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种氏看来,她的父亲种师道之所以落了一个善终的下场,不过是因为去世的时机那么恰好,要是晚死几年,依着他对宋朝的忠心程度,说不得会落得同一心北伐,一心想迎回二帝的岳武穆一样的下场,想想老种家忠心为国,稳固大宋半壁江山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两个儿子早夭,三个孙子不知所踪,唯一所剩香火怕是除了未出五服的旁支亲眷外,,便是种氏这一脉了!所以从一个做母亲的角度来看,种母是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儿子学他的外祖父,和外祖父一样弃笔从戎。
别看冯蘅现在拿冯父做借口劝诫季言之不要学外公一样弃笔从戎,好好的文官不做跑去做武将,但其实说来,不过是遵从母亲遗命,时时劝诫身为弟弟的季言之罢了。
而且种母还生怕‘长姐如母’的冯蘅劝不住主意大的季言之,在季言之态度未明的情况下,竟然将当时表明了身份的柔福帝姬也算在了能够‘劝诫’住季言之的人之中。
说来赵嬛嬛比季言之也就大了三岁,她表明身份后,本就对她身份有所怀疑的冯衡倒是放下了一直提着的戒心。不过赵嬛嬛对季言之的思慕之心,冯衡却是一直放在心上,在种氏苏醒之后,忍不住就将赵嬛嬛对季言之那份竭力掩饰的思慕之情说了出来。
前面已经说了,种母一直以来最放心不下的,不是乖巧听话的长女,而是好勇斗狠,简直可以用‘人狠话不多’来概括的长子。种母最怕的是,她要是就这么去了的话,季言之会因为冯父‘抛弃’他们独自逃离的事和冯父起间隙,到时冯家的一切可不得便宜,冯父到临安府新娶的平妻了吗,
所以种母在得知,和已经在临安府登基为帝,提出北伐事宜,势要迎回被掳二帝的赵构一样幸免于难的柔福帝姬,居然对季言之起了爱慕之心时,为了确保季言之以后跟冯父杠上,冯父会有所顾虑,当即就欢喜的将季言之叫了进来,问他愿不愿意在自己弥留之际,和柔福帝姬成婚……
面对种母的这个要求,季言之还能说什么,为了让病情已经到了无力回天地步的种母能够了无遗憾、安然的闭眼,季言之只能说,要是柔福帝姬愿意的话,他亦无异议!
柔福帝姬能不愿意吗,自然是愿意的。虽说她为了保命,不重复上一世悲惨经历,从而故意‘赖’上种氏和冯家俩姐弟,虽说相处短暂,但柔福帝姬自认能识人,季言之不同于当世的男人,看似冷情淡漠,却对亲人很好。柔福帝姬心想,能和这样的男儿成为家人一定会很幸福,至少她不必再每日每夜的胆战心惊,生怕一醒来就重复上一世的悲惨经历。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缓慢行驶,陷入回忆的季言之被冯衡轻唤了一声。季言之回过神,接过冯衡递来的茶盏,浅呷一口之后,语气幽幽的道:“父亲那儿,其实阿姐不必过多理会,左右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要想靠我光耀冯家门楣,他就只能顺着我的意!”
冯衡低垂眼帘,语气也幽幽的道:“是啊,有柔福帝姬在,父亲即使有再大的火气总会克制一二的!只是阿济,就算不为了冯家,不为了父亲,只为了娘亲的在天之灵,你也要答应阿姐,放下弃笔从戎的念头如何?现如今吏治清明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前有奸相秦桧害岳武穆,后又有佞臣汪伯彦割地求和,这种散发着恶臭味儿,如同泥潭的官场,岂是阿弟能够待的,何况还是如同外公一样弃笔从戎当个武将,仔细数来,咱大宋的武将可没几个人能够善终的!”
即使他们的外公种师道算是善终的,可一生起起落落,够让人叹息无奈。而且靖康之难后,种家就人丁凋零,一次奉祀,连同他们外姓孙子孙女在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且……
想到自从靖康之难后就了无音讯,疑似已经丧生兵乱的表哥表弟们,冯衡忍不住幽幽一叹:“也不知道彦崇、彦崧、彦崇三人怎么样了,如果他们真的…那我们如何有面目入九泉见娘亲啊!”
季言之再次呷了一口茶水,手中那晶莹剔透的茶盏倏然粉碎。
冯衡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思虑上头,蹙起绣眉,轻问了一声:“阿弟,你……”
“无事,只是不小心手重了一下!”季言之宽慰冯衡道:“万事有我。有我在,即使花费再大的精力,我也会想办法将表哥、表弟们找回来,如他们真的遇上兵祸,遭遇不测,种家总要有子嗣传承,倒时我会和嬛嬛好好商议,过继一子回种家!”
至于冯父的意见,季言之既然能带着种氏的骨灰,和冯衡、柔福帝姬安然无恙的回到临安府的新冯家之时,当机立断的给冯父下了断子绝孙药,让冯父此生只能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冯衡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也不会在乎冯父的意见。
不过冯衡可不知道,毕竟季言之下药下得极其隐秘,连枕边人柔福帝姬都没告之,冯衡又怎么能知道,所以她仍然忧心忡忡,唯恐二娘秦氏给冯父生个一儿半女,让他们姐弟二人再无依靠!
