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那么多。”季明玦自己虽然认为季家那群人猪狗不如,跟他们势不两立,但却明白他们对汪忻挺好的。何必让她知道那么多然后夹杂在中间左右为难呢,其实十四五岁的孩子哪懂得什么‘为难’,但是季明玦,眉头都不想让汪忻皱一下。
“我......”他看着汪忻有点失落的模样,舌头就像打了结,笨拙的说:“我给你买牛奶喝吧。”
医院就在芙蓉街附近,离汪忻最喜欢的草莓牛奶店离的不远的。
小女孩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汪忻听到季明玦这么说,脑海里那些刚才的愁绪万千统统离家出走,心里只有‘还能多跟他呆一会儿不用早回家’的情绪,欢快的一点头:“好呀。”
五月份的天气就算是快七点了也不黑,热气中一片雾蒙蒙的亮,刚才一路折腾奔跑来不及抱怨闷热,现在一闲下来,汪忻就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儿。她两根纤细的指撩了一下额前微微汗湿的刘海,感觉校服里面薄薄的衬衫都被汗微微浸透了——
“小哥哥。”女孩子的声音带了一丝浅浅的郁闷,在季明玦主动接过她身上书包时按住她的手,娇声抱怨:“等我把校服外套脱下放在里面,好热。”
季明玦点了点头,等着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接过来帮她拿着,但等汪忻一把外套脱了,季明玦就一愣——少女身上薄薄的白衬衫根本包裹着娇小却身段玲珑的躯壳,腰身细细的,被汗水弄的微微发透的衬衫里面粉红色的肩带若隐若现,再往前面微微隆起的......季明玦就不敢看了。
这天本就热,现在被烈火撩动似的一促,季明玦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居然诡异的泛起了一丝微红,他立刻偏过头,又把汪忻的衣服递过去,语气强硬的说:“穿上。”
“啊?”感觉刚刚摆脱束缚还没轻松几秒钟的汪忻陡然听到他的命令,一愣过后嘟起嘴巴不满的问:“为什么啊?”
“别问。”季明玦干脆粗暴的亲自上手用校服裹住她,动作却很轻柔:“省的......受凉。”
这三十多度的天气会受凉?汪忻目瞪口呆的看着季明玦,然后发现小哥哥的耳朵好像有点红,嗯?是热的么?可刚刚还没有呢。
坐在甜品店里喝牛奶的时候,季明玦的视线不自觉的转移到汪忻咬着牛奶吸管的粉嫩唇瓣上,嫩生生的微微嘟着,长在白皙精致的巴掌脸上有种花瓣初开的感觉,十分......想让人咬一口,就跟她鼻头的那颗小小黑痣一样。
季明玦忽然觉得喉咙干渴,整个人从血管里仿佛就诡异的躁动起来,他有些难堪的别过脸不敢看汪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变态的想法,但他觉得这是对汪忻的一种亵渎。
“......忻忻。”季明玦突然开口叫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以后在别人面前别脱外套好不好?”
“......啊?”汪忻纳闷的咬着吸管,弯弯的月牙眼瞪的大大的:“你要我热死吗?”
“那就......有男孩子的时候,不要脱外套。”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小哥哥,你好奇怪啊。”汪忻郁闷的挠桌:“我的外套哪里好看了,你非要我一直穿着!”
季明玦对汪忻向来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的,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异常的固执,他强硬的说:“答应我。”
“......好吧。”不就是在男生面前不脱衣服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汪忻无所谓的就应承了下来。她想着昨天和黎优优的对话,眼珠转了一转,状似无意的问:“小哥哥,你马上就中考了,想考哪个高中啊?”
本来以为不会轻易就得到季明玦的回答的,但汪忻听到他沉默半晌,低沉的嗓音清清淡淡的说:“三中。”
三中?听到这个回答,汪忻不禁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高中几乎可以说是人生当中相当重要的一个阶段了,只要是好好学习的初中生,就没有不关心重点高中的。但是三中......实在算不得什么重点。
真的是s市众多高中里面很普通的一所了,完全......配不上季明玦这种几乎次次都能当状元的好学生,他的成绩,分明是连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七中都能进的去的呀。
汪忻咬了咬唇,不解的问:“为什么呀?”
