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短暂的回忆了一下，几个画面瞬间涌入脑海里。
“不耐烦……冷漠……好像还想把我吓跑。”
“这不就是了！你没误会，我感觉那个男人确实最近的态度有点问题。”
小姑娘在这边迟疑着，没出声。
钟佳佳又在那头问：“那你怎么想的？我是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苏桃心里头还是很不确信，“可是他以前和宁奶奶很肯定的说过不会喜欢我呀。”
“这有什么，真香定律懂不懂？一般男.女.关系发展路线都这样。”
钟佳佳在那边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那你呢桃桃，你对他什么感觉呀？还只是把他当成恩人吗？”
苏桃愣了下，直到后来挂断电话之后，她都没能把钟佳佳的问题回答上来。
后来的几天里，宁野几乎每天都会给小姑娘打一通电话。周一到周五的那几天，他一般都是赶着下课的时候打，周末的话，一般是中午。
他和杨凡在S市又逗留了大概一周，要走的前一天晚上，男人照例拨通了苏桃的电话。
“熄灯了吗？”
“还没……”
男人在那头呼吸绵长平缓，像是在抽着烟。
“我们明天可能就要走了，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次吃饭结束之后，宁野确实也没闲着，合作公司又有了新项目想谈一下，正巧他就在S市，这些天一直在跑新项目的事情。
杨凡回北城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索性跟着他一起留在这边了。
苏桃在这头垂着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软乎乎的“噢”了一声。
“就这样？”男人在那头轻笑了下，语气懒洋洋的，“明天周末吧，我还以为你听见我们要走，会说过来送送我们呢。毕竟现在你在S市，也算是个小东道主了。”
小姑娘在这边怔了下，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慢吞吞的回了句：“明天我和室友约了去逛街。”
“嗯，才认识两个月的室友都比哥哥重要了。”
“……不是，是真的提前约好了。”
看小姑娘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男人也没再玩闹，又笑了下，“逗你呢，你就是想过来我也不可能让你过来，大周末的让你来回坐车跑机场，我也舍不得。”
后来挂断电话之后，苏桃恍神了好一会儿。
刚刚男人那句话说完之后，她差点就没忍住把埋在心底几天的疑惑问出口。可是到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虽然现在她和宁野之间的状态已经发展得有些诡异了，但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之前钟佳佳的判断。
毕竟当初宁野和宁老太太说过的话，仿佛到现在，还能在她耳边响起。
小姑娘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这种少女心事上犯了难，心里头乱得像一团麻一样，到最后，也没理出什么头绪。
-
隔天苏桃和几个室友都起了个早。
因为来到D大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军训过后就投入了学习状态，后来又参加了迎新晚会，所以根本没什么私人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闲着的周末，她们早早就约好了去市中心逛一逛。
S市和北城一样，都是国内的一线城市。市中心的写字楼鳞次栉比，对面有一条古巷商业街，一般过来S市的游客都会最先来这里打卡观光。
下了出租车的时候，苏桃还有些不在状态。
“桃桃，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等你把病养好，我们下周再过来。”
大玲说完话，有些担忧的摸了摸苏桃的脑门，“感觉好像又热了点。”
小姑娘可能是昨天站在阳台太久，吹了夜里的凉风，今早起来有点发烧。不过好在不太严重，量了体温大概在37.3左右。
但是这会儿见她下车了也没什么精神，几个室友就不免又有些担心了。
许文静听完大玲的话也点点头，“我查了攻略，他们说这边也没什么好逛的，就是吃喝一条街，我们随便拍个照就回去吧。”
苏桃摇摇小脑袋，尽量提着精神回，“没事的，我感觉比之前好多了，这会儿可能是因为药效发作有点犯困而已。你们别管我啦，都计划了好些天要来这边玩，别因为我一个人扫了兴致。”
几个室友见她坚持，也没了办法。
这条古巷商业街是S市的打卡圣地，所以平常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来，几乎都挤满了游客。几个姑娘后来彻底把苏桃当成病人一样照顾着，孟佳和许文静一人一边挽着她的手臂，防备有人挤到她。而大玲则一个人冲在前面，为她们几个开路。
苏桃被她们搞得哭笑不得，但心里头却又暖暖的。
古巷的街道不算长，她们晃晃悠悠的连吃带喝从街头逛到了街尾，也才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时间。
她们找了个街尾的一个长椅，陪着苏桃这个病人休息一下，准备待会儿再去打卡下一站。
