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暴君养大——花心者
时间:2020-03-28 08:16:47

  难怪,难怪余欢不想让他当这个皇帝,因为这个皇帝一点权力都没有,连圣旨都是别人拟好的。
  他全程坐在高位上,听着底下众人你来我往的吵架,军队要替换冬衣,户部说没钱,文官说翰林院该修缮了,武官说我们替换冬衣都没钱,你们修个屁。
  两帮人就因为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吵的不可开交,底下乱成一团,颇是儿戏。
  古扉想制止,可惜他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
  他恍惚间似乎瞧见了另一副画面,一二十年前,这里也坐了一个年轻的帝王,初登基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制止众位大臣争执,但是他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
  或许不是他声音太小,是旁人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就在他眼前敲板某件事,之后再请示他,那有什么用呢?
  已经板上钉钉了。
  古扉今儿这一遭像做了美梦陡然被人打醒似的,心中藏了万般苦涩,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也没资格向任何人抱怨,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只在下朝后偷偷的将自己锁进了屋子里。
  什么都没有做,躺在床上,缩进了被子里,没有哭,在思考,思考将来,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他哪里没做对?是不是真的不该选这条路?
  他想救的人没救下,想留的人没留住,想保护的人暂时不需要他,他真的很失败。
  一败涂地,失去了所有,孤身一人奋战。
  没有花溪,没有余欢,也没有明生。
  他什么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抓住。
  曾经说什么变得强大,保护所有人,就像笑话一样,□□裸打他的脸。
  被人死死压着,前有狼,后有虎,左右两边都被卡住,他根本无力反抗,像脖子上套了项圈一样,有人拉一拉链子,他就要被迫走动,完全反抗不了。
  他没有任何力量,他孤身一人,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真的……好失败啊。
  “这才刚开始就气馁了?”
  空旷的屋里突然传来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脆,又藏了些老成,他经常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古扉陡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星辰一般的眼睛里含了些惊喜,“余欢!!!”
  他以为余欢再也不回来了,已经弃他而去,像母妃和嬷嬷,外公和其他人一样。
  古扉不顾形象,一把冲进他怀里。
  余欢不舍得他,又回来了,太好了。
  余欢坐在床边,叹息问,“当皇帝不好吗?怎么又哭了?”
  古扉神情萎靡,还带了淡淡的委屈,被人欺负了一样,“不好……”
  他勾着头,声音抽泣,“我现在有点明白父皇临终前的话了。”
  “哪句?”余欢还跟以前一样简言意骇。
  “父皇说他变坏之后,大臣们终于眼不花,耳不聋了。”
  他也遇到了耳聋眼花的众大臣,所以他突然能理解了。
  “父皇还说,假如有一天前有狼,后有虎,走投无路的时候……”
  头勾得更低,“今天我尊封了太皇太后,她是摄政王的人,还追封了贤贵妃,丞相的人。”
  “上朝的时候我试过,如今的朝廷只有两种声音,其他声音都不见了。”
  “余欢。”他抬起还挂着泪的脸,迷茫问,“你说我现在算是前有狼,后有虎,走投无路了吗?”
  “算。”确实算,或许比父皇当初还要艰难,父皇把他们养肥养膘养成狼,只有他自己能压制的住,他一死,狼放飞出去咬人,新的小主子根本管不住。
  古扉紧张的抓紧了他的衣袖,“那我……”
  那句话呼之欲出,又不敢,怕再一次惹得余欢不高兴,十几二十天不理他,叫他忐忑不安,揪心不已。
  但是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讲了出来。
  带着希翼和期待,想得到认可的眼神,小心翼翼道。
  “能变坏吗?”
 
  ☆、第108章 我够了吗
 
  余欢沉默了, 许久许久,屋内才再度响起声音,“你确定吗?”
