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要求严苛,很多训练都是他一手抓的,有能力的兵基本也都是跟他打出来的。一开始大家不喜欢他,但是后来都渐渐佩服他。”贺斯眉梢眼角也忍不住染上一丝敬意:“而且副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很关心大家。部队里每个人的假期并不多,有的时候战友有急事,都是副队顶上去空缺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感激他。”
沉默寡言,做的多说的少有能力的人,年纪轻轻升了副队,整个部队里都是没人有意见的。虽然季明玦冷漠,生硬,但是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走进战友心中的人。
汪忻听了,忍不住眼眶有些酸,心中又是真的有些释然的开心——原来季明玦是真的开始学着接受,融入,和爱这个世界,还有他身边的人。此刻再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小黑屋里坐在满地玻璃碎片中间茫然的抱紧她,颤抖着说自己差点杀人了的少年,竟然恍若经年。
汪忻终于确认,那些曾经的童年阴影,厌世疲惫,都已经远离季明玦了。
“谢谢。”她声音有些颤,对着贺斯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贺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晌,忽然问:“嫂子,你生日是在除夕前两天的时候么?”
汪忻一愣:“你怎么知道?”
“真是啊,因为我们副队每年只有两天会申请离队,一天是清明节。”贺斯笑了:“另一天就是除夕前两天了。”
清明节他们笨想也知道季明玦去干嘛了,但除夕前两天属实有点迷茫——季明玦连除夕夜都可以在部队守着,为什么非得前两天出去?现在想想,就是去陪媳妇儿了。
第69章 娇气包
一周后, 季明玦出院,可能是因为身体素质过硬的原因, 枪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一周时间左肩上的伤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的了,除了不能用力抻到之外, 其余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汪忻看到就忍不住佩服自家小哥哥, 跟闻桑和黎优优嘟囔着——
“我平时身上破个小口子都觉得疼的不行, 为什么明玦哥枪伤都能好的这么快啊?”
因为受伤的原因特殊, 汪忻说话的时候是刻意压着声音的, 保证只有她们三个人能听到。黎优优闻言,正吸溜着奶茶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拿你跟你们家千锤百炼的小哥哥比?得了吧,你多娇气啊!”
嗯?她娇气么?汪忻皱了皱眉, 不服气的反驳:“我哪里娇气了?”
黎优优反问:“你哪里不娇气了?你日常喜欢跟你家小哥哥撒娇!”
“还有,日常让人家背你。”闻桑显然见识过不少这种冷冰冰的狗粮在脸上拍的画面, 亮亮的吐槽:“上个楼梯都要背背,我都见过好几次了。”
汪忻:“......”
她后知后觉的被俩闺蜜吐槽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好像、的确、有点太爱黏着季明玦了哦......
检讨了自己一番,汪忻去接季明玦出院的时候还忍不住问他:“明玦哥,你会不会嫌我太娇气了?”
嫌她?季明玦一愣, 忍不住失笑:“你胡说什么?”
他疼她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她。
“你不嫌我孩子气, 还娇气么?”汪忻想起闺蜜们控诉,不自觉的嘟起唇嘀咕着:“我总是爱粘着你,还总让你背我。”
季明玦顿了下,以为汪忻是在控诉自己这段时间不能背她, 当即二话不说的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汪忻哭笑不得:“什么呀。”
季明玦不甘示弱的说:“我一只手也能背你。”
一瞬间,汪忻心脏被他一句话说的发软,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笑,两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她弯腰把季明玦拉了起来,两只手臂挽住他的胳膊小脸蹭了蹭,娇憨的说:“等你好了吧。”
两个人手拉手打开季明玦许久没回来的‘家’,一进门,季明玦却没有见识到本以为会是漫天灰尘腐朽气息的屋子,相反的,室内相当明亮温暖,像是刻意找人打扫过一样。
季明玦有些诧异的侧头看了看汪忻,后者一笑,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承认:“我找人收拾过啦。”
季明玦生活的粗糙,行军这么多年别说脏乱差的环境了,就连野外也是常常住过的,所以根本没有思索过回来住的房子卫生问题。但是汪忻却觉得,家始终要有家的味道才可以。所以在季明玦出院之前,汪忻特意找了家政人员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而且在打扫的过程中,还出乎意料的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汪忻长而浓密的睫毛一眨,茶色的眼珠就狡黠的转了转,她拉着季明玦走进卧室的桌子上,在后者诧异的视线中直接了当的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赫然躺着好几个相框,里面全都是汪忻的照片——
“明玦哥。”汪忻忍不住笑:“你干嘛偷拍人家?”
