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乍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把我杀了扔江里，无所谓。”他拉长调子说：“婉言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有她陪着我，我还能有什么遗憾？”
“你放屁！”
顾平生方寸大乱，顾延找到机会，伸手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顾平生惨叫一声，匕首也落入了滚滚江中。
顾延抬腿一提，顾平生滚下船舷，被几个男人钳制住。
“蠢货，笨成这样，也是不多见。”顾延跳下船舷，冷冷道：“把他给我捆起来，等他哥过来，一起看出好戏。”
*
二十分钟后，另一艘快艇从七号码头驶了过来，顾聿宁站在船头，与顾延遥遥对视着。
顾平生被五花大绑，捆在船舷得栏杆上：“哥！你别过来！快到岸上去！”
顾聿宁还是忍不住骂了声：“回去老子收拾你！”
顾平生号啕大哭：“哥，你别过来，这是陷阱，我求你了！你回去！”
码头上，已经有警察上了快艇，围了过来，只是忌惮顾延手上有人质，不敢靠近。
奈奈、林泽和杨嘉文上了另一艘快艇，跟在顾聿宁身后。
顾延看着这日落的澜江，前所未有的热闹，兴奋喊道：“大侄子，来啦！”
顾聿宁站上船头，和顾延遥遥对视：“你已经逃不了了，放过他，也能少担些罪名。”
“这些年，我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你什么时候也放过我啊！”
顾聿宁低沉地怒声道：“那当年你有没有放过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小子，过去的事，咱们恩怨，咱们真要一笔一笔算清楚，那得算到猴年马月去了。”
他微笑着，望望江面：“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吗？”
顾聿宁看着脚下奔流涌动的江水......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人都会恐惧，他也会。
“放了我弟弟，一切好说。”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顾延拉着顾平生，来到船舷江边：“你们俩兄弟，总得跳一个吧，弟弟不会水，又被我五花大绑。长生，你这当哥哥，是不是要起个带头作用。”
“哥！别听他的话，他会把咱哥俩都扔进去的！你别信他！”
顾平生话音未落，顾延拿着刀子直接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做了你！”
“住手！”
顾聿宁死死盯着顾延，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船舷。
奈奈连忙扑过去，攥住了顾聿宁的衣角，连连摇头，颤栗着...话都不会讲了。
“不、哥哥，不......”
顾聿宁回头，对她微笑，一如当年的顾长生，笑起来的样子――
“小奈，等我。”
他一跃，落入了滚滚江流中。
奈奈顾不得什么，跟着他跳入了滚滚江流之中。
“小奈！！”林泽见状，急疯了，脱掉西服外套，也跟着跳了下去。
顾延见他真的跳江了，还连带跟着跳了好几人，疯狂地笑了起来。
顾平生跪在船舷边，张大了嘴，看着白浪翻滚得江流，整个人都已经傻了，再也哭不出声。
奈奈落水之后，被一股江流席卷，冲撞得七荤八素，不过她游泳技术很好，很快便稳住了身体。
顾聿宁的身体结构并非全然是□□，因此沉得很快，奈奈宛若游鱼般朝他游了过去，死命地拖拽着他，想将他拖回岸上。
林泽也游了过来，想把奈奈拉上去，可是小丫头死命地拽着这句沉甸甸的机器人尸体，就是不肯松手。
江水湍急，底下全是漩涡，林泽无可奈何，只能帮着奈奈一起把早已经没有了动静的顾聿宁，拖出了水面。
警察已经制服了顾延，压着他上了岸。
他不住地回头，看着地上人事不清的顾聿宁，大笑着，宛如疯子。
奈奈全身湿透，趴在他身边，不住地给他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面前的男人，却早已经失去了生机。
“小奈，算了。”林泽劝说道：“他已经死了。”
“没有，不是......一分钟都不到，他不会死的。”奈奈用力按压着他的心脏：“只是晕过去了。”
林泽用力拉住了奈奈：“他只是个机器人，坏了就是坏了。”
奈奈抱住顾聿宁，摇着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她期待地望着杨嘉文：：“坏了，还能修好的吧，杨助理，你帮我修好他，好不好！”
被救回来的顾平生狼狈地爬了过来，攥着杨嘉文：“求你，求你救活他，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了，求求你，修好他好不好！”
杨嘉文看着那具湿漉漉的身体，良久，他用力说道――
“把他带回去，我...我尽力！”
第六十九章 惯性思维
顾聿宁的内部系统已经全线崩盘, 杨嘉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熬了五天五夜，都没有办法重新修复他的程序。
他的内部构造相当复杂, 算是半人半机械了, 从来没有人的身体和机械能够结合如此完美。
难怪约翰森教授说他是自己唯一的杰作。
