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尝一口——画盏眠
时间:2020-03-28 08:16:07

  老板娘儿子叫徐裕成,十三四岁,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话也不多。
  研究室最初去的几次还会逗逗小孩,发现小孩爱理不理,也就不再多问。
  但这次,小孩给大家倒完茶后,出去了,隔一分钟,又进来,给陶思眠递了张单片湿纸巾。
  陶思眠在看手机,一边道谢一边很自然地接过来撕开擦手。
  两个人表情都酷酷的。
  傅阔林起了兴致:“我们可是在这吃了快三年,你怎么不给我们拿啊。”
  小孩“哦”一声:“湿巾贵。”
  傅阔林:“那你怎么给她拿。”
  小孩:“她是姐姐,你是客人。”
  傅阔林“诶”一声:“你这么说就是对姐姐好,对客人敷衍?”傅阔林道,“做生意这态度可要不得……”
  小孩直接指了一下墙:“大包四块十张,单片五毛一张,是你们自己没点……”
  傅阔林被噎得说不出话,饭桌上发出“噗嗤”的笑。
  其实说来也巧。
  许意菱上大学第一天,陶思眠和她在这家烤鱼铺约的饭,陶思眠为许意菱收拾了几个混混,还报了警。
  混混出来后,陶思眠担心对方找烤鱼铺的麻烦,好几次过来找许意菱都把地方定在这。
  老板娘也是个通透人,自然感激得对两个姑娘多照顾了些。
  高考出成绩那天,陶思眠拉着许意菱在店里喝得酩酊大醉。
  老板娘替两个姑娘叫了车还不放心,硬是扔了店跟着车把两个小姑娘送到大院门口……
  这一来二去,自然是熟了。
  但陶思眠不是喜欢讲故事的人,迎着众人好奇的眼神,她只是淡笑:“是有一段渊源。”
  黎嘉洲喜欢小姑娘平常说话的语速,不急不慢,他光是听着,就身心舒畅。
  知道这段过往在她记忆里是好的,他也不追问。
  陶思眠手机响。
  黎嘉洲微信进来。
  【黎嘉洲】:你和小孩算渊源,和我算什么源?
  这人就坐在旁边。
  陶思眠瞟一眼黎嘉洲,轻声问:“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嗡嗡”再震动。
  【黎嘉洲】;天赐良缘。
  陶思眠耳尖一烫,没了声响。
  黎嘉洲在傅阔林“哟呵”的八卦声中起身给所有人都倒了饮料,他给别人都倒中规中矩的四分之三杯,倒数第二个给小姑娘倒了快满的五分之四。
  就像幼儿园老师给偏爱的小孩多发一块糖果。
  陶思眠嘴硬:“可我还是只会说一声谢谢,不会说两声。”
  黎嘉洲放下饮料瓶,笑道:“你不说都可以。”
  陶思眠心弦微颤,分外掩耳盗铃地抱着杯子背身对他。
  傅阔林研究室官僚气息很弱,聚餐的时候大家胡吹乱侃什么都能说。
  只是他们以往很节制,今天用陶思眠的酒量来看都显得放纵。
  陶思眠没喝,黎嘉洲喝得少。
  桌上烤鱼还没吃到一半,傅阔林已经吹了五瓶,眼角都微微发红了。
  包房隔音效果好,傅阔林打了一个有回音的酒嗝。
  “平,平心而论,”傅阔林推开杯子,“我最烦小人在背后捅刀,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三刀,你捅我三刀,我得万剐千刀……我做研究几十年,教材从第一版写到现,现在十二版,就是行得正坐得端。”
  “我不是怕,”傅阔林指着心窝,“我是心里难,难受。”
  傅阔林哽咽:“我带你们,最年轻的,黎嘉洲都快五年了,最长的,那个谁,十年了……”
  傅阔林看向陶思眠:“不怕小姑娘笑话,可,可你们仔细想想,人这辈子能有几个五年,几个十年,我是打你们了?骂你们了?”
  黎嘉洲起身把傅阔林身前的酒全部拿开。
  “还是吞你们补贴了,”傅阔林“呜呜”出声,“这,这样对我,我真的六十了,没几个十年了,没几个项目能做了……”
  饭桌一片安静。
  傅阔林喝醉了,说着说着开始唱“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他唱两句,让大家齐唱。
  没人发声。
  “小,小姑娘啊,”傅阔林又摇摇晃晃地对陶思眠道,“带,带我打把游戏吧。”
  陶思眠:“您玩什么,手机上有吗?”