  古扉摇头, “不确定。”
  他确实不确定,做错过一次决定,所以再做的时候就会有几分胆怯。
  怕,怕再做错, 需要大人的认同。
  如果余欢同意, 他就去做。
  他不想再一意孤行, 一个人很累。
  古扉坐起身,从床上下来,背对着余欢,道,“圣旨不是我下的, 第一道封摄政王的旨意是丞相拟好给我的,第二个夸赞丞相和百官的, 是摄政王拟好的, 第三道亦然。”
  “他们当着我的面,分割利益,给对方曾经许诺过的东西。”
  丞相一定答应了宝亲王,让他做摄政王, 宝亲王也答应了丞相, 许他女儿为太后, 保他丞相之位长存。
  “我知道, 但我还是照做了。”古扉捂住心口,“花溪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贤贵妃帮过我们,她当太后,我没有异议,丞相和宝亲王合力助我登基,分割利益我也权当不知道,所以……”
  他回头,“我有资格变坏吗?”
  “没有。”余欢抬眼看他,“那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古扉点头,“可我现在太弱小了,没有一点势力,纵然现在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将来呢?”
  “将来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他靠在支撑屋顶的柱子上,“我想走那条捷径,我想尽快变得强大。”
  余欢坐着没动,“想想父皇的下场。”
  “父皇的话是对的,但是他走错了路。”古扉拨了拨角落里的帘子,“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好坏不分,六亲不认,所以他死了。”
  闭上眼,语气坚定,“我不会。”
  他要走的路与父皇的一样,又不一样,“我只对坏人坏,绝不对好人出手,好人就该长命百岁,福泽万年。”
  在父皇的基础上琢磨出属于自己的道吗?
  余欢低垂下眼,“既然心里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干嘛?”
  古扉深吸一口气,坚持问,“我想知道,现在我有资格变坏了吗?”
  余欢又沉默了,翘起二郎腿,表情凝重,“你就不怕当年的父皇也是你这般想法,后来……”
  他走上了歪路。
  如果这样的话,有一天古扉也会踏上和父皇一样的旅途。
  父皇曾经说过,谁想做恶人,谁都想做好人,但是好人没那么容易当,所以他曾经应该也是尝试过的,但是他失败了,他被权力熏染,变成了一个坏人。
  古扉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是这样的想法。”
  余欢突然站起来,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就做你的沈将军吧,不忠于君,忠于正义,假如有一天你忘了初衷,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古扉睫毛颤了颤,抿起唇,小幅度点了点头。
  啪!
  一个东西丢了过来,古扉慌忙接住,发现是上次在顺心殿的虎符,那虎符被余欢拿走,一直藏在身上,说要毁掉,免得落入坏人的手里,没想到他不仅没毁,还给了他。
  “给我做甚?”古扉不敢拿,“你收回去吧,我怕我用这个干坏事,坏人手里不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利。”
  军队只认虎符不认人,有虎符在,可以直接调兵遣将。
  “拿着吧,想变坏,也要有点变坏的资本。”余欢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给我弄一个随时能出宫的腰牌吧,我现在暂时不能待在皇宫。”
  古扉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余欢打断他,“假如有一天你真的走向歪路,我会进宫杀你。”
  古扉脱口的话咽进肚子里,捏了捏虎符,没有犹豫,颌首道,“好。”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怕监督,反而能更好的提醒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想变坏,但不是父皇那种坏,是他自己以为的坏。
  余欢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瞳子里流露出欣慰的表情,“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不要有压力。”
  他要走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下次过来拿腰牌。”
  说完化作一道黑影,陡然从窗户口跳了过去。
  等古扉回神时,已然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
  说起来这半个月,他去哪了?吃喝又是在哪解决的?
  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再回长央宫,长央宫是贵妃娘娘的住所,她又要搬了,搬到长祥宫。
  去找明生也不合适,明生毕竟是扶月公主的人,带着他不方便。
  所以到底会去哪呢?