冯衡这样的思虑,季言之略知一二,但因为季言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冯衡不要心思过重,所以季言之只得打定主意,此回回临安府后,一定要尽快落实,单身一人潜入上京探寻亲人的事宜!
季言之阖目假寐,冯蘅幽幽一叹,到底没再说话,而是撩起车帘子,开始欣赏道路两旁的景色。几位一看就是江湖儿女的青衫少年少女们骑马如散步一样,打马经过,不断的说着话。冯蘅仔细一听,发现他们谈论的竟然是中原五绝,华山论剑的事。
“中原五绝?华山论剑?”
冯蘅不觉呢喃道:“靖康之难后,大宋大半国土沦陷,堂堂武者不上战场杀敌,居然玩起了华山论剑!”说道这儿,冯蘅仿若自嘲一般,笑了笑,接着呢喃道:“如今大宋的官场,我尚且不愿意阿弟入,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季言之微微睁眼,也撩起门帘往马车外看去,发现从他们所乘坐的马车旁经过的人,居然是做全真教打扮的小道士时,不免嗤笑出声!他当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论华山论剑啊,原来是一直提倡联元抗金,收复南宋沦陷故土的全真教啊,说来季言之对于全真教的可真算印象深刻,毕竟不是谁能够做到,在别人家的地盘备受推崇,封为国教时,还能打着帮助南宋抵抗金国的名头,收下杨康后,还他妈反过头指责杨康认贼作父…
讲真,全真教本身立场就有点……怎么号称忠肝义胆的江湖人士都没想到过这点,被封为金国国教的全真教上下道士其实算金人呢,难道是因为那位据说为了抗金,辜负了林朝英这么一位好女人的全真教祖师爷王重阳的缘故,所以忠肝义胆的江湖豪杰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全真教的道士人都不算地道汉人的事!
想到这儿,季言之露出一抹冷笑,看来他潜入上京除了探寻亲人外,还要带走杨康收他为徒,这样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全真七子哪里的脸,在自己都不干净的情况下,打着大义的旗帜指责杨康认贼作父……
毕竟,相比将杨康当成亲儿子来养的完颜洪烈,他季言之,现如今的冯济可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他们要是这都找得上理由,找上门来唧唧歪歪,那季言之可真算是服了所谓的全真七子了……
※※※※※※※※※※※※※※※※※※※※
更新o(* ̄︶ ̄*)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艺桦不是我名 50瓶;砾凌 10瓶;北街雾松 5瓶;天月将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第十八个故事
马车继续载着姐弟俩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驾车的车把式紧急拉住套马的缰绳,将马车险之又险的停靠在了路边。
“少爷,小姐对不住, 前面不远处有人打斗,事发突然,老汉儿这才急急的停住,少爷、小姐没事吧!”
“无碍!”
季言之淡淡的回答了车把式一句, 便转而问冯蘅:“阿姐,我想下车看看,你是在马车上等候, 还是随阿弟一起?”
“阿姐就在车上等着阿弟好了!”
冯蘅知道自己身体羸弱, 这种场合下,要是执意跟着季言之, 那便是地地道道的累赘, 所以很善解人意的表明自己留在马车上就行。
季言之‘丢’下冯蘅,往前走去, 却不料他刚走了一会儿, 大概有几百米距离的时候,驾车的马儿突然受惊, 疯狂的奔跑起来。
车把式被甩下马车,套车的绳索也被活生生的扯断, 这下没了马儿拉扯的马车彻底失控……
冯蘅随着马车摇摇晃晃, 眼看就要一起跌落悬崖, 摔得粉身碎骨之时,一位长相清隽,隐隐流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青年和季言之几乎同时出手,一左一右的抓住马车,将马车连同马车里的冯蘅一起‘拉’了上来……
季言之隐约猜到出手相助的人,应该就是冯蘅的官配黄药师。不过目前来说还是安慰惊魂未定的冯蘅更重要,所以季言之微微朝着黄药师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后,便柔声询问冯蘅:“阿姐,你没事吧!”
“无事!”冯蘅摇摇头,却是问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怎么无缘无故马儿就受惊了呢?咱们的马儿可是地道的汗血宝马,寻常动静根本就惊不到它,怎么……”
“阿姐怀疑是秦家那边动的手?”
季言之走近已经被他一掌毙命的汗血宝马,仔细在马身上一摸索,居然在马头髻毛附近摸索出三根细长、扎进马肉部分已经成黑色的银针…
“阿姐猜得没错,咱们的马儿的的确确是中了暗算…那个秦家啊,”季言之晒然一笑,好不光风霁月的来了一句:“看来这秦家怕是不能留了……”
不过是和那‘千古留名’的奸相秦桧有未出三服的亲戚关系,被许给冯父做平妻后,就以为能够把控世代书香的冯家?呵,还真是想得够美的!
