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喝的是度数不高的果酒，但孟柠还是一滴也没有碰，首城对她来说还是太陌生了，身边的人也是。
她不敢在这样的环境下喝酒。
酒过三巡，孟柠吃了点东西，起身出去了。
他们来的是家日料店，坐落于江边，外面就是浩荡的梨春江。
晚风微凉，江的另一边是无数高楼大厦和建筑群，最高的两栋上面彩色的灯光不断变幻，英文字母和中文交替播放。
——我爱首城。
——首城欢迎你。
孟柠看着豪华的邮轮，从远处驶来，从眼前经过，最后又消失在远处水面的尽头。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姜焰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没先说话，听着另一端少年清浅的呼吸声，空荡荡的心脏一点一点地被填满。
她喊他的名字：“姜焰。”
他柔声应，“考完了吗？”
孟柠“嗯”了一声，“姜焰，你知道吗，今天考完试走出考场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有什么？”
孟柠语速很缓慢，声音很轻，“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和你说过，我想去远一点的城市上大学，但是……现在，我只想和你上一个大学，我想和你在一起。”
少女的声音微微哽咽：“姜焰，这些天我真的好想你啊。”
明明他们才半个多月没见，明明她之前一直想逃离南城。
可是现在，南城有她的亲哥哥，和她最想见的人，便成了她最想回去的地方。
她想回家，她想见他。
电话另一端的少年迟迟不说话。
隔了一会儿，姜焰低沉微哑的嗓音终于响了起来，他所，“檬檬，回头看。”
下一刻，有清亮的钟声从城市中心传过来，江水在安静的夜色里缓缓流淌，水面上星光涌动。
晚风轻轻地吹着她的长发，她慢慢地转过身。
少年面容清俊，下颚线条锋利流畅，轮廓深邃，周身气质清冷，漆黑的瞳仁上却盛着最温柔的月色。
姜焰一瞬不瞬地看着孟柠，片刻，他低声说：“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第49章
姜焰俯身，将孟柠揽进了怀里面，他的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地蹭了蹭。
她的身体是柔软的，是温暖的，她发间还带着清甜的花香，少年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姜焰。”
孟柠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呀，你又请假了吗？”
姜焰漆黑的眼睫垂下来，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带着胸膛微微震动，他低低应了一声。
孟柠抬起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背，身体缩在他温热的怀里，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还有他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
许久，姜焰放开她，他垂眸，嗓音微哑，“我送你回去。”
孟柠轻轻地“啊”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吗？”
姜焰摇了摇头，柔声问：“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孟柠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落下一个吻，她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很轻，“我不想去哪里，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姜焰漆黑的眼眸里浓重的墨色翻滚，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再次俯身，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少女的额头、脸颊和白皙莹润的耳垂上面。
酥酥痒痒的感觉在孟柠的四肢百骸里不断地流窜。
她有点受不了了，刚想躲开，却蓦地被少年扣住了腰肢，他将她往她怀里揉了揉，使两人身体严丝缝合。
少女仰着头，脖颈弧度流畅绵长，乌黑的软发散落在脸颊两旁，瓷白的肌肤不知不觉地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粉色，像春日里最娇艳的桃花。
姜焰的气息稍稍紊乱，他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细腻的唇瓣，少年眸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他低头，温热的唇瓣贴在了她的唇上。
少女唇间的味道很清甜，带着牛奶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入，并沉醉其中。
