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文走到他身边，礼貌地唤了声：“先生。”
“坐。”顾聿宁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杨嘉文坐下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左眼的阴翳完全消失了，阳光下，眸子泛着浅褐色，宛如玻璃球一般清澈。
他的眼睛......能录像吗？
“你心里有什么疑虑，直接问。”
杨嘉文犹豫良久，终于问道：“先生，您...还是人吗？”
“你说呢。”
“涉及如此哲学的问题，我是理工科出生，不太好说。”
顾聿宁很无语地望了他一眼，道：“我是人。”
杨嘉文闻言，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听他说：“但不全是。”
“什、什么意思。”
“正如你猜测的一样，我的身体，全浸泡在水中，很快就会短路。但是一杯椰子汁到在我身上，还不至于。”
顾聿宁拉开衣袖，露出一节白皙漂亮的手臂：“皮肤是正常人的皮肤，我有抗氧化循环系统，但是的动能养料不是来自于食物，需要充电。”
杨嘉文目瞪口呆地听他说完这番话：“先生您的意思是...你真的...真的是人工智能？”
顾聿宁平静地答道：“当年顾长生坠楼，大脑严重损伤，后来尸体运往美国约翰森教授实验室，他用G386人工智能芯片代替了我的大脑，并且修复了机体。所以严格说来，我现在百分之五十属于人类，百分之五十属于人工智能。”
杨嘉文紧紧攥着顾聿宁的手，摩挲着他的皮肤，果然是人类的皮肤，不，看起来比一般男人的皮肤还要光滑许多，不受新陈代谢的控制，肌肤可以永葆青春。
两个男人紧紧地牵着手，周围人朝他们投来异样的模样。
顾聿宁不自然地挣开了杨嘉文的手，轻咳一声：“还有什么问题？”
杨嘉文的问题，那可多了去了啊，三天三夜都问不完。
“先生，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您一样的人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真不知道。但是约翰森教授这一生唯一成功的实验...只有我。”
杨嘉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和一个死而复生的机器人在对话。
“先生，您...真的还是顾长生么？”
这句话问出来，顾聿宁漆黑的眸子蓦然扫了他一眼，看得杨嘉文心头一寒：“您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我就随便问问。”
顾聿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杨嘉文迅速转移了话题：“那先生，您能感觉到疼痛吗？”
“会，我的大脑还有一部分感知系统，很幸运，没有损伤。”
“我懂了，就是说，人工智能芯片只是代替了你部分已经死亡的大脑。”
“可以这样理解。”
虽然匪夷所思，但本身就是黑客出身的杨嘉文，很快便接受了顾聿宁的身份。
“先生，您放心，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嘉文郑重地保证。
这么大的秘密，要是被曝光给了公众，天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浩劫。
死而复生这种奇迹都发生了，顾聿宁绝对难以独善其身。
“嘉文，我信任你。”顾聿宁看着他，说道：“但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杨嘉文惊愕地问：“什么？还有谁知道。”
顾聿宁淡淡道：“比如林泽，比如...顾延。”
提到顾延这两个字，顾聿宁的眼底明显划过一丝阴鸷。
杨嘉文知道，那是被他恨之入骨的男人，他一生所有的悲剧，都与他有关。
“先生...”杨嘉文激动地站起身：“需要我帮您把他找出来吗！”
“不用。”
顾聿宁淡淡道：“他...会回来找我。”
很快就会。
*
晚上，奈奈神秘兮兮地带顾聿宁去了一间地下酒吧。
这间酒吧并没有常规夜店的喧闹，门口挂着荧光招牌，上面写的是：顾长生粉丝之夜。
顾聿宁诧异地望了奈奈一眼。
奈奈神秘地从包里摸出口罩，戴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英俊的面庞，又把鸭舌帽帽檐压低，确定不会被人出来，这才放心地拉着他进了地下酒吧。
酒吧人很多，人头攒动，却不似一般夜店那样喧嚣。
台上有乐队在弹奏着熟悉的旋律，有好看的主唱小哥哥，抱着吉他弹唱着顾长生那些遥远而经典的老歌。