这些照片都是她在上大学的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一看就是季明玦偷偷拍下来甚至还洗出来留着睹物思人用的。当保洁阿姨整理出来这几个相框诧异的问她是不是自己的时候,汪忻的脸都忍不住羞红了。
而此刻季明玦也一下子不好意思了,难得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几分绯红,修长的手指都僵硬了,他舌尖打了个磕绊:“忻忻,你......别闹。”
“我什么时候闹了,不过你要拍就光明正大的嘛,给我拍的一点也不好看。”汪忻钻进他的怀里,撇了撇唇嫌弃着季明玦的直男审美,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两个人飞快的‘咔嚓’一照——一张头碰头的自拍顿在屏幕上。
屏幕里汪忻笑眼弯弯,梨涡甜的像是盛满了醉人的酒,然而旁边的季明玦还沉浸在不好意思中,压根就没有准备好,整个人僵硬的一批,看着镜头的模样竟然难得显出几分稚气来。
其实他身上一直都是充满了坚毅感的少年气,偶尔就会散发出一点点,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汪忻怔然片刻,猛然反应过来其实他们鲜少会干这种自拍的事了,这还是第一张合照,更别说公开秀个恩爱什么的......啧,还真是跟不上潮流。
汪忻抿了抿唇,果断说:“我要发个朋友圈。”
*
傍晚,汪忻‘官宣’一样的朋友圈发出去了之后,分分钟就收到了大量的评论和点赞,其中有些调侃戏谑的留言让她忍不住噗嗤直笑,饭都不好好吃了。季明玦伺候着给她做完饭看她不好好吃,咬着筷子玩手机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伸长手臂掐了下她水嫩的脸蛋:“好好吃饭。”
汪忻点了点头,刚要撂下手机的时候上面就弹出一条宁梦发来的消息: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她唇边的笑容不易察觉的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开始吃饭。幸好,季明玦并不是像探照灯一样时时刻刻的盯着她的,要不然一定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到时候,也许这顿饭就吃不好了。
吃完饭后,汪忻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一趟,才季明玦失落的眼神中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像哄小孩似的哄道:“明天就过来陪你。”
“忻忻,你......”季明玦揽住她的细腰,微微欲言又止了一下,然后还是微微笑了下:“好,我等你。”
再回去的一路上,汪忻脑海里蔓延的全都是这几年,宁梦时常对她说的一些话——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你要怎么样才能和季明玦分开?
我告诉你,你们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同意!
他和家庭,你只能选择一个。
......
从她大三那年被发现到现如今研究生毕业,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四年,宁梦一直都在不断重复这些话。一直无比坚定的,表达着她绝对不会改变决心的意思。
之前汪忻有乖乖的听季明玦的话,不要和宁梦发生冲突——毕竟她是母亲。汪忻一直在期待着她会默默的谅解,从而接受她和季明玦的这段关系,所以这几年她都把她的话当做不痛不痒的耳边风。
虽然不平,却也只能忽视,偶尔实在忍不下去她对季明玦的贬低就反驳几句然后逃出家门。但是今天,她在经历了季明玦受伤的这件事,彻彻底底的了解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汪忻忽然就不想在忍下去了。
管她世人怎么说,她就是要和季明玦在一起!
汪忻内心强烈的鼓噪着一种急切的欲望,几乎让她面颊绯红呼吸急促,一路打车跑回了大院。在推门进入家中的一刹那,汪忻看着客厅里脸色黑沉的宁梦和汪文臣,所思所想几乎吐口而出,内心热烈声音却是沉静的:“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你说什么?”宁梦没有想到这次没等她率先发难,汪忻居然就这么直接了当的挑明了。她气的脸色青白,连连冷笑:“你反天了是吧?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打算为了季明玦什么都不要了?!”