孟佳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样，忽然出声：“哎？那不是楚阳阳吗？”
苏桃听了孟佳的话，第一时间朝那边看了过去。
确实是楚阳阳，而且不止有她，她身边还跟着她姐姐，以及……陈念。
外人瞧着，三个人就是母女的状态。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手挽着手走在旁边，妈妈则跟在她们身侧，帮她们拎着东西。
陈念还和之前一样，一张漂亮面容上写满了温柔，看着楚阳阳和楚灿灿时，也很自然的流淌出一个母亲该有的眼神。
苏桃心里头隐隐的有些闷，刚想挪开视线让自己别再看下去，那头的陈念却忽然转过了头。
两个人隔着人流，四目相对。陈念嘴边的笑意，忽然一僵。
几个室友全然不知道苏桃和陈念的纠葛，所以这会儿悄悄讨论着也没有任何避讳。
孟佳：“这楚阳阳看着嚣张跋扈，但她妈妈好像挺温柔的哦。”
大玲：“谁知道真正性格什么样啊？不过她上次去包厢找楚阳阳的时候，倒确实看着挺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哎，不像我妈，整个一母老虎啊。”
孟佳：“不过旁边那个就是楚阳阳的姐姐吗？我听别人说好像是个网红？”
大玲：“嗯，这事儿楚阳阳都宣传多少遍了！我查了，就是个挺糊的小网红，之前好像跟哪个男明星传了绯闻，涨了点粉，后来营销不行，就又糊到地心了。我前几天查了她的微博，转发量连五百都没过。”
孟佳：“噗，那楚阳阳怎么还天天的她姐姐她姐姐的挂在嘴边！好像她姐姐是什么大明星似的！”
大玲：“谁知道她。”
许文静对楚阳阳和楚灿灿都没有兴趣，所以没参与到二人的讨论当中。
她还很担心苏桃的状态，所以这会儿朝苏桃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好像神色不太对，许文静连忙关切地问。
“桃桃，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孟佳和大玲也同时回过神，将注意力都放回了苏桃身上。
“不然咱们回去吧，又不是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
“就是，下周再出来也行啊！”
苏桃看着不远处早已慌乱回过头，没再朝这边看过来的陈念，勉强对几个室扯了下唇。
“没事，咱们走吧。”
-
几个女孩子逛到中午就打车回学校了。
有几个定好的地方还没去，苏桃知道室友们是在考虑她的身体，原本还想和她们说没关系的，但后来实在扭不过她们的坚持。
陈念的出现只让苏桃心里出现了些许波澜，回去的路上她就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去想。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后来竟然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几个女孩子走到宿舍楼附近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了她们宿舍对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墨镜，见苏桃她们过来，她快速的上前了几步。
摘下墨镜，陈念那张温婉漂亮的脸庞露了出来。
她像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朝着苏桃开了口——
“同学，你叫苏桃是吗？”
苏桃很平静地看着她，点点头。
旁边的几个室友都意外的不行，孟佳和大玲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这楚阳阳妈妈怎么回事？来找桃桃的？”
像是要印证着她们的话似的，陈念下一秒就出声又对苏桃说：“苏桃，你能和……阿姨，单独聊聊吗？”
大玲听了陈念的话，一瞬间反应过来。
她还以为这位“楚阳阳妈妈”是为了自己女儿来找苏桃麻烦，于是赶紧像护着小鸡仔似的，挡在了苏桃前面。
“您是楚阳阳妈妈吧？您找苏桃有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忙或者别的什么，可以直接说。我们都认识楚阳阳，不一定非要找苏桃的。”
大玲说得话还算给陈念留面子，也觉得够委婉了。
但是对方压根不领情，还一副欲言又止又带着恳求似的目光看着苏桃。
苏桃其实这会儿比刚刚更不舒服了，她觉得自己的体温好像又升高了一些，所以推着大玲时，也没什么力气。
“大玲，没事的。”
说着，她看向陈念，“校外的那家咖啡厅可以吗？”
-
苏桃说的那家咖啡厅，叫街一角。
位置正对着D市小门，每天的顾客几乎都是D大的学生。
苏桃看得出来陈念不想让太多人看见她们见面，所以进去的时候，特意选了一处没有窗还偏角落的位置。
服务员过来点单的时候，苏桃边说话边咳嗽了两声。后来服务员走后，对面的陈念像是忍不住，略带关切地问她。
“桃桃……你是生病了吗？”
苏桃现在非常没精神，也不想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所以听完陈念的话，她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直接问了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念见苏桃忽略了自己的关心，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拿起服务员在她们进门时端过来的柠檬水，神情不自然的抿了一口，接着也没抬眼看苏桃，低声说：“你那天在包厢，就认出妈妈了吧。”
