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郝峰一直在帮着寻找傅秋谷,每天晚上都会来报个到说下消息,但今天不仅大白天回来,进门时就连脚步声都急促了两份。
常青紧紧握着汤匙,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郝峰的表情,她害怕从他眼中看到怜悯,无奈等任何负面情绪。
乌吉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郝峰抿着唇,表情严肃:“你……怎么回来了?”
郝峰看了看常青,半晌说:“人找到了。”
常青还是不抬头,但手却开始发抖,汤匙打在饭盆边发出让人心慌的声音。
“放心吧,人活着。”郝峰的一句直接将常青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迎上常青猛然抬起却早已泪眼朦胧的双眼,继续说:“他俩陷进山坳里了,肖文力死了,傅秋谷还活着,只不过身上有枪伤,还伴有多处骨折,人已经送去急救了,就在五楼。”
常青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明显是情绪激动,脸都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眼珠子更是染了血一般骇人。
“青青,青青你冷静,人这不是找到了么。”乌吉木拉着常青的手,不停地抚摸她的脸颊,头发。
常青闭上眼睛深呼吸,眼里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大概过了能有两分钟,才缓缓睁开眼,直到这时那目光中才多了几分生气和神采。
她转头看向乌吉木,忽然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乌吉木急忙把人抱住。
整整半个小时,常青哭的呜呜咽咽,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着,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总算有了着落,常青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脆弱,哭的跟个傻子一样,鼻涕蹭了乌吉木一肩膀。
手术室外乌泱泱围了一堆人,除了周局和姚忠臣等一些同事外,还有傅祥邑夫妇,甚至就连聂元同和白川都来了。
知道傅秋谷失踪以后,聂元同和白川也都出钱出力地帮忙,聂元同更是守在卉山下的临时基地里等消息。
当看到常青过来时,张竹君第一个走上前拉住她,说:“你怎么过来了,我让小郝告诉你可不是为了折腾你过来,小谷这手术指不定什么时候完事儿呢,你在病房等着,等他出来了我去叫你。”
张竹君明显憔悴了很多,人瘦了,眼底蔓上青色,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深了几分。
“放心,小谷就是受了点伤,医生说问题不大,你别跟着着急。”这话纯属瞎扯,她不知道郝峰已经把情况跟常青说了,生怕常青一着急再动了胎气。
常青也不好揭穿她,只是点点头说:“阿姨,让我也守着吧,心里踏实。”
虽然人找到了,但善后工作还有好多,周局不能多待,只好带着姚忠臣和几个手下先离开了,临走时随着张竹君千叮咛万嘱咐,傅秋谷出来了一定要告诉他。
聂元同傅秋谷的发小,他自然会等到最后,但白川却不需要,看一切都那排妥当以后,他边跟傅秋谷的父母告辞了。
走到常青身边时,他顿住脚步,迟疑了几秒,最终抬手拍拍她肩膀,说:“他这人命硬,会好的,听说你有了,恭喜。”他说完后也不再跟常青寒暄,转身离开了。
傅秋谷的这个手术做了十六个小时,但手术灯灭了以后却只看到了主治医生。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人直接从通道送去重症监护室了,再观察24小时,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转入特护病房,到时候就能看到人了。
这24小时对于常青来说格外漫长,为了身体,她强迫自己入睡,可越是这样就越睡不着。
天不亮她就一个人溜溜达达去特护区等着了,因为她不需要24小时陪护,所以一到晚上她就把人都遣回去了。
病房上了锁,她求了看门人好半天才得到通融。
坐在重症监护室通往特护病房的必经之路上,常青透过门上的玻璃木然地看着对面那个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陌生人,一旁的护工趴在一边早已呼呼大睡。
医院不同于其他地方,即便是这个时间,这里依旧有人往来,走路声,低声交流声,以及监护仪器的“滴滴”声蔓布在整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
知道天亮了,乌吉木急三火四的找过来,她在恍然发觉自己在这里坐了好久。
“我一看你不在病房,一猜就是跑这儿了。”乌吉木也不埋怨,而是提着手里的保温瓶说:“吃点饭吧。”
