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干坏事?”
“谁不想当个被人崇拜,尊敬的圣人?”
“你以为的坏,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古扉不信,“你是皇帝,谁敢逼你?”
“呵!”古仁狄冷笑,“逼我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各个都想让我死,我偏不死,好人不长命,我这个祸害遗千年。”
原来他还有点自觉,知道自己是祸害。
“小屁孩,念在你叫朕一声父皇的份上,朕最后教你一个道理。”
声音已经开始有些无力。
“假如有一天,你坐到朕这个位置上,前有狼,后有虎,走投无路时……”
他抬眼瞧了瞧朦朦胧胧的影子,雨下的有点大,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面容。
“就变坏吧。”
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只要变坏就能无视所有规矩和枷锁,生生踏出一条路来。”
指尖抠在青砖的细缝里,无意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条捷径,能让你在短时间内追上其他人,然后远超他们。”
两根指头夹住那个硬硬的东西拉了过来,握在手里。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无视你,你的声音响亮了,他们终于听见了,耳朵不聋了,眼也不花了。”
他紧了紧手里的东西,声音越发疯狂。
“再往上他们会怕你,惧你,匍匐在你脚下!”
他慢慢的撑起身子,余欢的剑退了退,雨太大,夜太黑,没有人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你就是这天下的主!所有人的君!”
那剑陡然飞出,但是有一把匕首更快,蓦地从上往下,刺穿他的脖子。
啪!
剑掉在地上,他也倒了下来,嘴角抖了抖,缓慢的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真不愧……是我儿子……”
古扉摸着脸上溅起的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余欢,我杀人了!”
手上也是血,脖间也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的触觉,还有胸前,都被热血洒过。
“我杀了自己的父皇……”
余欢半蹲下来,将他搂在自己怀里,“不是你的错,他想杀我,所以你才动手的。”
那一匕首刺穿了古仁狄整个脖间,他睁着眼,死不瞑目,带着血丝的眼睛里滴了水,像眼泪一样。
这个人是不会哭的,那么恶毒又强大的人,怕他还活着,余欢拔下那把匕首,又割了一道,确定他死的不能再死,才往他身上摸去。
袖兜里没有,怀里也没有,在腰间找到,别在腰带里,系了根绳子防丢,余欢搁下绳子,将东西收入坏中。
“那是什么?”古扉从他怀里抬起头问。
“是虎符。”余欢站起来,艰难的朝外走去,“这东西不能被坏人得了去。”
假如他不拿,就会落入丞相的手里,丞相以为他隐瞒的很厉害,实际上他早就从蛛丝马迹里头查到了信息,确定是丞相无疑。
他栽培新人,创建向天借命组织,现在又刺杀皇上,目的不纯,这玩意儿就算丢进河里,也不能落到他手里。
“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古扉擦了擦眼泪,‘嗯’了一声,跟着余欢往外走,古扉边走边问,“去找明生吗?”
“嗯。”现在只有明生是可以信任的,至于花溪说的贤贵妃,他不认识,也不敢保证花溪不在,她愿不愿意帮他们。
“余欢,父皇是好人吗?”古扉想回头看,被余欢扭了过来。
“不是。”余欢腿上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需要古扉扶着,“不过他的话很有道理。”
他仰头瞧向望不到边缘的天际,“假如有一天被逼到走投无路,那就变坏吧,坏是一条捷径,但是……”
垂眼看了古扉一下,“要做好死的准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嗯。”古扉还没有消化今儿经历的一切,愣愣点头。
俩人相互扶持着走出顺心殿,外面急忙迎过来两道影子,一个是明生,另一个是穿着雪白衣裳,打着伞的姑娘。
明生发现是他俩,松了一口气,“结束了?”
“嗯。”余欢今儿费了很多口舌,已经懒得说,只抬了抬手臂,示意明生。
这大爷要伺候的姿势太明显了,明生白了他一眼,还是走过来,架起他的手臂,撑起他半边身子。
“那回去了。”
“嗯。”吭一声不需要太多力气。
“古扉说他已经比我厉害了?真的吗?”