陈念话是这么问，但其实她已经可以笃定苏桃那天是认出自己了。
其实后来她回去的时候，也疑惑过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异样。
但是她太久太久没想起过自己的那个女儿了，所以她当时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也只是觉得苏桃是楚阳阳的同学，应该是通过楚阳阳那边知道了她吧。
这件事很快就被陈念抛到脑后，直到后来她去参加D大的迎新晚会，听到了苏桃的名字。
那张小脸和那个名字重合的那刹那，陈念才知道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而小姑娘在那头，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回什么。
陈念见她这样，心里头更难受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缺席，这个孩子肯定会恨自己。说不定苏国伟也在背后说了她的不少坏话。
她如果理智一点，就该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
可是……
陈念深吸一口气，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按在面前的矮桌上，缓缓朝苏桃那边推了过去。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么多年的缺席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桃桃，大人的世界其实很复杂的，对错善恶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我知道你爸爸肯定和你说过很多关于我的不好的事情，估计他也将当初离婚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我身上……
我无所谓，反正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我这么多年确实也没在你跟前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所以任何辩驳的话，我都不会说。
但是咱们既然又遇到了，我就不能再装成什么也不知道。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是妈妈最近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你爸那个样子，估计现在还依旧在为他那份伟大的梦想打拼着吧？他肯定没有给你很好的生活。这卡里的钱不算多，但至少能保证你在大学期间过得好一点。”
她边说，边看了看苏桃身上的衣服，眼神不知是怜悯还是心疼，“女孩子应该多买点贵的衣服和包包，你回头就用妈妈给你的钱买，别心疼。”
苏桃在那一刻，脑子里只剩下了【荒缪】二字。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带着病来和她见这么面，聊这些话，到底是不是一个对的选择。
如果说之前的那次意外见面，让她打碎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母亲爱着的美梦的话。
那么现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就是直接毁灭了她之前对一个母亲的幻想和理解。
她暗暗提了口气，强忍着难受，想让自己的脑袋更清明些。
刚要开口，身边的椅子，忽然被人一拉。
苏桃转过头，看清楚过来的人是谁之后，意外的呐呐着叫了一声——
“宁野哥。”
宁野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坐稳后，也没管对面的那个老女人，先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
“怎么烧成这样？”他皱着眉头，“吃药了吗？”
苏桃乖乖地点了点头，声音听着也比平时更软了些，“吃过了。”
“吃过了还烧成这样？”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了，“走，我带你去医院。”
对面的陈念见自己忽然被忽略的彻底，一时没忍住，出声道：“这位先生，我们还有话没聊完。”
“聊没聊完都没必要再继续了。”宁野单手握住小姑娘的肩膀，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陈念放在矮桌上的那张银行卡，“你觉得她现在会缺你这点钱？你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苏桃了？”
陈念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堪了几秒钟后，艰难地出声：“我只是想弥补一下自己当年的过错。”
“这种弥补，我家小姑娘不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