台下的听众绝大多数都是顾长生的粉丝，他们沉浸在音乐中，静静地欣赏。
“这是我很早以前发现的地方。”奈奈小声对他说：“大家互相不认识，却聚在一起，唱你的歌、聊你的电影...我也会经常过来听听音乐。”
顾聿宁看着台上唱歌的小男生，笑了笑：“他唱得还不错。”
奈奈立刻来劲了，拉着他的手问：“那你要不要也上去唱一首呀哥哥！”
顾聿宁伸手揉了揉她额间的刘海：“你想听我唱歌？”
奈奈赶紧点头。
“下次，单独唱给你听。”
奈奈知道顾聿宁一定有不能说的苦衷，才会隐瞒顾长生的身份，她也会好好帮他保守身份的秘密，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两个人出了酒吧之后，顾聿宁带奈奈去了一家高档会所，开了一间KTV包间。
一进房间，奈奈便知道了顾聿宁的意思，有些兴奋：“我点的歌，哥哥都可以唱给我听吗！”
顾聿宁懒洋洋地坐下来：“随你点。”
“啊啊啊！”
奈奈立刻跑到点歌台，点了好几首顾长生的歌，第一首歌便是他的成名曲《无畏》。
“哥哥，唱！”
奈奈将话筒递到了顾聿宁手边，眼睛都在发光。
顾聿宁喜欢看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心情也很不错，接过了话筒。
这么多年，他的声音没有太大的变化，奈奈过去所听他唱的歌都是清唱，现在配合着旋律，宛如天籁――
“恐惧在黑夜里盘旋，绝望的人，颤抖地等待着明天。”
“如果还有希望，我泥沼缠身，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却还想着给你带来一点星光。”
“如果还有希望，哪怕像雏鸟般孱弱、但总有那样一天，我会骑在它的背上。”
……
奈奈痴迷地看着他，顶端的星星灯时不时在他英俊的面庞洒下斑驳的光影，他侧脸轮廓分明，高挺的眉宇之下，漆黑的眸子藏在阴影中，无比深邃，仿佛藏着一整个宇宙。
在他唱完这首歌之后，奈奈脑子一热，忍不住一口啃在了他的下颌处，亲了一下。
顾聿宁放下话筒的手，愣了愣。
奈奈吻了一下他的下颌，也有些呆住了。
啊啊啊，她做了什么！
“不是，那个，我刚刚...”
话刚蹦出唇齿，忽然，顾聿宁拉过她的手，翻身将她按在松软的沙发上，温热的唇，印在了她唇角柔软的皮肤上。
奈奈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双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膛。
顾聿宁漂亮的笑唇微微扬了扬，清凉的眸子里仿佛润了水。
“偷袭我？”
他嗓音好听极了。
奈奈的脸颊开始发烧，手肘微微动了动，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要乱动。”
奈奈立刻僵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小小的身体被他整个圈在了怀中。
顾聿宁又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和鼻尖，奈奈都不知道，男孩子的唇也会这么软，这么热。
“你真的好小。”
顾聿宁一只手就能把她抱在怀中：“让我感觉...像在欺负你似的。”
“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
“你确定？”
奈奈望着他翻滚的喉结，脸颊绯红，伸手摸了摸微润的鼻尖，下一秒，顾聿宁低头，用力封住了她的唇。
第六十四章 恶魔
顾聿宁带奈奈去了南山脚下的疗养院, 奈奈知道这所疗养院，里面收治轻症精神病患者。
进门的时候，奈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叶婉言穿着蓝白杠的病号服, 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她很漂亮, 即便现在容颜显得有些憔悴，但是眉眼间还是依稀能见到年轻时的倾国姿色。
“这是我母亲。”顾聿宁拉着奈奈进屋，向她介绍。
奈奈有些手足无措。
顾聿宁走到女人身边,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妈, 我带小奈来看你了。”
叶婉言拉着顾聿宁的手，缓缓说：“平生，你放学回家了？你哥哥呢, 他最近还好吗？”
奈奈之前听顾聿宁说起过, 这些年, 母亲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
“长生怎么最近不来看我啊。”叶婉言问他。
“妈，我是长生。”顾聿宁的喉结滚了滚, 调子压得有点低。
“别骗我了。”叶婉言摇着头，显然不相信：“别人都说，长生死了, 长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妈，我没死。”顾聿宁拉着她的手：“我活下来了。”