  傅阔林自豪作指点江山状:“我手机上什么都有,全是我外孙下的,我自己玩,全、全是最菜的青铜,你、你挑一个你最擅长的,带我杀、杀遍全场,”傅阔林又道,“你们也,也一起玩啊,不是摸鱼的时候最爱玩吗……”
  黎嘉洲揉着太阳穴:“你喝多了。”
  傅阔林一把挥开黎嘉洲:“你,你不要管我……”
  研究室出了两个人,加陶思眠和傅阔林四个。
  陶思眠把小孩叫进来。
  傅阔林嫌弃:“小孩会玩吗,知道电子竞技吗?”
  陶思眠笑一声:“全服排名前十,神仙操作、大局观一流……”
  小孩波澜不惊:“现在是第二。”
  傅阔林双手作揖一拜,干脆地:“成哥!”
  众人大笑,游戏开始。
  陶思眠手速很快,但小孩更快,小孩把开场一血让给陶思眠之后,直接二杀,三杀,四杀。
  又一轮新的对峙。
  研究生喊:“成哥快回来!你没血了。”
  小孩置若罔闻,顶着几乎看不到的血皮反手五连绝世。
  陶思眠打这样的局感觉敌方像慢动作,对小孩而言,敌方差不多是静止的。
  包厢里,“牛逼”“我擦”“哎哟喂打到投降为止”此起彼伏。
  包厢外,路灯昏沉地撑着厚重的黑夜,暗色浓郁化不开。
  中场休息,黎嘉洲去了趟洗手间,正要回包厢,看见小孩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蹲在墙角发呆。
  黎嘉洲没窥探人隐私的习惯,只是身高放在那,他余光扫到小孩的屏幕。
  黎嘉洲“哟”一下:“成哥要去打职业了?”
  小孩径直按灭界面。
  黎嘉洲道:“那俱乐部好像很厉害吧,我一个不玩游戏的都听过。”
  小孩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黎嘉洲又道:“我以为七七是带着姐姐滤镜在夸,没想到你还真的这么强啊……”
  小孩听到这话,停下脚步:“你叫姐姐七七?”
  他走到黎嘉洲面前,满脸警惕,“你是谁,你叫什么?”
  黎嘉洲喝酒有点上脸,弯下腰,他就用那张极其好看的脸平视小孩,勾了抹浪荡的笑:“叫姐夫。”
  小孩皱眉:“神经。”
  黎嘉洲弯着眉眼:“就叫一声。”
  小孩撇嘴:“不叫。”
  黎嘉洲:“你叫一声我给你买糖吃。”
  他只吃陶思眠的糖,不吃神经病的。
  小孩转身要走。
  黎嘉洲手一伸,把小孩勾进怀里。
  他醉里醉气摸出手机,点开网页:“喜欢什么球鞋吗?新款?限量?AJ?”
  小孩挣扎着要走。
  黎嘉洲换界面:“不然游戏?装备?你叫一声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小孩挣扎动作越大。
  黎嘉洲锢住小孩,力道却不大:“不然新款樱桃?侧刻限量,战队签名,所有轴所有色号,”黎嘉洲飞快按着加入购物车,“叫一声姐夫这些都是你的。”
  “不叫不叫不叫!说了不叫就不叫!”小孩气得像只抓狂的小狮子。
  “再加显卡加——”
  黎嘉洲话没说完,小孩又重又狠踩黎嘉洲一脚,黎嘉洲吃疼松劲,小孩趁机逃开。
  “诶你个倔小孩,”黎嘉洲酸溜溜学着陶思眠,“还什么神仙操作,大局观一流……”
  小孩自顾自朝前走。
  黎嘉洲:“你就等着,等我真成你姐夫,我他妈让你对着我叫一百遍一千遍。”
  小孩回过头,分外不屑地朝黎嘉洲做了个鬼脸。
  黎嘉洲气得心口一梗:“诶你……”
  ————
  黎嘉洲回包房,大家在准备离开。
  陶思眠问:“你刚刚在和小孩说什么?”
  陶思眠好笑,“他专门跑过来让我离你远点,说你,”陶思眠指了一下头,“这儿有问题。”
  黎嘉洲面不改色:“交流男人的感情。”
  陶思眠不想和他多说:“今天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寝室?”