他的身体堪称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而且仅此一件，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顾聿宁了。
杨嘉文从实验室走出来, 眼窝深陷，满脸疲倦。
林泽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杨嘉文摇了摇头：“我修不好他。”
林泽看着在椅子上小睡的奈奈, 皱着眉头想了想, 低声道：“送他出国吧。”
“什么？”
“约翰森教授去世了，但是他的实验室应该还在，还有他的学生们应该更加擅长这方面的修复...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杨嘉文有些诧异地看着林泽：“林先生, 您不是不希望小奈和他...”
“但我也没想让他死啊。”林泽无奈道：“如果他死了, 我妹妹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奈奈义无反顾地跳下澜江的场景, 是真的吓坏他了，那般汹涌的江流, 很容易便将人卷走，她为了救这人，几乎是没有思考就...
林泽知道, 如果真的救不好他，把他送出去, 总比就此宣布他的死亡要好。
至少，还能给她一点希望。
人是需要带着希望而活......
*
在林泽的资助下, 顾聿宁的“身体”被送到了美国旧金山的约翰森教授实验室，那边接受了他, 并且立马开始了改造工程。
杨嘉文时不时会给奈奈汇报实验进度，但是情况并不乐观。
让人死而复生，谈何容易。
更何况，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奈奈并没有就此消沉，恰恰相反，正如林泽所说，人是需要希望而活着，顾聿宁说过，让她等他......
一定会回来，他不会骗她。
……
半年后，奈奈接到金棕奖主办方的邀请函。
《真实的恐怖》居然真的提名金棕奖最佳导演剪辑奖，主板方邀请奈奈和全体演员参加金棕奖的颁奖典礼。
奈奈立刻给钱导去了一个电话，向他道喜。
钱导乐呵呵道：“是啊，谁能想到，恐怖片居然也能拿到提名，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嘿嘿。”
奈奈听他如此愉悦的语气，便知道钱导的家庭危机肯定已经解除了。
是啊，连恐怖片都能拿到国内电影最高殿堂的颁奖荣誉提名，这已经算是奇迹了吧。
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恐怖片可以拿奖，人死也...可以复生吧。
颁奖典礼，顾平生代替顾聿宁去走了红毯。
奈奈再度见到顾平生，他已经完全不似初见时那般青涩幼稚。
现在的顾平生，西装革履，举止得体，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克制而又礼貌。
很有当年顾聿宁的风范。
毕业之后的顾平生，已经很少接通告了。他开始学习企业管理，代他哥管好风娱传媒，否则等他哥回来，看到一堆烂摊子，肯定又要骂他。
颁奖典礼上，奈奈一袭星光礼裙，挽着顾平生的手走过了红地毯。
顾平生对她照顾有加，两个人一直在低声交头接耳地说话，奈奈时不时露出微笑，以至于很多人甚至都在猜测，这俩人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奈奈喜欢和顾平生相处。
身边人都在劝她，或许是时候应该走出来，投入新的感情、新的人生。
紧紧攥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耽误的只能是自己。
只有顾平生，只有顾平生和她一样，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
*
一年后，奈奈毕业了。
林泽来参加了奈奈的毕业典礼，看着奈奈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和老师同学们合影留念。
在他的印象中，奈奈还是过去那个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叫着他老大的小丫头片子。
没想到一转眼，都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奈奈很开心，拉着林泽在校园各处合影拍照，林泽时不时看看手机，似乎有事在谈。
奈奈很不爽：“哥，今天我毕业，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好好陪我拍照呀。”
林泽放下手机，微笑道：“奈奈，等会儿哥要送你一份毕业超级大礼包。”
“还有礼物？”奈奈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
林泽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学校，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车门打开，杨嘉文从车上下来，冲林泽点点头。
奈奈的呼吸一紧。
只见他的身后，顾聿宁缓慢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车门边，阳光下，皮肤凉白，英俊斯文，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双腿笔直修长。
奈奈一时失语，眼睛有些泛红。
杨嘉文低声对顾聿宁说了几句，他便耐心地留在原地，而杨嘉文走过来，对奈奈说道：“小奈，他回来了，但是...”