  看他衣着干净整洁,说明是个有条件的地方。
  古扉想来想去,突然笑了。
  差点忘了,他长锦宫什么都有,临走前还剩下许多米面,足够余欢吃饱喝足,澡豆那些也都有。
  就算长锦宫不行,现在宫里空出来那么多宫殿,也够了。
  先帝一死,三年丧期,他不用纳妃子娶媳妇,会一直空着,挺好。
  古扉站在窗户口,遥遥望着屋顶,希望那个远去的身影回来。
  他想留下余欢,特别想,但是父皇死后,余欢等同于恢复了自由身,不会被困在宫里,而且花溪不在,余欢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不仅是哥们,还是亲兄弟,他怕自己事太多,余欢嫌他烦,下次不理他了。
  就这样吧。
  余欢偶尔回来看看,他便满足了。
  至少宫里还有明生,虽然明生也有意往宫外去,他找人查过,明生十天里有六七天都在宫外,只有两三天回来,他回来也是因为放心不下余欢和他,现在余欢也想出宫,他当了皇帝,没什么危险,明生回来的次数以后只怕更少。
  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古扉盯着伸到屋檐下发黄的枝叶出神,心中莫名涌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一样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糖不甜了,也没那么快乐了。
  “陛下。”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小心翼翼,生怕惊着他一样。
  是元吉,最近陪他最多的也是元吉。
  元吉以前是父皇身边的二把手,在顺心殿办事,偶尔会到别处瞎逛。
  有一次古扉从五皇兄那里回来,瞧见过他,趾高气昂的,平时最是厉害的杂役处管事也是点头哈腰看他脸上,现在元吉仰他鼻息而活。
  真是奇妙啊。
  “慎邢司主事来找您了,说是来请罪的。”元吉躬着身子行礼。
  古扉没回头,倚在窗户前,目光始终瞧着那片枯黄的叶片。
  又到冬天了,真快。
  “来请什么罪?”
  “好像是说当年在长锦宫办事的时候得罪过您……”
  其实是瞎猜的,他没有细细打听,慎邢司说请罪,他立马想到了这茬。
  当年长锦宫闹鬼的事人尽皆知,都道是因为慎邢司擅自挖坟的原因,这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只道人死如灯灭,莫要瞎折腾了。
  这个瞎折腾是说‘鬼’瞎折腾,还是说旁人去长锦宫瞎折腾,总之当时皇上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大管事擅自揣摩,叫人都回来,没再动那里。
  那里也意外的保留下来,现在大家都在庆幸吧,好险没乱来,不然现在脑袋定是离了家。
  古扉嗤笑一声。
  哪里是来请罪的,明明是来让他还愿的。
  当年主事帮过他,也帮过余欢,说什么母妃帮过自己,结果他与余欢一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主事鸡贼的很,这么说只是想打消他们怀疑的念头,毕竟被个陌生人帮忙,还是慎邢司主事很奇怪。
  而且这么一说,平白叫他们多了几分信任,很会为人处世,帮助他们这些少年,将来他们崛起,只要有一个,都能反过来回哺他,很划算的买卖。
  “慎邢司主事上面还有空位吗?”古扉撑着下巴问。
  花溪不在,余欢不在,明生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人会再替他想事情,从此以后,什么都要靠他自己琢磨,自己想。
  一步都不能错,错的话,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因为他是坏人,坏人被抓住把柄,会死的。
  “主事上面啊。”元吉认真想了想,“有郎中一人,员外郎一名,员外郎可以设俩人的,还缺一名员外郎。”
  “那就员外郎吧。”古扉定下了。
  朝廷的事他做不了主,因为有两大权臣,但是皇宫是为皇上一个人服务的。
  就算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大不过皇上,所以他一个人能全权做主。
  “传朕口谕,主事德高望重,劳苦功高,特封为员外郎,望新任员外郎继续在慎邢司发光发亮,为国效忠。”十几天的特训,他已经渐渐能习惯发号施令的感觉,不会像刚开始一样那般无措。
  起初不想这样,被摄政王警告了几次,慢慢也适应了。
  这十几天里他见的最多的就是摄政王,他的皇叔,那个年仅二十出头便满头银发的俊美男子,不苟言笑,冷漠至极,他告诉他,他们是皇家贵胄,天生便高人一等,不许对奴才嬉皮笑脸,以礼相待。
  如果他不照做,会饿着他不给饭吃,饿多了,自然而然听话。
  “那还见吗?”元吉试探性的问。
  “不用了。”现在见他未必是好事。
  如果被摄政王和丞相知道了,会以为他私自储蓄力量,拉拢慎邢司主事。
  慎邢司主事人老如狐,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新帝登基,他又接触不到外界,只能依附他这个新帝。
  还是那句话,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大雪,主事冒险想送炭过来。
  他的心意领下便是,其它的,让他自个儿琢磨。
  “是。”元吉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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