明生这一趟很波折,先是遇到古扉,说没有功夫会添乱,后来遇到花溪,又说没有功夫进去只会添乱,他在门外等的焦急,想进去,再次被旁边的女孩子插刀。
没有功夫进去只会拖累他们,她一个女孩子都懂的道理,他这么大了还不懂云云。
明生很受伤,觉得有必须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嗯。”
明生:“……”
好吧,留下给他们收尸也不错。
“花溪呢?”
才发现只有两个人,少了一个人。
“她现在很安全。”其实安不安全他也不知道,但是这时候不能乱。
“先回长锦宫。”古扉提议,“那里还有药水。”
他俩伤的都不轻,需要井水再敷一下,花溪进了空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呢,他有些担心。
余欢看出了他的心思,抽空摸了摸他的脑袋,“先回去再说。”
“嗯。”这回轮到古扉惜字如金了,他心思不在,回答的都很敷衍。
“且慢。”娆玉叫住他们,“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太监,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很是白净。”
十三四岁的小太监?
几个人一同摇头,“没有。”
娆玉蹙眉,“文质彬彬的,很瘦,特比显眼的,你们确定没瞧见吗?”
三人还是摇头,哪里有文质彬彬又很瘦还特别显眼的小太监?
就他们三个,花溪不是太监,他们三个倒都很瘦,文质彬彬的,还特别显眼,当然古扉的年纪不太符合,十三四岁,他还差三岁。
娆玉瞳子里染上一抹失望,“他死了吗?”
“不知道。”古扉看她可怜,好心道,“你进去看看吧,不过速度要快,要不然这里的动静被旁人发现,会以为你是刺客呢。”
娆玉道了声谢,伞一丢,提起裙子朝顺心殿内跑去。
里面已经没有活人,大火将所有人埋葬在屋里,没有人逃出来,父皇也死了。
他活着,不想叫他父皇,他死了,叫的倒是毫无芥蒂了。
“我们快点离开吧,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明生突然蹲下来,让余欢上来。
余欢也没有客气,趴在他身上,古扉拉着余欢的手,三个人摸着黑,跌跌撞撞朝长锦宫走去。
快到的时候明生才想起来,“刚刚花溪好像穿着一身太监服。”
“而且她长得文质彬彬,很瘦,还特别显眼。”余欢加了一句。
“方才花溪说如果咱们找不着明生,就去找贤贵妃,她不会就是贤贵妃吧?”古扉懵了懵。
三个人都愣住了,顿了顿,明生才道,“应该不是,我听说贤贵妃可傲了,连皇上都看不上。”
“可是她说十三四岁,长相白净的小太监,方才进去的除了花溪,没有别人。”古扉有点担心,“她刚刚进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余欢声音带着疲惫,“她是丞相的女儿,我加入的组织就是丞相创建的,况且那些人没有出来,应该都死完了。”
“我瞧她也不像蠢笨之人,自己有分寸吧。”能说出那番话的,不是冷血不在乎里面的人生死,就是冷静有大智慧的人。
前者不太可能,如果真的冷血不在乎里面之人的生死,就不会慌张的问他们了。
“我们先管好我们自己的事吧。”余欢很无力。
古扉点头,“对啊,我们还有伤呢,不说我还没感觉,一说疼死了,先回去,待会等花溪出来了,问问花溪便是。”
说起花溪,注意力被分散,伤口都没那么疼了,“空间的时间和外面的不一样,等我们到了长锦宫,里面应该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花溪早该好了。”
他一口一个空间,明生听得疑惑,“什么空间?”
他是自己人,而且古扉有预感,他不会觊觎空间的,所以没有大意的告诉他,“就是一个小天地,在花溪体内,里面可以种菜种水果,还有鱼虾蟹和螺蛳哦。”
怕他不能理解,添了一句,“难道你就没发现御花园的鱼都是带颜色的吗?花溪的鱼是草鱼,为了不让你发现,每次都把鱼皮剥了,只蒸鱼肉。”
明生了然,“太狡猾了,我一直没发现。”
其实心里有怀疑,但是基于信任,从来没多想过。
说起鱼,声音里有一丝怀念,“那个鱼啊,煎的可真好吃。”
☆、第104章 危机四伏
每天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好吃, 但也不会太特别,毕竟天天吃, 早就习惯了。
一旦离开之后吃到了长穗宫的饭, 才发现长锦宫的手艺真是一绝。
他以为是长穗宫的伙食不太好,当时也没有在意,等出了宫, 赚了钱, 有花不完的银子,无论哪个酒楼都可以随便进, 随便点,吃遍了京城的美食,依旧没找到记忆里的味道。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道菜,将鱼煎到两面金黄,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会那么好吃呢?