姜焰逐渐地加深了这个吻，不过他的动作依旧是温柔的，珍惜的，充满爱怜的。
这是九月底，夏末秋初的晚上，万物都是如此可爱。
*
初赛的结果出来后，孟柠跟着大部队回了南城，宋星辰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了几天假，自己留在了首城。
盛阳进决赛的一共三个人，孟柠、宋星辰还有火箭班的一个男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沈清言。
沉寂许久的学校论坛又多了一个和孟柠相关的热帖。
帖子主题：[图片]全南城一共八个人入围全国决赛，而这八人之中只有我们柠姐是文科班的！我现在宣布柠姐就是我们九班之光！
1楼：文科之光！
2楼：盛阳之光！
3楼：南城之光！
4楼：你们滚开，孟柠是我的光，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非她不娶！
5楼：楼上你怎么回事？你不注意队形就算了，你他妈竟然还想抢我们九班的镇班之宝！你报名字，老子分分钟去你们班上灭了你，你信不？而且，我们柠姐早就是有对象的人了（虽然她死不承认）。
6楼：对，她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们这群傻逼少在这边自嗨了，没你们的份儿！
7楼：我建议送6楼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8楼：不，我建议6楼直接火化或者原地爆炸。
9楼：柠姐决赛一定可以拿金牌！
10楼：仙女姐姐一定可以的！让我们一起来祝福柠姐！
11楼：仙女要你们祝福？仙女都是靠自己实力说话。
12楼：楼里面是不是又混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
许燃看了十几楼，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用力地将手机反扣在书桌上，闭着眼睛沉思着。
隔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出了房间，去了一趟书房，拿了一点药放在了书包里。
第二天，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许燃给沈清言发了一条短信。
【清言，晚自习结束之后能留一下吗？我有些事情要拜托你。】
许燃还记得，顾瑶之前和她说过，沈清言从初一开始就一直暗恋她，他的家境一般，家里供他读盛阳私立高中其实是有些吃力的，但他为了靠近她，他还是来了盛阳。
不过好在他的成绩虽然不是特别拔尖，也算是比较突出，每年拿到的奖学金也能覆盖掉大部分学费，许燃知道，他这次参加奥数竞赛估计也是为了保送的名额。
因为保送的学生没入学之前就能拿到一大笔奖学金，可以用于支付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许燃之前从来没有把沈清言暗恋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以前的时候，喜欢她的男生数不胜数。
而无论从长相来看，还是家境方面，沈清言都只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因为孟柠，她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
沈清言很快回复了过来，【能。】
许燃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下一秒，她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
原来是沈清言朝她看了过来，他的眼神还是像以前那样写满了痴迷和妄想，让她觉得十分恶心。
不过，她还是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沈清言白皙的耳朵红了起来。
许燃不屑地想，蠢货。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来，许燃耐心地等着所有人走光。
她手里还捏着那袋药，掌心不自觉地已经沁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教室里虽然有监控，但是她知道除了考试的时候，平时一般监控都是关着的。
她将教室门关上，走到沈清言位置旁边，坐了下来。
沈清言第一次和许燃距离这么近，有些紧张，额头和鼻尖出了一层汗，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事情？”
许燃笑着，嗓音柔软：“你们决赛是在十一月初吧？”
沈清言点了点头。
许燃拿出那包药，放在了他的面前，她往他身边坐了坐，柔软的手臂有意无意地碰到沈清言的胳膊，她轻声问：“到时候你能不能找个机会把这包药放在孟柠的水杯里？”
孟柠每天上学，或者之前去上辅导班，都会带着自己的保温杯。
只要将这药放在她的杯子里，她一喝下，她的考试多半是要作废了。
沈清言身体僵了一下，他没说话。
许燃刚想继续劝他，你也不想多一个人和你竞争保送名额吧，还没开口，就听到他说：“好。”
