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父子俩又进了书房。
叶谙一个人在卧室呆着,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冬夜寒冷,万籁俱寂,窗外除了风声,仿佛再没了别的声音。
她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渐渐有些犯困,脑袋小鸡啄米似地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响起脚步声,谢朔走了进来,影子修长。
叶谙迷迷糊糊听见响动,抬起眼皮,看见他,立刻便清醒了。
谢朔走到她身侧坐下,捏了捏眉心,眼睑微阖,看起来疲惫不已。
叶谙放下腿,凑到他面前,轻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朔睁开眼,淡淡说:“没事。”
他越是轻描淡写,叶谙越心虚,想问他董事会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罪魁祸首就是她。
她这番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在谢朔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看着她,忽然冒出一句:“真怀孕了?”
第50章
啊?
叶谙原本还在纠结, 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不由一愣。
随即, 她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 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我们发生关系才几天,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孕了?别人开车你坐火箭吗?!
再说, 你当时不是做了措施?
“……”
谢朔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件事,一贯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 将脸转回去,再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叶谙忍不住腹谤:就这智商,都掉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还想生孩子!
见他一直捏眉心,她忍不住, 终于把话问出了口:“公司的事, 很严重吗?”
谢朔放下手,淡声道:“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想到自己捅出的篓子, 叶谙心下生出几分愧疚, 仰起脸,看着他, 殷勤地问:“今天头疼不疼?要给你按按吗?”
谢朔顺坡就下, “嗯”了一声。
叶谙从他怀里起身,坐到一旁,伸手去扶他的肩。
谢朔仰面躺下,头枕在她腿上, 合上了眼。
光静静洒落,勾勒出英俊的五官,叶谙抬起手,白皙指尖按在他头两侧,轻轻动作起来。
翌日,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谢朔没有去公司,但钟覆和谢予然却过来了。
几人在书房从上午待到了下午,只在中途出来吃了个午饭。
叶谙估摸着他们在商量明天董事会的事,没敢去打扰,看了眼屋外的晦暗的天色,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下午四点左右,钟覆和谢予然离开,书房只剩下谢柏言和谢朔。
周姨送了茶水上楼,叶谙接过红木雕花托盘,代为送进去。
走到书桌旁,她搁下托盘,端起一杯茶放在谢柏言面前,又将另一杯端起,抓过谢朔的手去碰。
谢柏言轻抿一口茶,将一份文件递给谢朔。
谢朔接了过来,叶谙见状,主动轻声问:“要我帮你读吗?”
听见这话,谢柏言下意识接道:“不用,他现在能看见了。”
叶谙一愣。
谢朔:“……”
谢柏言喝茶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看着两人。
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空气突然安静。
叶谙保持着呆愣的姿势,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产生了幻觉。
看她这样,谢朔自知瞒不住,而且过了今天他也没打算再她,转头冲谢柏言道:“我先跟她说清楚。”
谢柏言点点头,他虽然也很纳闷他为什么要瞒着她,但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他不好过问太多。
谢朔放下文件起身,准确无比地抓住叶谙纤细的手腕,拽着她往卧室走。
叶谙满脸愣怔,任由他拽着自己进了卧室。
进屋后,谢朔便松开了她。
叶谙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才愣愣问:“你能看见了?”
嗓音轻飘,好像生怕这只是个梦境,响动一大,就破碎了。
谢朔回望着她,“嗯”了声:“我原本打算晚上告诉你……”
叶谙却只是重复:“你真的……能看见了?”
她的嗓音突然哽咽,澄澈的眸子里聚起水光,盈满眼眶。
很快,眼泪滚落下来,划过雪白面庞。
谢朔愣怔住。
他预想过很多种她知道一切后的反应,生气、冷战或者开心,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
她站在一步之外,望着他,眼泪像是决了堤,不断往下落。
结婚到现在,谢朔从未见她哭成这样过,哪怕是当初同她妈妈发生争执,她也不过是抱着他委屈了两下,一时有点莫名。
“哭什么?”他问。
叶谙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抬手抹了下眼角,兀自又破涕为笑:“我就说你一定会好的……”
谢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小姑娘惨白着脸,哭得梨花带雨。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他晃神了一瞬,忽然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句,叶谙的表情一怔,指尖动作也顿了顿。
她抬眸,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她望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头已经恢复神采,不似半年前那样黯淡无光。
“你什么时候好的?”半晌,她平复下情绪,想起来问。
谢朔停顿了两秒,说:“爸生日的第二天。”
谢柏言生日???那是多久之前了?!
“那你这些天一直在骗我?”叶谙瞪大眼,简直难以置信,他居然也会玩骗人这种幼稚的把戏。
谢朔看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叶谙刚刚还因为他复明而激动不已的心情瞬间凉了个彻底,想起这些时候他故意装瞎,看她在他面前像个傻子一样试探,登时火冒三丈。
她看着他,勾起红唇:“很好玩吗?”
谢朔抬手摸了下鼻子,一贯淡漠的脸上难得掠过了一丝心虚。
叶谙搞不懂了:“不是……你骗我干什么啊?”
谢朔本想说离婚的事,可看她似乎已经把这个约定忘到了九霄云外,便咽了回去,说:“没找到机会说。”
叶谙:“……”
你在逗我吗?天天在一起你找不到机会说?