他捅了捅余欢,“你吃过没有?”
余欢懒得理他, 眼一闭, 心安理得在他背上闭目养神。
“你肯定没吃过对不对?”明生哈哈大笑,“你这个臭脾气, 谁受得了你啊?”
想跟余欢交好, 首先得耐下寂寞和尴尬, 否则你这边涛涛流水一般, 他那边可能会眼都不睁, 十分气人了。
“余欢哥哥好像不喜欢吃鱼。”古扉给他正名,“有一次我端了鱼出去,又原样塞了回来,后来我就没塞过了。”
明生点头,“我就知道,这家伙死板的很。”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长锦宫,余欢有钥匙,古扉也有,打开门,先找了一套衣裳让余欢换上,然后老实躺在床上等治疗。
古扉去拿药,他因为经常受伤,花溪什么都备了一点,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井水,古扉自己也有那么点经验,擦伤抹什么药,伤风喝什么药,不过他不爱用那些,无论得什么病,受什么伤,都用井水。
这次也不例外,井水拿了好几瓶,其它的就拿了金疮药,还是很久之前买的,瓶口上落了灰。
古扉擦了擦,将药瓶子一股脑抱在怀里,然后放在床上,“用井水清洗一遍,然后再上金疮药。”
其实原先在空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伤口已经不流血的,但是出来之后被雨淋到,加上走路,又有血渗出来。
余欢的伤重,先给余欢处理,明生让他也把身上擦擦,然后趴在床上,有什么事喊一声便是。
他是三个里面唯一一个完好的,因为对房间不熟悉,古扉的药瓶也没有贴字,先前才会让古扉自己拿,现在药和纱布到齐,明生熟练的清洗,倒上药粉,包扎,一气呵成。
余欢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你们在成长,难道我就没有吗?”明生拍了余欢屁股一下,示意他包好了就让开,别占位子,余欢挪了挪,古扉自动补了缺位,“我在宫外救了一些江湖上的剑客,他们经常受伤,以前店小的时候请不起人,都是我给他们包扎的。”
余欢嗤笑一声,“滥好人。”
他经常这样,明生没有在意,只伸出手又打了他屁股一下,“你当初不也因为我滥好人才结交的?”
余欢又往里面挪了挪,躲到他打不着的地方,“不一样,来历不明的人不可信。”
明生特意爬上床,往他屁股上呼了一下,“你也是来历不明的人!”
余欢回头瞧了瞧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再说话,只懒洋洋地趴下来,闭上眼,脑袋扭到床里。
明生没管他,过来给古扉包扎,衣裳一脱,他整个人倒抽一口凉气。
古扉被他吓到,“怎么了?我伤的很重吗?”
明生有些疑惑,“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啊?”古扉想往后看,但是伤在背后,死角的地方,瞧不着,“怎么了?”
“伤口从左肩一直到右下腰,你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真是奇了怪了。
古扉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生生被他吓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喂!”明生慌忙接住他往下垂的脑袋,“不是吧?这么不经吓?”
他看了看余欢,又看了看手心里捧着的脑袋,将脑袋往枕头上一搁,讪讪道,“这样也好,缝的时候就没那么疼了。”
这么大的伤口,肯定是要缝的,不缝会有一道撕裂的痕迹,露出白皮下的粉肉,格外瘆人。
“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能耐。”
方才回来都是他自己走的,药也是他自己拿的,放在架子上,要做大开大合的动作,他竟也没喊一声疼,将来肯定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明生坐下来,去拿针线,估摸着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伤,屋里没有准备缝伤口的羊肠线,用羊肠线缝的伤口不用拆,它会与皮肉融入一体,普通的针线要拆。
不仅如此,还要用开水烫一下,否则伤口会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