  黎嘉洲笑着刮了一下她细软的耳垂:“我很想,但还有事。”
  之后几天,陶思眠在准备军训要用的东西。
  黎嘉洲偶尔晚上会给她打个电话,闲聊一两句。
  陶思眠可以听出他很想和自己说说话但没有时间的纠结,但不知道具体情况。
  傅阔林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像一根倒刺,栽在陶思眠手里,可黎嘉洲不说,陶思眠也不会问,就这样一直卡着。
  直到军训前一天,许意菱和陶思眠再去到烤鱼铺,陶思眠若有若无问:“程果为什么不陪你。”
  “他忙得太难受了。”许意菱心疼地解释原委。
  陶思眠这才知道,黎嘉洲,或者说傅阔林整个团队正在经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24小时内所有2分评论送红包~
  爸爸们!画画!肥来啦!!呜呜呜!!!!
  甜粥:现在的小孩真不好哄。
  甜粥:不过我认识我老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甜粥:我脑子有问题?你才有问题!
  甜粥:预约一千遍姐夫!嘻嘻。
 
 
第30章 二十六口
  傅阔林团队和藤校做行为金融的研究所是老搭档, 早在交大成立联合培养项目之前, 双方就合作过多次。
  这次亦然,本来按流程傅阔林团队项都立好了,谁知资方忽然安插周识理团队进入。
  美其名曰, “公平竞争”。
  两个科研团队同为交大就够巧合了, 结果双方关于正反馈交易剖析的十个论点撞了七个, 提交时间还非常相近。
  几乎是同时, 傅阔林和周识理团队互爆对方学术抄袭。
  一边是学术组老朋友不能动, 一边是资方新宠更不能得罪, 藤校没办法,拉了第三方成立调查组预备飞过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 傅阔林和周识理团队都在疯狂找证据, 捋理论推导的时间细节和逻辑顺序。
  “应该是傅阔林团队内部出了问题。”许意菱停下筷子道。
  陶思眠若有所思。
  “程果给我说过以前的事,”许意菱颇为感慨, “傅阔林对自己研究室的学生真是好得没话说。”
  许意菱道:“傅师母平常做了什么好吃的, 傅阔林会拎到研究室, 买了什么特产,也是研究室人手一份, 而且他记得研究室所有学生的生日,每年学生过生日的时候, 他都会送一封长信,特别诚恳真挚推心置腹……”
  “就这么一个长辈,人心都是肉长的,”许意菱越说心里越不舒服,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就是人心都是肉长的,”陶思眠给许意菱把酒满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
  烤鱼铺人声鼎沸。
  陶思眠说:“如果给几十万,那可能不会动心,但如果夸张点,给个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让你泄露一下研究进度和细节,你想想现在房价多高,想想科研奖金一个团队才几百万,再想想万一周识理给个承诺什么下半辈子不愁吃穿,”陶思眠顿了顿,“你想想你站在某些立场上,可能各方面都有压力,你会不会同意。”
  陶思眠面色寡淡。
  许意菱不喜欢她这样云淡风轻说破所有、自己还没办法反驳的感觉。
  许意菱唇张了张,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程果说有黎嘉洲在应该没事,”许意菱道,“黎嘉洲压力大,你多陪陪他。”
  如果换做别人,陶思眠兴许就应了。
  可说话的人是许意菱,陶思眠感觉心里好像有个小气球,装了水,被许意菱随意一句话给戳破了。
  “我为什么要多陪陪他?”陶思眠反问。
  许意菱一愣:“你们不是习友?”
  陶思眠:“是啊。”
  许意菱:“人家陪你上自习,你陪人家做科研有什么问题吗,”许意菱看着看着陶思眠,“诶不是,陶七七,”许意菱脸上闪过一抹兴味,“我就随口一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言多必失,陶思眠咳一声,不说话了。
  事实上,在陶思眠定义里,任何没有见面的陪伴都不算陪伴,充其量叫通电话。
  两人打卡一样通着通着,就到了陶思眠备忘录里的军训前一天。
  “你得把东西带齐,防晒啊,纸巾啊,军训十有□□出太阳,我记得我们军训那阵男生都晒得受不了。”
  “还有,站队尽量站中间,四面有人的话可以挡一挡,站军姿不是人干的事。”
  “中间有一天可以请假,姨妈痛得受不了啊,皮肤晒伤啊,崴脚啊……”
  黎嘉洲和老奶奶没区别的碎碎念从电话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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