叶婉言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 一把甩开了顾聿宁的手：“走开，你不是我儿子, 你和他一点都不像！他说我儿子已经死了！长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叶婉言的声音越发尖锐，几个护士连忙赶了进来, 拿着针管要给她注射镇定剂。
她拼命反抗，情绪激动。
奈奈连忙从自己的钱夹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走到叶婉言身边，轻声说道：“阿姨，您看，这是长生哥哥。”
这是顾长生古装的剧照，他穿着一袭黑衣长衫，站在树梢间吹笛子，剑眉飞鬓，英气袭人。
叶婉言拿着那张照片，放在眼前看了许久许久，情绪渐渐平复，嘴角绽开笑意：“长生，这真的是我的长生。”
她眼里眉间都含了笑，越发明艳动人。
奈奈总算明白，为什么顾聿宁笑起来的时候这般漂亮，儿子像母亲，当然漂亮，顾平生就没有因袭到这么好看的眼睛。
她年轻时，不知该有多么漂亮啊，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发疯吧。
“你怎么会有长生的照片？”叶婉言问奈奈：“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长生？”
奈奈看了身边的顾聿宁一眼，笑着说：“是呀，阿姨，长生哥哥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人。”
叶婉言拿着照片，眼里眉间都是宠爱：“是的呀，我们家长生就是一直招女孩子喜欢的。”
护士们见这小丫头居然安抚住了性情不定的叶婉言，也赶紧退了出去。
奈奈指了指站在边上的顾聿宁，轻声对叶婉言说：“你看那个哥哥，他像不像照片里的人。”
叶婉言看看照片，又望望面前的顾聿宁：“嗯...不太像，我们家长生可比他帅多了。”
奈奈又赶紧从书包里摸出另一张照片，递给叶婉言：“那这张呢？”
这是顾长生拍的时尚杂志的封面，照片中，他穿着商务西装，英姿笔挺，丰神俊朗。
顾聿宁都不知道，这小丫头居然收藏了自己这么多照片。
叶婉言时而看看照片，时而看看顾聿宁：“唔...有那么点意思了。”
奈奈趁机说道：“因为他就是长生哥哥啊。”
叶婉言惊讶地望向奈奈：“可是...有人跟我说他死了，真...真的没死吗。”
奈奈用力点头：“当然没有，他只是...长大了。”
叶婉言凝望着顾聿宁：“长生，你是长生。”
顾聿宁轻松地笑了笑：“妈，我都说了我是长生啊，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长生，长大了，都娶媳妇儿啦。”
奈奈脸颊蓦然一红。
她给哥哥当媳妇，她哪有这福气，怕是要折寿的呀！
顾聿宁走到奈奈身边，手轻轻地按着她的肩膀：“妈，你喜欢她吗？”
叶婉言笑着打量奈奈：“喜欢得很，长生，你要多带她来看看我。”
“等她毕业，我把她娶回来，妈每天乖乖听话，按时吃药，早点好起来，就能天天见着她了。”
“我吃药，我都听你的！”
两人陪着叶婉言聊了一下午，连护士长都说，好久好久没见这叶婉言这么开心了。
走出疗养院，两人在青草坪的石径边漫步，奈奈一直没有讲话。
顾聿宁嘴角抿了抿，自然地揽了她的肩膀：“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害羞了，之前不是挺大方的么。”
“不不不，不是害羞。”奈奈连连摇头：“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哥哥你这么好，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说，拥有了配不上的东西，就会折寿。”
“这什么话。”
“我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真的不奢望最后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有这样一段回忆，我特别满足。”
“怕折寿，不敢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顾聿宁说着给了奈奈脑门顶一个爆栗。
奈奈“嗷”地叫了声，捂着脑袋哭唧唧地说：“哥哥太粗鲁啦。”
顾聿宁感觉心都要融化了，一把将小丫头整个抱了起来，像抱闺女似的：“你太瘦了，从明天开始，我带你锻炼。”
“锻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