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
“嗯?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瞿瑾铖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她。
“湘湘。”
他不断叫着她的名字,摸着她的脸颊,带着酒气的呼吸洒在她脸上,他的眼神深邃,褚湘分不清他到底醉了还是醒着,伸手推了推他,反而被他扣了下来。
他低头噙住了她的唇,从轻柔辗转到狂风暴雨,褚湘抱着他,眼泪从眼角默默淌下,默默接纳了他所有的情绪。
“别哭,湘湘。”
他吻去了她眼角的泪,这一刻,他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痛苦和焦灼。
“你要随调?”
办公室里,褚湘找一个叫倪大伟的中年男人盖章,还要拿自己的工作文件。
“是,请您帮我盖个章吧。”
蔡校长已经被罢免,如今代行校长管理职权的就是倪大伟,他穿着中山装,梳着三七分的油头,鼻翼旁有颗肉痣。
都说相由心生,褚湘看到他就觉得厌烦,平时在学校碰到他恨不得躲着走。
倪大伟斜着头,目光从上到下把褚湘扫了一遍。
如果说婚前的褚湘是一朵清新脱俗的莲花,那婚后的褚湘就是绽放的玫瑰,哪怕是穿着宽大的外套,洗尽铅华,依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此时此刻,被倪大伟这么看着,褚湘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个时候当逃兵,恐怕不合适吧?”
这句话阴恻恻的,褚湘咬着后槽牙,尽量平和的开口道,“倪主任,我这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去更加艰苦的地方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是爱国的行为。另外,军委的领导已经同意了。”
口号谁都会喊,既然他想拉着大旗乱扣帽子,那她就用军委的领导来压他。
倪大伟这下没话说了,从抽屉里拿出学校的公章,在她的调令上盖上,把褚湘的工作文件也拿给了她。
要是别人,倪大伟绝对不会那么轻容易放走,不死也要蜕层皮,但褚湘的身份特殊,她的父亲是部队的中立派,没有收到运动波及,丈夫还是受国家领导保护的科学家,作为科学家的家属,褚湘自然也是受到优待的。
剩下的时间褚湘就在家里收拾东西,把家里能带上的物件都带上,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回首都了。
虽然只住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但家里东西很多,幸好有个空间,那些大件的东西也能隐藏在空间里,什么时候要用了再拿出来,也算是留个念想。
瞿瑾铖已经事先给她打了预防针,说那边虽然已经建了家属区,但生活环境与首都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是那种在乎生活条件的人嘛?只要跟你在一起,苦日子也是甜的,我有信心把咱们的日子过好。”
房子朴素她可以自己布置温馨,环境不好她也能用一颗发现美的眼睛去发现那里的美丽之处,至于物质,首先上级领导绝对不会克扣科研工作者及其家属的物资,即便有什么缺的,不是还有个空间嘛。
…………
“我真舍不得你走。”
方琳知道褚湘要走的消息,下午就过来找褚湘说话,看着褚湘满屋子收拾,家里的东西渐渐变空,少了很多生活的气息,心里是真的有些难受。
“我就是没有你这样的勇气,要不然我也跟着我们家老罗去大西北了。”
“琳姐,你不一样,你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
“现在学校里乱的很,课嘛没法好好上,每天都在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出生于富贵人家,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十来岁去国外学音乐,是小有名气的音乐家,成年后嫁给了才华出众的罗铭盛,可以说,在他们回国前,一辈子都是被泡在蜜罐子里的。
这一年,比往年任何一年都要痛苦,也都要担心受怕。
“琳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要走了,我也么什么东西给你,这块表是我在国外的时候买的,统共也没带过几次,就送给你吧。”
褚湘一看,还是块名表,放到几十年上百年后也值不少钱呢。
“琳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方琳托着褚湘的手硬给她套上,“你就收了吧,我吧一直觉得你投缘,是真心喜欢你,要是以前呢,我肯定是要劝你留下的,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但现在嘛……走了或许是件好事,你还年轻,得赶紧跟瑾铖一起生个孩子。”
“哎呀,琳姐,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褚湘挣着要把手表脱下来还回去,方琳手按着没让。
“不是好东西我还不好意思送你呢,咱们两的感情难不成连块手表都不如了?”