“我要你们,是你们不要我。”汪忻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妈妈,他前段时间受伤了,枪伤。”
闻言,宁梦和汪文臣都是一愣。
“当时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害怕极了,生怕他出什么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实际上相处的时候很少,总有外界的困扰。”汪忻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说下去:“我今天明白了,我不能在这样了妈妈,我想陪着他。”
她明白了,她想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谁反对都没用。
“你......”宁梦哑然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怔怔的开口:“既然这样我们更不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了,他身边太危险了,自己的姓名都......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
在宁梦看来季明玦本身就是个危险源,根本就是早断早好的一件事。至于感情......在热烈的感情大抵都比不过时间两个字,宁梦认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她却忘了,有的感情是冲淡不了的,尤其是从小到大快要整整二十年的感情。
他们两小无猜,他们互相拯救。
汪忻淡淡一笑,坚决的摇了摇头:“不,我要跟他在一起。”
因为汪忻知道季明玦身边只有她了,假如连她都放弃他的那一刻,小哥哥可能真的会跌入深渊。其实这么多年,不止她怕季明玦放弃他,可能对于这件事情本身季明玦更加怕,而且他即使怕也从来不会说的。
汪忻觉得她今天必须要跟宁梦说清楚,因为她已经不舍得季明玦再生活在担忧害怕中了。
“你......”宁梦察觉出了这次汪忻不同以往的决绝,仿佛要急于证明什么,确认什么一样。极度的恐慌让宁梦不自觉的都有点呼吸困难,硬撑着冷漠生硬的问:“你这是再通知我对么?”
汪忻一顿,点了点头。
下一秒钟,宁梦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竟直挺挺的撅了过去——
“啊!”汪忻和汪文臣都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接住宁梦,汪忻吓的手指和声音都发颤:“妈...妈妈,你怎么了!”
“忻忻,你妈妈......咱们是不是得叫120啊?”汪文臣也几乎是六神无主了,哆嗦着手就要拿手机打电话。
正在两个人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宁梦急的快哭出来的时候,大门猛地被‘砰’的一声踢开——二人吓得一颤,齐刷刷的快看了过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季明玦神色严肃,大踏步的走过来对汪文臣直接了当的说:“叫救护车太慢,外面有车,我送伯母过去。”
说罢,就干脆的弯腰把浑身绵软的宁梦背了起来,直直的走出大门。汪忻和汪文臣愣愣的看完全程才回神,连忙跟了上去——
“别担心。”季明玦把宁梦放到车后座,还不忘安慰了汪忻一句:“就是一时怒火攻心,不会有大事情的。”
汪忻忍不住咬了咬唇,鼻尖上的痣都委屈的泛了红,瓮声瓮气的:“你怎么过来了呀?”
季明玦抿了抿唇没回答,而是帮她打开了车门,见到汪忻怔怔的钻进车里,就也争分夺秒的上了车。至于汪忻刚刚的问题......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小姑娘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心事重重,至于什么东西能让汪忻一下子不开心,季明玦当然明白。
他跟过来,只是因为真的不舍得她再一个人面对和承受批评讽刺了。
*
等把宁梦从医院停车场背到急诊的时候,季明玦穿着的浅灰色衬衫的左肩处也被血渍染红了——缝过针的伤口因为用力微微崩开流血,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的面不改色,直到把宁梦放到病床上被医生护士推走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啊!”而汪忻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伤,她目光一顿忍不住叫出了声,随后本来就跟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眶又变的水光潋滟,小手疼惜的指着他的肩膀:“明玦哥,你流血了。”
听到汪忻的话,本来一直对季明玦视而不见的汪文臣也是一愣,随后难得的认认真真的看了一次这个女儿执着不悔喜欢的小伙子,倒是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汪文臣内心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平静:“忻忻,带他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吧。”
汪忻有些意外的看了汪文臣一眼,咬了咬唇拉着季明玦走了。
医院的急诊室里,汪忻怔怔的看着医生帮季明玦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沉默半晌轻声问:“疼不疼?”
都已经缝针那么多天了的伤口还能崩出血来,可见他刚才背宁梦跑的时候多用力。
医生重新把伤口给季明玦清洗处理好之后就忙别的去了,狭小的急诊消毒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汪忻凑过去趴着他的肩膀看了看,红彤彤的小鼻子吸了吸。
“不疼。”他似乎对她说过很多次这两个字,每一次的表情都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无所谓,就好像再多的疼痛也真的没什么,疼痛对于他是习以为常的。但是汪忻会心疼,尤其是他的伤口是因为她母亲,她几年内不断贬低季明玦的宁梦......
“忻忻,先去看看你妈妈。”季明玦把衬衫扣子扣好,就起身把低头不语的小姑娘揽了过来,轻声哄着:“别怄气。”
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就是百善孝为先,他季明玦天生没爹,妈也走的早没人能孝敬,这辈子认准了汪忻就同样会把她的父母当做亲生的一样来尽孝,无论他们的态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