度后的月牙儿身体极度不适,懒洋洋地再不想出宫了。
赫连云庚照顾欲爆棚地黏黏糊糊给她喂了饭,一起用了午膳后。月牙儿便留在了紫微宫,皇帝独自去了太微宫处理政事。
中途还有太监宫女来给她打小报告,说宫里剩下的好几位娘娘都趁她不在,给陛下煲了些羹汤类的补品和吃食糕点,争宠般亲自送过去了太微宫。
月牙儿心中好笑。
看来大家也不是全然怕了暴君呢,月牙儿也很奇怪赫连云庚原先的暴君名声。明明她都没见过对方杀人暴虐的一面啊……这些宫里的人都怎么回事,各种造谣她家亲爱的不好?
这些女人的邀宠,也让月牙儿心里有了些紧张感。宫里美人这么多,赫连云庚不会真的再次去别的女人那里吧?
直到天色近晚,赫连云庚才又归来,他面有不虞地踱步入了寝宫。
月牙儿见他满脸不耐,浅笑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政事烦恼?”
“就这一下午,朕后宫仅剩的那七八个女人都来纠缠,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
“哦……看陛下气色,不知是被这几个女人迫做了什么,如此疲累,最难消受美人恩?”
赫连云庚懒懒地靠在床边瞧她,听出她酸酸的话语笑了笑:“若说被迫,朕确实被迫吃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朕这是为了谁遭这罪,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噫,人家好感动哦。”月牙儿装作娇羞地掩了掩面。
他望着躺在床上的月牙儿,又开始缓缓解开了衣袍,举手投足无不透着魅惑,解释了一下:“朕以前脾气不好的时候,谁也不碰倒也无事发生,可如今朕碰女人了却又只碰你一个。日子久了便有人着了急了,若不适当的哄着些,怕是会闹腾起来更麻烦。朕身为皇帝也是无奈,只得被迫委屈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