叶谙心口梗得不行,看刚刚的情形,谢柏言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呵,她真是白白替他担忧那么久。
叶谙的脸色冷下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不想再跟他说话。
她侧身坐着,长发松散垂在肩头,浅杏色的打底毛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谢朔早猜到她会生气,看了看她的背影,缓缓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握住了她白皙的手。
叶谙毫不留情地将手抽出,别过身不理他,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谢朔还想说什么,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阿朔。”是谢柏言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什么紧急情况。
谢朔蹙了蹙眉,只得道:“我处理好公司的事,再跟你说。”
他起身,往卧室外走。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叶谙终于回过了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忍不住抓起旁边的抱枕,狠狠摔了一下。
摔完,怒气消下去,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胸口那处好像有些空。
他真的复明了。
那他们的约定,也该履行了吧?
叶谙垂眸,盯着自己白皙的指尖,片刻后,将视线转向落地窗外。
天色晦暗,重云层层堆叠,风声萧瑟。
没过一会儿,雨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枝叶间。
玻璃窗上,渐渐蒙上水雾,模糊了一切。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叶谙才出屋,客厅和书房都空荡荡的,整个二楼安静无声。
她穿着拖鞋下楼,周姨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见她下来,告诉她谢柏言和谢朔临时出门去了,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叶谙一个人走到餐桌前坐下,听着外面残留的水滴声,心慢慢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们不在也好,她确实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以后的打算。
当晚,谢朔将近十一点才回来,神情十分疲惫,见叶谙神情平和,以为她已经消气了,便没再说什么。
明天要应付董事会,他无暇顾及其他,洗完澡倒床就睡下了。叶谙也知道他有硬仗要打,暂时压下了心里的念头,没跟他闹腾。
翌日清早,叶谙醒过来的时候,谢朔已经换好衣服了,一身正装,西裤笔直,衬出冷肃修长的身影。
叶谙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要我陪你过去吗?”
谢朔扣好衬衣扣子,转头道:“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
叶谙拽了拽被子,正准备继续躺会儿,他忽然拿着一根领带递到她面前:“帮我打下领带。”
男人指骨干净,伸手的动作十分自然。
叶谙瞥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接过他手中领带,跪坐在床边,直起身替他打了个优雅的温莎结。
等她打完领带,谢朔挽起衣袖,将腕表戴上,便出了屋。
叶谙看着他走远,恍惚又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上午九点半,君明集团总部。
朝阳穿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墙明晃晃照入,会议室内,长桌齐整,各大股东均已入座,气氛严肃。
章峻丰坐在左侧前方,抬起腕表看了眼,露出成竹在胸的得意表情。
一片肃穆中,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谢柏言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众人齐刷刷转头,目光却都落在谢柏言旁边的那道身影上。
年轻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迈着长腿踏入,面容冷峻,气质矜贵,依稀又恢复了昔日的风采。
“抱歉,来晚了。”
谢朔扶着谢柏言,顺畅无阻地走到主座前,抬眼扫视一圈,眼中目光凌厉,分明看得见。
章峻丰面色陡然一变。
……
叶谙没跟着去公司,不知道现场情况如何,只是在事后听说,这天的董事会上,谢朔将挪用资金、泄露商业机密以及买凶制造车祸的证据甩了章峻丰一脸。
最后章峻丰是直接被警方从公司带走的,多条罪状叠加,足够他吃很久的牢饭了。
董事会之后,谢朔公开自己已经复明的消息,重新接手原来的位置。
这个消息一出,网上又是一阵沸腾,不少人纷纷感慨,叶谙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连施双双也打电话过来恭喜。
叶谙自己却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缺席了一年多,许多事务都要从头开始,又恰好碰上年底,谢朔忙得头昏脑涨,每日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出差几天不回。
叶谙经常是半夜醒过来看到他上床躺下,早起又不见他人影,跟别提说话了。
与此同时,谢柏言硬撑了许久的身体终于彻底撑不住,病如山倒,住进了医院,叶谙只得每日前往探望照料。
这样一来,两人几乎零交流,关系也似乎断在了某个点,停滞不前,隐约还有倒退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小谢爸爸神助攻!!!
下一步就是离婚了,不想写太狗血的设定,所以应该也不虐~
(害,谁能知道这章我原本写了个没做措施很可能带球跑的版本最后删掉了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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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天, 谢朔凌晨三点才从外面回来,洗完澡上床躺下后, 一睁眼就到了上午十点。
他看了眼时间, 换了套家居服在书房呆着, 打算暂时在家办公一天。
叶谙一早就去医院探望谢柏言了, 所以家里格外安静。
冬日阳光明暖如玉,落在窗边, 谢朔开了电脑,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他头也未抬, 直接问:“什么事?”
周姨推开门,冲他道:“大少爷, 章小姐过来了。”
谢朔指尖一顿, 过了几秒钟,才起身。
楼下客厅内,章沐晴坐在沙发上, 穿一件米色大衣, 长腿斜斜并拢,乌黑的直发披在肩头。
她面前的茶几上, 搁着一盏茶, 热气腾腾。她看着茶盏内漂浮的茶叶,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恍惚,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脚步声响起,她闻声转头, 就见谢朔穿着一身浅灰色毛衣走了过来,面上表情淡淡。
“阿朔。”她唤了声,语气透着可怜。
谢朔在她斜对面坐下,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将一个小的首饰盒扔到茶几上,推至她面前。
正是之前她送给他的新婚贺礼,一对胸针。
章沐晴面色霎时惨白。
“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你如果想求什么,不必开口了。”谢朔往后靠在沙发上,语气淡漠。
章沐晴没想到他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服布料,眼圈渐渐泛了红。
“阿朔,你就不能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
谢朔抬眸,冷冷瞥过去,眼神仿佛能洞穿所有。
章沐晴对上他这一瞥,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她其实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只是不甘心,总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