话还没说完，奈奈已经朝着顾聿宁飞奔而去：“哥哥！”
奈奈飞扑过去抱住了他，他望了望杨嘉文，杨嘉文对他点头，于是他也伸出手，环住了奈奈。
小丫头赖在他怀里，又哭又笑：“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顾聿宁抱着她，力度不松不紧，对她扯出一抹顾聿宁招牌式的微笑：“你好。”
奈奈擦了眼泪，诧异地盯着他的脸：“你......”
“是小奈吗？”
“我...是啊，哥哥你怎么了？”
“我是顾聿宁，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请伸出手，跟我绑定信息。”
他依旧春风和煦地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我的程序法则规定，我将会保护你，远离危险和...悲伤，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奈奈愣愣地松开了他，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回头问杨嘉文：“他怎么了？”
杨嘉文挠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地说：“那场落水，先生的损伤是不可修复的，就算是约翰森教授的实验室那边...也无能为力。”
奈奈猛地往后退了退，眼底的光蓦然黯淡了。
不过杨嘉文立刻说道：“但是他们这几年一直在研究新型人工智能，好在先生的身体还能使用，所以他们给他装在了最新的G386人工智能芯片，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改造，就......”
“就造出了一个新的顾聿宁，你们当他是玩具吗？”
杨嘉文看看林泽，立刻甩锅道：“这是你哥给你买的，真的花了大价钱，除了脑部芯片之外，其他一切器官绝对都是原装！”
奈奈：......
她回头看着顾聿宁，真的一模一样，他狭长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子，还有高挺的鼻梁和锋薄的唇。
奈奈拉拉他的手：“三爷，你还记得我吗？”
顾聿宁看着她，脸上浮现温和的表情：“我扫描了全部的初始记忆，日期从三月二十一日开始，并没有关于你的记忆，我相信，以后我们会有很多美好的记忆。”
“......”
她居然甩开了他的手，回身对林泽说：“我不要他，他不是我要等的人。”
林泽皱眉道：“小奈，顾聿宁已经回不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奈奈心里很酸，回头望了这个“顾聿宁”一眼。
他褐色的瞳子里没有任何神采。
不过是披着他的面孔的一堆冷冰冰的数据和机械罢了，他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她要等的长生哥哥。
“谁爱要谁要，我不要这个机器人。”奈奈难受地说完，转身跑开了。
顾聿宁走到林泽身边，问道：“我感觉到小奈主人情绪很糟糕，她是伤心了吗？”
林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问什么问，还不是因为你啊！走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来气。”
顾聿宁没有动。
杨嘉文不满道：“林总，你这态度，我可不放心把先生交给你，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他了，但好歹用的是先生的身体，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林泽本来就讨厌顾聿宁，要不是奈奈这么执着，他哪儿会花这么多钱，重新改造他，现在他惹奈奈不开心，林泽就更加不开心了――
“你还跟机器人讲人权啊，你问问他懂什么尊重吗？”
杨嘉文辩驳：“实验室的人说，虽然智能芯片是全新的，但是他的心还在，还是人类的心脏，他不完全是机器人。”
林泽走到顾聿宁面前，好奇地拍拍他的脸：“小子，你到底是人还是机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