先不说季言之乃冯家长房嫡子的身份,单单论冯父娶了秦氏后努力耕耘了那么几年却依然颗粒无收,连颗蛋都没下的情况下,对能文能武,且是唯一子嗣的季言之,冯父怕是比命看得还重,嫁给冯父后将冯父的心思揣测得一清二楚的秦氏,如果不是真的蠢,那么定不会对他、对冯蘅下手,除非…
季言之露出似笑非笑,嘲讽意味满满的道:“看来咱们的父亲,即将要喜当爹了……”
“哈?”冯蘅懵然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颇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是指秦氏,怀孕了,可是……”
“可是咱们的父亲,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季言之可不管他的话多么让人惊悸,依然似笑非笑的道:“所以我才会说咱们的父亲喜当爹嘛!!!”
而且……
要是冯父知道秦氏这株红杏已然出墙,给他揣了一颗野杏子回家,而且野杏子还没出生呢,秦氏就未雨绸缪,迫不及待的暗害长房嫡子,让长房嫡子给她的野杏子腾位置……要是冯父知道这事儿,脸色一定很缤纷多彩!
季言之迫不及待的想看冯父的笑话,如果有机会还想问问他,当初觉得种氏命不久矣,娘家又落败了,跟着赵构一起顺利逃往临安府、并拥戴赵构登基成为南宋开国之君,所以干脆利落的在‘皮条客’秦桧的介绍下,就当一双儿女和原配妻子死了一样,直接娶了继妻……
种氏之死诚然有自身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原因,但冯父的凉薄何尝不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接受了原身冯济所有情感的季言之对种氏的感情很深,自然而言也对这种将‘抛妻弃子女’的锅甩到国破山河碎头上的冯父极端不喜…
真当他带着种氏骨灰,长姐,新娶的媳妇儿‘回’临安府的新冯家,是不愿抛弃姓氏,一心想重新认祖归宗啊,错,他主要是为了搞事!姓他不会改,毕竟已然仙逝的祖父对他这位长子嫡孙一向看重,认为他才是让冯家流芳百世的关键,但TM季言之就是看冯父这个渣男不顺眼,就是不想让他外加和他从里到外都挺般配的秦氏好过,所以搞事嘛,这业务季言之熟!!!
而秦氏或者说秦家人这回下手,说不得并不是想害了他,毕竟他身上还担着驸马的身份,而且如今的柔福帝姬远非上辈子的她能够比拟的,首先,柔福帝姬没有经历过上辈子的那些糟心事儿,即使韦氏最终被金国‘放’归南宋,也没有任何理由杀掉同她儿子一样幸免于难的柔福帝姬,即使她心中万分嫉妒柔福帝姬‘这辈子’的幸免于难……
有柔福帝姬在,也算投机分子的秦桧多多少少也要顾忌一二,所以这回的事儿,秦桧应该不知情,所以应该是秦氏私下干的,秦氏想通过害了冯蘅,以此挑拨季言之和冯父的关系,好给秦氏肚子里的野种就此铺路!
季言之嗤笑,这秦氏可真会算计,真会未雨绸缪的,她就确定她真的能生下腹中的孩子?能不暴露她怀的是野种的事?如此戏剧一幕,可不枉费当初他只给冯父下了断子绝孙药,没给秦氏下绝育药,想看戏的好想法啊!
只不过,有什么仇怨朝着他‘发泄’就是,朝冯蘅动手,是嫌自己活腻歪吗!反正‘有惊无险’的坠马车事件发生后,季言之就不打算留着秦氏了,至于秦桧以及秦家人,遗臭万年早就命中注定,他最多在这基础上给他们添几笔,唔,叛国的罪名罢了!
打定好主意,季言之又宽慰了冯蘅几句,这才将视线对准身着青衣,清隽绝伦的黄药师,彬彬有的道:“多谢这位兄台相助!”
黄药师生性不拘小节,不耐烦繁文缛节,刚才之所以出手相助,除了恰好碰上这么一幕外,还有他觉得季言之不同于寻常所见之人,身手不凡的缘故。
果真,刚才为了救姐,季言之小漏身手,其中的隐约熟悉感可让为了一个江湖传说,就不远千里跑到天山找寻缥缈灵鹫宫的黄药师欣喜若狂,起了结交之心!
黄药师当即做了自我介绍,或许姻缘天注定,即使这世的黄药师不是单独救下她,而是和季言之一起,但冯蘅还是对黄药师的救命之恩很感激,继而起了好感!
冯蘅如今已经快十八(虚岁),以其让在那唧唧歪歪,妄想以长女的婚事拿捏长子的冯父乱插手,还不如顺了剧情发展。
所以季言之即使注意到了冯蘅春心萌动,也依然任其自由发展,甚至当了一把神助攻,邀请黄药师随他们一起返回临安府,到公主府做客。。。
黄药师本就想确定季言之是不是已经成了传说的逍遥派弟子,所以很干脆利落的顺势答应了季言之的邀请。于是原本姐妹二人的‘归家’之路,就变成了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