季明玦简单的回答:“路远,方便。”
三中位置很是偏僻,基本上在市边缘区了,离现在的市中心坐车都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不管是学校环境,还是师资教育都太一般了。但汪忻听到他的回答想了想,就明白季明玦为什么会去三中了——离市中心有种远离尘嚣的感觉,可以住宿,基本上都是外县过来求学的学生......对于他而言,的确很方便。
汪忻微微失落的眨了眨眼睛:“你不怕那里教的不好么?”
“没关系。”季明玦无所谓的说:“都差不多。”
没有不好的老师,只有不肯用功的学生罢了。以季明玦优越的脑子......当然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只是......她去不了三中啊,如果她想去的话她们家里上上下下肯定没有一个人让的。汪忻有些郁闷的咬了咬粉嫩的唇,半晌后才闷闷的说——
“那等你毕业了,我怎么去找你玩啊?”
她之前还幻想过,有可能跟季明玦上一个高中呢。因为她的成绩也不错的,也很好的。
季明玦尚且稚嫩就轮廓英挺的眉目微微一动,有些迟疑的问:“你...还想找我玩?”
似乎觉得他这样问很奇怪似的,汪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干脆道:“当然想了!”
可能一句‘想和你玩’在所有孩子的童年时期都能得到,来自小伙伴的,来自父母的,但是季明玦从来没有得到过。汪忻是第一个这么对他说的人,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绪笼罩了季明玦的心脏,就好像......被阳光暖暖的照到了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热。
季明玦目光闪烁,眼看着汪忻小仓鼠似的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笑眯眯的在他面前摇了摇:“小哥哥,你会让我去找你玩的吧?你把你微信号给我行么?”
现在初中生很少有不用手机的了,家长早就看的没有那么严格也根本看不住。只能凭借孩子的自觉性自己管理成绩,汪忻比较乖,平常放学后做作业的时候也不怎么玩手机,之前竟然一直没想到管季明玦要联系方式呢。
季明玦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她。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要到季明玦的微信号,汪忻眼看着那个头像黑色名字joker的号码通过自己,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那小哥哥,以后我找你玩,就在微信告诉你了。”
“嗯。”
“你上了高中......”汪忻想了想,忽然盯着他颇为凶巴巴的说:“可不能忘了我!”
季明玦:“嗯。”
“也不许不理我!”
“嗯!”
女孩子被什么都答应着的时候,是会情不自禁的变的娇蛮的,汪忻眼看着她说什么季明玦都应好,嘴角忍不住翘起:“那我给你发微信你会秒回吗?”
“嗯。”
“短信呢。”
季明玦轻轻的呵了一声,像是在笑,但汪忻分辨不出来——因为季明玦从来不笑,似乎清俊的脸上做不出来这个表情。但汪忻平时是可以看出来季明玦心情好坏的,此刻虽然他脸上带伤,缠着绷带,但是汪忻感觉他很开心。
“都会回。”
他孤僻,冷漠,不善交际,仅存的温柔和耐心在对待汪忻的时候才能变的像个‘正常人’。季明玦渐渐的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病,而两年前他去医院做检查时,曾经和一个心理医生面对面,那个白胖慈善的老奶奶温声对他说过,他确实有病。
他越来越孤僻,偏执,阴鸷,血管里似乎都流动着焦躁与暴力,几度想与世隔绝。一度,季明玦是想把自己藏起来的。然而这种病,在两年前重新遇到汪忻的时候才渐渐转好。他只能在她面前才能正常说话,回答问题,不露出杀人犯一样的表情。
有的时候季明玦觉得季家那些兄弟,周围人的批评说的对,他就是一个可怕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垃圾的人,因为他自认刀枪不入,却还是忍不住有着少年人的软弱——自己在汪忻面前,是很害怕她发现自己这古怪的性格的。
他逐渐有一种病态的独占欲......想把汪忻藏起来。
因为季明玦也想当一个正常人,只可惜,他不可能一直拥有汪忻这幅药剂。
一离开汪忻,他又是那个经过路边看到任何人都想围过去凑热闹的车祸现场都懒得看一眼,与世隔绝的季明玦了。一路慢慢的走回冷冷清清的家里,季明玦拿出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就微微一愣——玄关处被动过,有人来。
而知道这里,能来这里的人也就一个了。
季明玦抿了抿唇,走进去就看到背对着落地窗而站的季东城,落日余晖下,他的背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后者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回头,长眉一皱,张口就是不客气的质问:“你怎么才回来?!”