她这么说,褚湘是真不好意思推拒了。
“那我就当自己脸大,收下了,谢谢你琳姐,其实我跟瑾铖走也舍不得你们,但相比起来,更加舍不得他。”
方琳理解的点头,“是啊,谁舍得两地分居呢,总是各种各样的不得已。所以说啊,去了那,赶紧考虑孩子的事,早生对你好,对瑾铖也好,他年纪已经不小了。”
方琳听褚湘之前说过,暂时不想要孩子,所以才会这么劝。不是她多管别人家的闲事,纯粹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
她生了三个,第一次生的时候年轻,没多大痛苦就生了,第二次就有些艰难,当然,这根二次生产也有关系,但年纪越大越难生是所有医生产妇的经验之谈。
“恩,好,其实我们已经有这个想法了,西北环境那么艰苦,不生个孩子岂不是无聊死了。”
说完,两人都笑了,方琳甚至笑出了眼泪。
“也是,孩子就是大人生活的调剂品,有了孩子啊你们肯定不会无聊。”
岂止是不无聊,简直能把人给愁死。
而褚湘说的想法,是她自己的想法,当初就是因为规避风险才决定暂时不生,现在丈夫没有受到牵累,瞿家人也在M国安稳的过日子,就是自己的娘家,褚国成暂时也很安全,她跟着瑾铖去西北,天高海阔,虽然条件艰苦些,但那里受上级保护,相当于一个“乌托邦”的世界,孩子能在那里度过快乐又自由的童年生活,等这件事情结束,再带着孩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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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九六六年七月, 褚湘跟瞿瑾铖告别父母,带着简单的行李从首都火车站出发前往西北。
褚湘没让父母来车站送别,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鼻子,但到了月台, 还是看到了弟弟褚卫东, 喘着气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啊?”
褚湘看卫东一脑门汗, 心疼的拿手绢给他擦。
“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还有这个, 妈让给的。”
褚卫东把手里的布包递给褚湘,褚湘接过一看,是五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水蜜桃, 单个都有拳头大小,白里透红, 一看就是高档货。
褚湘的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干嘛特意送过来……”
褚卫东看他姐这样, 摸了摸头,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妈让你跟姐夫注意安全,经常给家里写信, 通话方便的话也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
褚湘擦了擦眼角点头,“ 我知道, 你让爸妈注意身体,还有你,十六了,别做让爸妈担心的事, 他们年纪不小了,你要更加懂事才行。”
这个弟弟有着少年人的意气用事,但做事也不是完全的没头没脑,褚湘希望他少参与一些社会活动,尽快到部队里去接受锻炼。
趁着褚国成还在部队,卫东进去也能多受关照,而且部队环境相对单纯,没有外面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之前褚湘也跟父母表达了这个意思,估摸着他们会考虑。
“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不会让爸妈跟着操心的。”
他正处于变声期,声音比以前听起来要浑厚有力,下巴上也冒出了淡淡的胡渣,已经有了小小男子汉的样子。
褚湘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一转眼也已经十年了。
“好,那我就不跟你唠叨了,省的你嫌我烦人。”
褚湘抓着他的手,不舍得跟他告别。
“你回去吧,注意安全,有你姐夫在,会好好照顾我的。”
褚卫东抿着唇,眼眶红了,瞿瑾铖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姐,你要是有时间就来西北找我们。”
褚卫东用力点头,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有损自己男子汉的形象。
瞿瑾铖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拥着褚湘上了火车,褚湘站在门边的窗口,对着弟弟挥手。
褚卫东就这样站在原地,直到火车缓缓出发,驶向远方,才垂着头往车站外走。
家里人总以为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心里想的可多了,比如现在那么多人受影响,姐夫也曾经被带走调查过,说他有海外关系,但卫东知道姐夫不是反GM分子,他那么努力工作,一心专注于搞科学研究,连M国的家人都顾不上,怎么可能是坏分子呢。
还有校长,对学生们和蔼可亲,每天在校门口等他们上学,也被定义为坏分子,他的心里也在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即便是跟伙伴们出去革命,他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理解,有些人是应该惩罚,有些人又为什么要受到伤害呢?