他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
许燃有些怔愣。
沈清言近似痴迷地看着她，“还有……还有其他事情吗？”
许燃回过神来，纤细的手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露出雪白的侧脸，她笑了笑：“暂时没了。谢谢你。不早了，你把药收好，我们该回去看书了。”
顿了顿，她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对了，你一定要在你们考试前，让她喝下这个药，不管是放在她的水杯里，还是另外找个机会倒进她的饭菜里面，一定要赶在考试前面放，你记住了吗？”
沈清言点点头，“嗯。”
*
十月底，南城几个进入决赛的学生再次在江文月的带领下到了首城。
因为入围决赛的学生不多，他们这次住在了A大里面。
比赛当天早上，盛阳的三个人约好了一起去A大食堂吃早饭，再一起去考场。
他们起得早，此时食堂里还没什么人，寻了个大点的位置放下书包，宋星辰招呼沈清言和孟柠：“走吧，去买吃的，早上这顿我请。”
沈清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孟柠包里露出来的保温杯，他温声说：“你们先去买吧，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包。”
宋星辰说：“一起吧，我包里就几本奥数书，谁要谁就拿去，小爷不在乎。对吧，孟同学？”
孟柠笑了一下，“宋同学说的对。”
沈清言神色僵了僵，他又笑着说：“我现在还不太饿，待会我再买吧，你们先去吧。”
见他如此坚持，宋星辰看向孟柠，“我们走吧。”
孟柠“嗯”了一声。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正好有隔板挡着，从点餐窗口那边看不到这里，沈清言余光一直盯着孟柠和宋星辰，等他们拐出去，他的手飞快地拿出了孟柠的保温杯，将半包药粉都撒了进去。
他盖上杯盖，用力地晃了晃杯身之后，正要将杯子放回孟柠的书包中，身后突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疼痛感瞬间蔓延上神经末梢。
孟柠和宋星辰买完了吃的，转身往位置走，没走两步，听到有人在喊他们名字。
“宋星辰！”
“柠姐！”
宋星辰狐疑地看了一眼孟柠，“是不是有人在喊我们……”
孟柠先他一步，看到了食堂门口的一群人，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唇，“你们怎么都来了呀？”
是九班的同学们还有火箭班的几个人。
这次来首城之前，孟柠听班上同学说，决赛的时候，要去首城给她加油，她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这个点到这里，他们应该坐了一晚上的车吧。
孟柠眼眶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同学们，软声道：“我请你们吃早餐吧。”
宋星辰“啧”了一声，“行了，首城是小爷的地盘，我请，孟同学，你不许和我争。”
待会还要考试，孟柠才懒得和他争，她点头：“那就你请好了。”
宋星辰将手上抓着的煎饼果子和豆浆丢给孟柠，自己又带着一大帮子人去窗口买吃的去了。
孟柠走到位置旁边，沈清言已经不在原地了，不过他的包还在，她以为他也去买饭了，坐下来开始吃刚买的粢饭团。
保温杯里有热牛奶，她打开包，却发现自己的杯子不见了。
孟柠有些懵，难道她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忘带了？
她没有多想，站起身准备去食堂里的小卖部买瓶水就着吃，眼前蓦地落下一道阴影。
孟柠先看到的是条黑色长裤，线条笔直，将主人原本就很长的腿衬得更加修长，然后是窄劲削瘦的腰，依旧是件黑色衬衫，透着模糊却有力的胸腹线条。
她的视线顿了一下，才落到了他清隽的脸上，她眉眼弯了弯，像两盏如水的小月亮。
姜焰敛着长睫，面上没什么情绪，他将手里拎着的纸杯，轻轻放在她面前，“喝这个。”
孟柠问，“你这次是跟他们一起过来的吗？”
姜焰蹙了蹙眉，“他们？”
孟柠还没开口解释，九班的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了过来，他们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有几个男生偷偷朝孟柠挤眉弄眼，柠姐还说没谈恋爱，他们早就知道她在骗他们！
孟柠知道他们又在想什么了，她脸颊隐隐发烫，这次是真的，她实在心虚。
她匆匆吃了几口饭团，就拿上包，和姜焰一起往食堂外走。
男生们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来。
“柠姐，跑慢点，考试加油哦！”
“柠姐，拿金牌！金牌！”
“柠姐，冲啊！兄弟，你千万要照顾好我们柠姐！”
“……”
前面有个薄雾笼罩的人工湖，湖边有很多椅子，两人走过去坐了下来。
十一月的初秋，首城早上的温度很低。
孟柠有些愧疚地看着姜焰，她握着他的手，柔软温热的掌心覆在他冰凉的手指上，她说：“其实你不用每次都过来找我，我这次考完就回去了。”
姜焰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