可笑,季明玦讽刺的一扯嘴角,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自顾自的走到冰箱前面拿出一瓶冰水。
“季明玦!”季东城每次见到自己这位儿子就要火冒三丈,后悔出八条街自己怎么造了这么一个孽种,他激动的吼:“你没听到我说话么?!”
“抱歉。”季明玦转身,屈尊降贵的瞧了他一眼,懒懒的说:“我只能听到人说话,听不到畜生的。”
季东城脸色阴沉下来,手指紧紧握成拳,仿佛脸部的每块肌肉都被他这句话气的抖动起来。他闭了闭眼,一遍又一遍的按压着自己的指关节克制着暴怒的心情,阴森森的问:“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
“你大可以找人弄死我,犯不着总他妈一遍一遍来说。”十五岁的少年早就对他年幼无知时候还有过期待的父亲毫无畏惧,冷冷的说:“也省的老被你,你们家的人恶心到。”
季东城听了‘你们家’这三个关键字,又忽然有些泄气——他是个成年人,还不至于被一个狗崽子气的神志不清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来的。
“我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了,是明贺他们几个不对。”季东城顿了一下,似乎极其难以启齿似的,艰难的抉择半天才问出:“你的手没受伤吧?”
临近中考,季明贺季明尘他们就是为了打击报复,延续着当初的那个主意,哀求着季明琛帮他们找人教训季明玦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季明玦的手,好不能让他参加高考。
季明玦这个出身肮脏,生母是个□□的私生子,唯一引以为傲能压过他们‘血统纯正’的季家少年的长处不就是学习成绩么?那他要是什么都考不上呢?这个报复方式真是绝了,导致季东城得知的时候,心中都忍不住细微的‘咯噔’一声。
也许血缘关系真的是世界上最难辨是非的关系了,季东城对于季明玦分明恨的要死,有的时候被自家兄弟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时候也恨不得季明玦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但真当季家其他人用着卑劣的手段对付他的时候,季东城心里......又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季明玦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轻轻的嗤了一声。
他第一次有点想笑——笑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像季东城这么虚伪的人。
“我好的很。”季明玦冷冷的说:“就算手断了,用牙咬着笔都能比那几个小畜生考的好。”
季明贺他们越是希望自己堕落失败,自卑自艾,他就越是要活出个人样来。
“妈。”季东城愤愤的走后,季明玦走到卧室的桌子上拿起母亲生前的照片,静静的看着上面笑容娴静温柔的女人——他生前都鲜少看到郑芝玉笑,现在定格在这张所剩无几的照片里倒也好,他轻声对着母亲说:“我刚刚是骗人的。”
“我不会让人弄死的,你别担心。”
“就算真有闭眼睛那一天......”天色渐黑,少年隐藏在卧室阴影处的侧影单薄,带着一丝刻薄的冷,轻呵道:“也肯定让那畜生一家,天翻地覆。”
有的时候,季明玦感觉自己活着的目的,或者只为了......翻云覆雨?不成功便成仁,季明玦不想永远被人当成一个垃圾搅屎棍,所以他一定要比谁都努力。
努力让自己强大到,没人可以欺负他,甚至没人可以惹他,季家对他跪下的那种。还有......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在意任何人眼光的离汪忻近一点,就好了。
......
因为季明琛的缘故,汪忻今天没有让季明玦送她回家,而是自己打车从芙蓉街回去的。等回到家里的时候都已经快八点钟了——一个初二的小姑娘没跟家里打招呼就放学后不回家,在外面玩到快八点,这在宁梦和汪文臣眼里简直是不可忍受的。
“忻忻!”宁梦皱眉,忍不住说了她几句:“你怎么回事,都不接妈妈电话的?”
汪忻捏着书包带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下,嗫嚅着找借口:“我...我没听见。”
“你干什么去了?我们给你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没听见?!”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女儿不回来更让人着急了,一向温和的汪文臣声音里都忍不住带着几丝火气,难得语气重了些。
汪忻一颤,咬了咬唇,轻声嘀咕着:“对不起......”
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眉头一皱,心疼的都是父母。见状,宁梦和汪文臣本来溢到嘴边的责怪也说不出来了,只微微叹息了一声:“又没有不让你出去玩,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一声呢?”
因为告诉你们了,你们就该生气了呀。汪忻默默的想着,不由得想起了半年前宁梦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自己和季明玦在学校里走的比较近这个事情,当天晚上就训斥了她一顿——
“你怎么能跟那样的人一起玩?”宁梦皱着眉,极不认同的看着她:“忻忻,你太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