现在连姐姐都因为局势远走他方,他知道,如果局势不变,姐姐是不会轻易回来的,他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
…………
七月天气炎热,火车上更是闷不透气,像个大蒸笼一样,这时候的火车还没有空调,只能自己摇着蒲扇解暑。
褚湘撑着头看着窗外不停变幻的景色,看了一整天,其实早就看腻了。
“辛苦你了,咱们还有一天就能到。”
瞿瑾铖推门进来,把洗好的桃子、番茄递给褚湘。
他穿着白衬衫,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是格外好看。
在如此闷热的环境中,他脸上一点汗珠也没有,要不是后背透了汗,褚湘还真以为他是什么绝汗体质呢。
褚湘拿了个番茄,咬一口,鲜嫩多汁,吃在嘴里非常爽口,好歹缓解了几分笼中鸟般的烦闷。
“你说你之前半个月就得来回一次,那得多累啊?”
基地附近没有机场,只有紧急情况才会使用直升飞机,科研工作者们平日出行几乎都是坐这样的绿皮火车,褚湘是真心敬佩他们。
瞿瑾铖笑着拿过褚湘手里的蒲扇,坐在她身侧给她扇风,好让她腾出手来吃东西。
“嗯?你不用管我啊,呐,桃子给你吃。”
“不用,我现在不饿,你吃吧。”
这水蜜桃就是卫东特意送来的那个,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么高品质的水蜜桃,统共才五个,瞿瑾铖根本就舍不得吃。
他们买的是卧铺车厢,车厢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乘客,这年月,往西北方向去的人少,加上另外一层关系,这时节,能买得起卧铺票的,恐怕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出游”。
一夜醒来,窗外的景色都变了,绿色的植被越来越少,很快就是漫无边际的沙漠,褚湘知道,他们的目的地近了。
“褚同志,首长让我带他欢迎你的到来。”
接站的是一位基地工作人员,留着大平头,皮肤黝黑发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特别憨厚耿直。
科研基地有六千多位工作人员,分为工作区与生活区两部分。
因为研究导弹等武器具有一定的辐射,因此生活区离工作区有七八公里远。
西北部缺水,生活区特意选在了一处水源附近,有少量的绿植覆盖。
基地给他们安排的房子位于一号生活区,那里住的都是科研工作者的家属。
房子是四合院式的,三间屋,屋前有块空地,外面围了一圈木栅栏,看样子还是松过的,褚湘准备自己找点蔬菜种子种种。
“瞿主任,褚同志,你们看还有什么缺的,我让后勤人员送来。”
“好,辛苦你了老张,等安置下来喊你过来吃饭。”
“好咧,那你们歇着,有事喊我就行。”
老张离开后,褚湘环顾四周,白墙灰砖,墙上挂着伟人画像,一水朱红色家具,桌椅板凳齐备,还有零零碎碎例如热水瓶、搪瓷缸等,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
“你坐会,我先把屋子收拾一下。”
褚湘正看的起劲,那边瞿瑾铖找了盆准备打水收拾屋子了。
“这里水少,没有自来水供应,每天早上有水车过来,各家把水缸装满用一天。”
瞿瑾铖拿着盆去了厨房,果然,厨房里放着一个大号的水缸,褚湘就想起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这个水缸完全能够容纳几个小孩。
她本来还挺担心水不够用的,现在看一天能用这么一大缸水,已经比她预期中好上太多了,省着些用也够了。
“我帮你一起。”
“不用,你去房间看看,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我好找老张送过来。”
来之前已经有人打扫过,并不是很脏,只是这地区沙多灰尘多,哪怕半天也能落薄薄一层灰。
卧室也是简洁的装饰风格,双人床、衣柜、床头柜,还有一张写字台,三十多平的样子,空间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三间屋,一间堂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厨房后是简易的卫生间。
褚湘拿了块毛巾把卧室从里到外擦了一遍,又从外面拿了扫帚扫地,跟着从空间把床上用品拿出来铺好,夏天用不着盖被子,垫上凉席,晚上盖个毛巾被就好。
夫妻两热火朝天的收拾屋子,左右两边听到动静的邻居来了。
“瞿主任,还真是你啊,前阵子就听说你要过来,我们可一直盼着呢。”
“两位嫂子好,我们刚过来,正打扫屋子,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