看着常青从善如流地结果早饭开始吃,乌吉木忍不住又说:“傅叔叔跟这里的院长是老朋友,郝峰也请了教授过来,这么多专家保这傅秋谷,一定不会有事的。”
常青点点头,咽下一口海参粥说:“我知道,不过我就是睡不着,看不见他我睡不着,可能看见了我就更睡不着了。”她说着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
她什么都懂,也尽可能按照正确的方法来做!可没用的,她心是燥的,连眼睛都闭不上。
乌吉木无奈地捏捏她的手腕,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我打听过了,他大概中午才能出来,吃完饭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老这么坐硬凳子也不行。”
常青想了想,摇摇头,说:“算了吧,我坐不住,万一他早出来了呢,我想第一眼看到他。”
傅秋谷被推出来的时候,张竹君和傅祥邑也在边上,就连聂元同都在。
人瘦了,虽然只短短的四天,人却明显瘦了,脸色也不好看,蜡黄蜡黄的,胡子拉碴,闭着眼,被子下伸出好些不知名的管子。要不是胸膛随着呼吸有微弱的浮动,光看这人外表,真的跟死了一样,忒吓人。
常青眼泪含眼圈,生硬克制自己别哭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发觉现在特别感性,跟个小哭包一样。
虽然平日里张竹君对儿子要求高,也常把提高觉悟放在嘴边,但到底是亲儿子,看到傅秋谷时,再强势的人也瞬间萎了。她此时就是一个普通母亲,满脸写着心疼,轻轻摸上儿子的脸,手都是颤抖的。
医生说傅秋谷到现在没醒主要原因还是之前失血过多,身体出现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只要身体机能调整回来人就会醒,预计也就这一两天。
常青一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直到专业护工来把所有人撵走,要求只留一个家属陪护时,常青不顾所有人反对,硬是留了下来。
“我身体没事,在哪坐着都是坐,放心,有崔师傅,我什么都不用干。”崔师傅就是请来的专业护工。
待所有人都离开,崔师傅很专业地打了温水给傅秋谷擦身子,调试仪器,并且一边给常青将护理的注意事项,像傅秋谷这种受了重伤的,后期调养非常重要。
常青跟个受教的小学生一样认真听着,不时还问东问西。
崔师傅把傅秋谷收拾利索后,拿着他换下的衣裤去洗了,屋子里只剩下常青和躺在床上的傅秋谷。
“你看有多少人关心你,大半天过去了,我才跟你能单独待会儿。”常青拉过凳子坐下,去抓傅秋谷的手,一个人碎碎念:“有件事我在想是现在告诉你还是等你醒了再说,你说我要是现在告诉你,你能醒来吗?”
常青微微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对他耳语道:“秋谷哥哥,你要做爸爸了……”
说完后她就盯着傅秋谷的脸看,尤其是眼睛和睫毛,但很遗憾,没有任何动静。
常青撅起嘴不大高兴地说:“我还以为你能高兴的蹦起来呢。”她说完起身坐到床边,拉着傅秋谷没有扎针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又笑了:“你说等我俩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得挺个大肚子啊,啧,怎么办,穿婚纱不好看啊。”
她跟个小机关枪一样,只要崔师傅闲下来,她就抓着傅秋谷不停说话,说到后来崔师傅都听不下去了,腻的鸡皮疙瘩直往下掉,索性不需要照顾的时候他就直接躲楼道门口坐着去了。
太阳落下又升起,常青也不回病房,就在陪护床上睡,她让崔师傅把两张床并起来,晚上睡觉也拉着傅秋谷的手。
“秋谷哥哥,今天阴天啊,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看着这天气,我就忽然这么想吃麻辣烫了,结果大夫说我暂时不能吃辣,我就说我要清汤的,你知道他说什么么,他竟然直接让我回家鸡汤煮白菜,说有营养,那能一样么,垃圾食品的乐趣做医生的永远不懂,还有昨天……”
“好吵……”
“我买了袋泡面……”
常青愣怔地站在窗前不敢回头,直到她清晰的听到傅秋谷在他身后低声说:“泡面也没营养,我儿子不爱吃。”
崔师傅去给俩人买午饭了,不知道傅秋谷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躺在那里听了多久,常青在回头看他的时候,对方目光清明,嘴角含着笑意。
一切犹如恍若隔世,常青感觉自己眼睛热热的,但脸上却凉凉的,心里暗骂自己小哭包。
“哎,傻啦。”傅秋谷裂开嘴笑了,但明显感觉他还是有些虚弱。
他伸出一只手拉过哭成鼻涕虫的常青,缓慢而温柔地说:“要是下个月办婚礼的话,你应该还能穿的下婚纱,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穿得美美的嫁给我,毕竟我这么帅……”
END